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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华如梦-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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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蔑,“怪道你当年能瞒天过海,中原的官吏再勤勉也逃不开玩忽职守这四个字。”

易水的心静了一静,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低头讷讷道,“你消息倒是灵通。”再抬眼,已然带了不可逃避的尖利,“你究竟是从何处得来这些消息的?”

阿金娜被问得一愣,猛的转过头去,面目虽对着易水,眼光却虚飘飘的不知飞往了何处。易水心头惊跳,紧紧抓住了她的手,“阿金娜,你能够存活至今已是万幸,切不可再以身涉险了。”

阿金娜慢慢的抽出自己的手,揉着被易水抓红的手腕。目光里带着一丝不可名状的快意,“我一族人皆死于皇帝之手。”再转眼,虚浮的目光里总算扫过一抹坚定的光影,“我自然会好好利用他的手,他的权,替我族人报仇。”

看着阿金娜走出去,锦如蜷坐在易水身侧,地上的草垫透出腐朽潮湿的刺鼻气味,易水只觉得心里发慌。抚了胸口,连连干呕了几次,终究是徒劳。锦如一壁为易水平和气息,一壁蹙眉,“金娜姑娘这几日很是奇怪。”

易水拧结了双眉,带着浓浓的担忧,“我只怕她会做出傻事。即便是沧桑历尽,她不过是个孩子,一时意气。”

锦如目光一跳,俯在易水耳畔,“小姐是说?”扶着锦如的手,那上面厚厚一层死茧,带着岁月磨砺过的痕迹。“咱们怎么说都不重要,她若当真以身涉险,我便是竭尽全力,也要留住她一条性命。”

此时不过是寅时刚过,易水心里数着永巷远远的更鼓又响过了四声。阿金娜便窸窸窣窣起身,踏着晨霜出了门去。易水简单拾掇打点,不过须臾见阿金娜出了角门,那门虚欠了一条缝隙。借着微微曦光,一辆朱盖华车停在角门三丈之外的一处,

永巷的风极大,风声入耳,便有几句话轻飘飘的传了过来。那声音极是熟悉,带着几分恼怒。易水身子向前探了一探。

深冬角门地处偏僻,等闲不见有人打扫,此时沉落了一层枯叶。易水未曾留神,脚下一滑,一节枯枝应声而折。心头惊跳不已,一片身,立在角门墙边,尽量的压抑着呼吸,平缓着适才的恐惧。

清晨时分,永巷格外宁静,不过是一瞬间,易水便听到脚步声纷杂而来,角门吱呀一响,易水几乎是本能的闭上眼去。却听得一个男子玩味而戏谑,“本将军以为是谁,却是贤妃娘娘。”

停了一晌,那戏谑之声又起,带了几分玩笑,“我只听人盛传贤妃素来行事端庄得体,却不料堂堂四妃之首,却也有听壁角的习惯。”

男子立在角门内,易水只觉得他周身皆是危险的气息。那气息越逼近,易水心中越是悸动不安。猛然的一睁眼,那男子带了几分谑笑的神色,一览无余的映入易水的眼帘。

“蒙田?”自己也吓了一跳,易水不由得向后靠了一靠。当年大牢里的情境,便是此生亦难以忘怀。而后时时想起,总以为当年得以侥幸逃脱,正是和蒙田的一点不同寻常的“缘分”。

第三十一章  错教双鬟受东风(1)

蒙田却也不十分惊讶,似乎于今日而言,相见不过是彼此再寻常不过的一桩小事。易水的手臂贴在湿潮的墙壁上,冻得冰凉,不由自主的在背后蜷了一蜷。

这一切或者都未曾错过,分分毫毫皆落到蒙田眼中。易水看着他眼中笑意更甚,缓缓的开起口来。“贤妃娘娘珍重,宫里的兰贵人若是知道,她日思夜想的姐姐吃着这样的苦,可该多难过呢?”

兰贵人?易水的心里一跳,身体不由得跨前一步。“哪个兰贵人?”

蒙田抱着手臂向后退了一步,玩味着易水此时此刻的神色,悠闲自得的神色,易水更加不安,强自压制住了自己想要钳制他的冲动。闭一闭眼,渐渐平和下心神来。

“贤妃娘娘当真是贵人多忘事。既然与娘娘您能以姐妹相称,自然是今岁秀女大选,前盐道御史易重庶女,皇上亲封的兰贵人,当今贤妃娘娘亲妹,易兰了。”

头顶一阵阵炸雷惊响,脚下一软,易水几乎要跪倒到地上去。肘上一轻,整个人虚浮着勉强搀扶住旁边的墙壁。低头略略缓过一口气,整个人的心魂都要被惊飞了一般。

“是谁?是谁送了她进来?”心思飞转,父亲早逝。家中并无主事之人,即便从自己回宫,皇帝对所剩家眷赏赐优渥,也未必还能有此一着,送了兰儿进来。

猛然的一抬头,对上蒙田阴霾的目光。“是你,是不是?”

猛地上前,紧紧地攒住蒙田的衣领。“是你,你当年加害于我尚且不够,而今还要送了兰儿进来受罪。你究竟想要如何,才能善罢甘休?”

蒙田丝毫无所惧怕,任由易水紧紧地攫住自己的前襟,依然是气定神闲的模样。“是我,怪只怪你们姐妹二人太过出色。能够一道入宫,共事一君,姐妹相契陪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易水退后了几步,心头惊痛,连连冷笑。颓然靠着墙,滑坐到杂草间,双手紧紧地抓住脚下的杂草,和着冰冷的积雪,全部和在了掌心里。

“你是个骗子。”阿金娜立在易水身后,门一开,阿金娜紧随着踏了进来,一抬手,几乎要击到蒙田的脸上。蒙田一抬手,阿金娜纤细的手肘便钳制在了他的虎掌间。

“放开我!”阿金娜几乎尖叫,易水眼看着蒙田的拳头越合越紧,阿金娜的手肘不过一瞬便青紫通红,脸上也渗出冷汗的汗珠来。

“凭你的本事,你还杀不了我。”蒙田猛地一甩手,阿金娜猝不及防的倒了下去。重重的一声闷响,阿金娜摔在易水身前,相距不过一尺,易水却见得阿金娜的额角渐渐渗出血来。

“你!”心中激愤难当,伸手便去撕扯身上的衣料,抱了阿金娜的头包扎止血。蒙田却似司空见惯一般,随意的掷在易水眼前。

“当年一别,也有近十载了。天不负人愿,贤妃不愿做的事。而今兰贵人会一一替我办到。”蒙田的声音里满是蛊惑,“如若有一天,皇上发觉易家的姐妹身为天子嫔妃,却与外臣私相授受,该是如何光景呢?”

勒紧了手上的帕子,或许是吃痛,阿金娜在混沌里呻吟了一声。易水别过头,生生忍住几欲夺眶而出的泪水。微微的垂下头,看着阿金娜,“你欲意如何?”

蒙田似乎等了这句话很久,嗤然一笑,慢慢的蹲下身来。“很简单,兰贵人宠眷优渥。能够安插如此佳人于皇帝枕边身畔是再合适不过的事。”

下了极大的决心,易水顾不得眼角垂落的泪滴。倏忽间抬起头来,“我愿以一身之生死为你通传谍报。”双目圆睁,带着许久未曾有过的凌厉,“你必须放过兰儿!”

蒙田依然是一副轻蔑的笑意,“好一番姐妹情深,着实令下官感动啊。”易水见他从袖中掏出一物,轻轻的一掷,便落在了掌间。“多谢贤妃娘娘成全,下官先行恭贺贤妃不日便要脱离囹圄窘境,决不食言。”

声音随着蒙田的脚步渐行渐远。易水怀中一动,阿金娜昏迷了许久,终于渐渐清醒过来。微微睁开双眼,带着彻底的伤心和绝望。“你不该答应他。”

易水紧一紧怀中的女子,“兰儿与我是易家的唯一血脉。即便是我终身陷入囹圄,破败不堪,也不会影响她平步青云,安乐终老。”

挑出药膏轻轻的摊在阿金娜的头上,沁鼻的芬芳萦绕了小小的一座宫室。易水担心长此以往,易兰的处境便会同这四散开来的幽香,渐渐的暴露在整个后宫人的眼里。

头靠着墙壁,借着那浸凉潮湿的墙壁,渐渐清醒开来。从前的过往与艰辛,如同一场噩梦,时时的刻记于心。此时便想起,易兰从门缝里挣扎着,换了一声大姐姐。

那一声大姐姐,言犹在耳。此时虽然落入了浣洗局子,却难得清静。然而易水从来不喜欢喧闹。此时那一声声呼唤言犹在耳,小小的芙蓉脸浮现在脑海中,心里是止不住的怜惜。

“兰儿。”凄怆两滴泪落,大明宫的清晨最是瑰丽动人,易水看着远远的青天一角璨若珍玉的朝霞,辉映着大明宫的琉璃宝顶,那一方远去的天下,终究还是要牢牢握在手中,弃无可弃。

“金娜,你早已认识了蒙田是不是?”

阿金娜颓然而麻木的神色,凝注在窗外的一缕微光里。“是,自那一场浩劫,我父母族人一应为中原人所掳。”易水见她肩头微微颤抖,那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于她,于自己,都是今生挥之不去的噩梦。

“我本自被充入大牢,不日便要开刀问斩。是蒙田,暗中让人换了我出来。”

“果然如此。”易水面容浮起一丝冷笑,“果然,你我不过是旁人手里的一颗棋子,去了旧的,自然有新的来添补。”悠悠的一声长叹,几乎说尽了前半生的无尽坎坷和幽怨。

阿金娜的脸上现出疑惑的神色,“你当年得以逃脱,也是因为他?”

点一点头,易水的唇边漾起一丝苦笑。阿金娜脸上的疑惑渐渐转作踌躇,“蒙田他。”

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阿金娜脱口道,“蒙田在宫里四处安置了杀手,只待时机一到便要弑君篡位!”

字字句句如同声声惊雷,落入易水耳中。阿金娜犹自絮絮道,“那日我在永巷中遇见你,亦遇见了云歌。我恐惧石不愿与她相见。云歌若是晓得蒙田赦救了我的性命,不日便会痛下杀手,取了我性命去!”

易水的目光里渐渐升腾出浓浓的厌恶和愤怒,“金娜,你为何不早日告知我!”

泄尽了身上最后一丝气力,阿金娜软软的靠在石桌上,一手抱着冰凉的石柱。“我总以为你当年是有心加害赞普。”

易水渐渐冷冷的笑出声来,“所以,你依仗蒙田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杀了我为罗摩报仇,是吧?”

言犹未尽,易水只觉得而后呼啸一声惊响,寒光一缕自鬓边飞过,迅雷不及掩耳直直的插入了阿金娜的胸襟。

“金娜!”惊叫了一声,因着此时天色未明,便是这神鬼难辨之时,宫中甚少有人走动。甚至连锦如与水杏亦未尝陪伴身畔。看着阿金娜心口血流如注,易水泪如雨下,爬行几步,紧紧地抱住目光渐渐涣散的阿金娜。

“金娜,金娜!你,我去叫人救你!”眼看着阿金娜的气息越发微弱,易水的眼中几乎要迸出血来。阿金娜一手捂住胸口,一手紧紧地攀住易水的手。

阿金娜越发急促,抬手看着满手的鲜血,摇一摇头,唇角微微上扬,对着易水微微一笑。易水见她嘴唇微动,渐渐泛出黑紫的颜色。

“来人,来人啊!来人,救救她。谁能救救她!”易水惊惶的四处搜寻着人迹,四野里唯有空旷的回音作答,易水濒临在绝望的边缘,看着眼前的血红蜿蜒凝固作一汪死水一般。猛然间金娜眉心紧蹙,唇边细细的血丝如同一条诡异的蛇,噬取了阿金娜的性命。

一口鲜血喷出,阿金娜抓着易水衣襟的手一松,渐渐没了气息。易水悲恸极了,泪珠零落如雨,紧紧地抱住阿金娜越发冰凉的身体,一面哀哀的痛苦起来。

一方帕子甩落在易水眼前,素白的绢子,只在一角细细的一株兰草。那方帕子恰好落在阿金娜的血泊里,青色的兰草沾染了鲜血渐渐化作一抹诡异的紫色。

“是你。”抬头见蒙田闲闲的立在一侧,袖手观望着这一幕惨剧。“贤妃娘娘可还记得这帕子吧,贤妃娘娘定然不希望,来日死在娘娘怀中的是这一株兰草,是吧?”

第三十一章  错教双鬟受东风(2)

“你把兰儿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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