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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华如梦-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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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哥儿磕了一个头,由宫人带着回去了。易水仍旧立在柳荫下,侧头看着英哥儿渐渐去了,回头仍旧是看了锦如一眼,含着轻快而温和的笑意,“走吧,恐是嬛妃要等得久了。”

紫蓝殿与延英殿相隔不算近便,易水一路走来,已然带了些许的汗意。嬛妃一见易水,不由得开口笑出声来,“知道的人,道是贤妃娘娘有晚春寻景的雅兴,不知道的,却以为咱们宫里缩减后宫用度,堂堂贤德妃娘娘要步行前往各处察看,更显贤良淑德啊。”

易水见她打趣,只接过她手里的茶,那茶半温着,饮在口中既爽口,又不至于寒凉伤身。那花茶里都带着兰花的清新,饮来清新爽口。

“姐姐的口舌辞令,越发如同这花茶,别具一格了。”

嬛妃坐在易水对面,不远不近的叙着话,嬛妃缓缓的剥着手里的荔枝,徐徐道,“我即便是辞令超脱,不过是玩笑罢了。不比妹妹,三言两语,便化解了姐妹的安危要事。”

易水知道她所言是含元殿中事,低头品着茶,“这事连姐姐都知道了,这是谁的耳报神呢。”

嬛妃嗤嗤的一声轻笑,“我是个实心眼儿的人,不常与此事上用心都知道了。含元殿贤妃故事,阖宫上下,妹妹该问有哪个人不知晓。”

纵然知晓宫中万事没有不透风的墙,亦不由得惊奇含元殿里的事,亦无可避免。

嬛妃见易水出神,缓缓开口,“妹妹别心焦,除却别有用心之人,宫里人交口称赞妹妹智慧超群,别创一格,才会令皇上倾心不忘。”

易水想起那日留宿含元殿,面上不由得一红,转瞬一笑别过。“兰儿身怀有孕,我又在宫中几经波折,实在不愿在涉足宫中权力,再度陷身险境。”

嬛妃略一点头,微笑道,“慕容氏尚居中宫之时,曾将后宫诸事委于妹妹,如今慕容氏虽然倒了,这话却是剩下了。”

易水侧头看着案头的一盆兰草,纤细清晰的脉络,翠绿的颜色里夹杂着一缕虎皮黄,正是一盆虎皮兰,却难得在枝头上开放出几朵晶莹的小花儿来。

随手捋过枝叶,轻叹了一声,“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慕容氏如今尚且不知去向,这旧时留下的话儿,就更做不得数了。”

如此彼此一笑解过,易水却添了几许安心,这一杯茶饮得也就格外的尽兴。正说得得去,忽然有宫女回禀,说是悫妃来了,二人起身正巧见悫妃进来,经年不见,悫妃依旧是宽和敦厚的容貌,彼此见礼,因着经久不见,却更是亲厚。

“姐姐今日来得奇巧,正好赶上我与嬛妃姐姐叙话。”易水替悫妃剥了一颗荔枝,用帕子托着递与她,悫妃却是身形一震,猛然起身,险些震了手里的茶碗儿。

易水知道她要行礼,脸上的神色一滞,须臾才笑道,“一颗果子而已,悫姐姐这是做什么?”

悫妃也赧然一笑,依言坐下,缓缓道,“当时日妹妹晋了贤妃是嬛妃先有此一着,提点妹妹今非昔比,而今我这一礼,虽然是东施效颦,可一样是提醒妹妹,身居贵妃之位,更是非比寻常。”

易水感念二人挚诚情深,眼中几乎蓄了泪意,伸手握住二人的手,拳拳相握,道尽了心中言语不尽。

嬛妃宫里的宫女见三人相谈甚欢,特意献了桂花糕进来,易水见那糕点晶莹剔透里透着松软,不由得先取了一块,含了一半在口中,却带了几分不适,扭头用帕子掩了口,干呕起来。

嬛妃悫妃都吓了一跳,欠身看着易水,面目间焦虑颜色毕现。“可是怎么了?是这糕点不和脾胃?”

易水见嬛妃询问,也有几分不好意思,只是轻轻摇头,又颌首笑道,“怎会,姐姐的糕点很是可口,不过是我没福气消受罢了。”

饮了几口花茶勉强压下胸口的憋闷和恶心,再坐着便有几分受罪,向二人告了罪,又命人传了轿辇方才依依离去。

半卧在贵妃榻上,锦如已经派人去请了御医,易水心头烦闷,此时只垂了眼,静静的候着,窗口纱帐半掩,徐徐微风拂过,搔弄着不安稳的情思。

“回禀娘娘,关御医到了。”一抬头,已然见御医立在门口,易水颔首,那御医进门施了一礼,见锦如将帕子搭在易水腕上,才躬身坐在绣墩上,替易水请脉。

易水看着他花白的胡子,随着呼吸有几分轻轻的颤动,不过须臾,关御医的脸色已然现出奇异的光彩,抬起头来,笑吟吟的样子,只道,“恭喜娘娘。”

易水只一愣,看着他愉悦的神色,似带了几分不信,锦如站在一旁,见机向关氏问道,“大人的意思是?”

关御医站起身来,向着易水作了一长揖,才回了锦如的话,“老臣恭喜娘娘,娘娘脉象滑络如同走珠,这可是喜脉啊。”

虽然心里早猜出几分影子,此时由着旁人说来,却终究有几分不可置信,“大人可是御医院新晋么?当年有人替本宫伤了身子,有御医看说此生与子嗣无缘,大人这喜脉从何说起呢?”

关氏依旧是满脸的喜气,只是此时才收敛了几分,正色道,“当年娘娘因故伤了身子,此事微臣亦听得御医院同仁提及,只是此事奶多年前一桩旧事,恐怕娘娘贵体休养得当,故而又有幸孕育皇子,亦是不可言说之事。”

依旧是半信半疑的神色,易水一个眼风,锦如已然明了,开匣子取了银子,赏与关氏,关氏又道了谢,锦如才引了他出去。

行至门前,锦如才止住脚步,依旧极为欢喜的样子,“我家娘娘说今日有劳大人了,只是我家娘娘素来谨慎,请大人先不要将此事回禀皇上,待娘娘身子安稳了,再告知皇上,到时依旧是大人调养得宜的功劳,不知大人可否应允啊?”

关御医并不常往延英殿来,只道这是宫里的规矩,与锦如寒暄谢过,方才离去。

易水独自怔怔的坐在榻上,两手扶在腹间,斜倚着迎枕怔怔的坐着,看锦如进来,才略略直起身子,带了几分为难。

“关御医走了?”见锦如点一点头,刻意的掩饰着内心的挣扎,缓缓道,“宫中千金之科国手非冯远再无他人,这。”

第三十四章 无言谁会凭阑意(4)

冯远到延英殿时,已经是黄昏时分了。锦如立在窗边,半面脸皆浸在余晖里。冯远却也目不斜视,只是凝神的替易水诊脉。

宫里头悄无声息,易水只听得屋角上水漏一滴一滴的落下来,砸在铜盘里,惊破这时时令人窒息的寂静。

许久冯远才收手,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对易水道,“回禀娘娘,依娘娘脉象而言,的确是要恭喜娘娘了。”

心里的石头几乎是一瞬间,冯远几分担忧的目光,重又将易水的心神深深的坠入了谷底。

“娘娘终究是伤了身体,此番多有几分侥幸,娘娘还是小心为上。”

易水的身体随着冯远的话,不由得瘫软了几分。心里乙酸,眼中已然浮起了泪光。

“照你的话说,本宫与这孩子,又无缘了。”声音里带着微微的颤抖,四下里宫人都垂着头,易水只觉得心里的难过要逼入五脏六腑,像是细碎的冰渣灌入胸怀,冰冷而麻木。

“说吧,本宫还是旧时的那句话。”抬起泪眼,极力的掩饰着心中的不堪。

“本宫与这孩子,还有多久的缘分?”

冯远单膝跪在地上,朝服堆在绣墩旁,泛起银红的光泽。易水只觉得胸中气闷,腹中反酸不已,急忙抽下帕子,掩住口鼻,水杏急忙让英哥儿端了水盆来。

易水只是勉力的忍着,冯远做了一揖,背过身立在榻边。易水只觉得心里难过,却强吐不出来。

水杏捧了茶过来,易水就着漱了一口,一偏头吐在英哥儿捧着的盆里。

英哥儿年幼,看易水呕吐,一时好奇偏头看着易水,笑嘻嘻的样子。

“奴婢听家里母亲说,奴婢姐姐生奴婢外甥时,也是呕吐的厉害。娘娘而今的反应,和母亲姐姐在家时一样儿,依奴婢看,娘娘也和奴婢姐姐一样会替皇上生个小皇子。”

易水本自心烦,听得英哥儿一番稚子言语,心里的烦忧被她搅散了大半。

因着英哥儿年幼,众人只道她年幼,也不多做想,有忍不住的已然笑将起来。

易水半晌回头,见冯远呆呆的立在原地,水杏开口唤了一声,亦不见冯远有何反应。

易水偏首,见冯远站在当地,对面立着的正是锦如,低低的垂下头去,满面的伤怀。

水杏见冯远愣怔怔的,锦如也好大难过,实在看不过上前侧着拉一拉冯远的衣袖。

“冯大人。”

冯远猛然的一回神,意识到自己失神,掣肘间险些碰着了水杏。

易水想起冯远和锦如旧时的情分,又念着当年锦如受过的委屈,心里更是难过烦闷。

“依你看,本宫这胎像,还有没有救?”

冯远再不抬头,只是低头思索着,半晌才道,“微臣自当尽力,但是以娘娘今日之势,恐怕并不适宜留下这个孩子。”

易水心头紧了一紧,许久才带了几分喑哑,“是,你说得对。”

仰一仰头,锦如自带了宫人下去。殿门缓缓关闭,易水才缓缓开口,“就照你说的,陡然有此胎像,于本宫恐怕不利。陡然失去亦会令旁人起疑。”

冯远站在一射之地外,俯身叩了一个头,易水声音已然带了几分难忍的颤抖,“你自然有分寸,是我累及你几番结果孩儿性命,害你做了许多违心之事。”

冯远直挺挺的跪在当地,见易水伤心落泪,不由得生了几分怜惜。情知这不合礼法,之事低了头道,“微臣会尽心辅助娘娘保养胎气,不会使娘娘有一分差池。”

殿门缓缓关闭,易水的手无力的放在小腹上,那里面又有一个年幼的生命,在悄悄生长。心里拧结的生疼,用帕子掩住口,终于呜咽一声,泪落如雨。

因为易水的刻意嘱咐,延英殿上下口风把得极紧,冯远时时进出延英殿,只说贤妃思虑过度,身子虚弱才时常请了平安脉来。

易水只觉得精神一日不济一日,每日勉强用了参汤,燕窝吊住精神,才糊弄得过去。

锦如自那日后几日间闷闷不乐,冯远来请脉时,也只是借故躲避出去。

外间里都道贤德妃身子孱弱不济,恐难复往日风采。后宫里众说纷纭的中宫空虚的传言,亦因此而平息了许多。

锦如偶尔会侍奉在易水身前,微微含笑,“后宫中人言纷纭,娘娘如今担当着风险,可是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易水细细思索一番,才开口道,“别人也就罢了,只是连兰儿都瞒住了,让她平白替我糟心。”

正说着想起冯远几日前说,易兰胎像安好,怜及腹中胎儿,不免伤心。

锦如情知易水伤心,见英哥儿端了莲子燕窝进来,急忙一笑岔开话题。

“英哥儿虽然年纪小,可却是十分的机灵,差事上一点就透,真是个聪明孩子。”

易水看着英哥儿笑吟吟的,近前献了燕窝汤,见易水面上有泪痕,愣了一愣,才笑道,“娘娘哭什么?是忧心小皇子不能早日与娘娘相见么?”

一句话怄得易水连同锦如一并笑了起来,英哥儿极愿意引人发笑,见易水和锦如笑了,自己也跟着笑了起来。

“姐姐这几日身上不爽快,今日可是好些了?”易兰笑吟吟的靠着长榻坐着,见易水进来微微欠了欠身。易水见她身形已然有了几分丰腴,不似先前清瘦,双手安稳的拢在小腹上,时刻紧贴着那未知的小生命,不由得刺心。

怕易兰疑心,只得勉强的笑着并肩坐着,掩去眼中艳羡的神色,缓缓道,“近来胎像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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