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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海兰珠-第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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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一个答案,没有答案我就要一个结果。”此刻的多尔衮真得很像是个来自地狱的恶魔。

“我出现时海兰珠就只是我一个人,所以我给不了你答案。”他若找我索命,我又该找谁来给我个公道?

“那我就要结局。既然她消散了,你出现了,那你就代替她去吧。”多尔衮眼神落在远远的一片密林之处。

“你什么意思?”

“那片是围场的虎林,皇上最喜欢在里面狩猎了,娘娘不如也亲自进去感受一下吧。”他说了残忍的话,居然还优雅地做了个“请”的动作。

“精明如你,不会不知我若是这么死了的后果吧?”我怒视着他嘴角的冷笑。

多尔衮“哈哈”大笑了起来,好不惬意,“后果?你是指皇上伤心欲绝,还是后宫拍手称快?这些与我会有关吗?”

“多尔衮,你——”

“怎么?觉得突然了?可是对于我而言已经很对得起你了,至少我唯一一次下毒的对象是八阿哥而并非是你,否则你的命早就结束了。”他一副等我顶礼膜拜的表情。

“是你?!”我步步走近他,用尽全力甩出的一巴掌打掉了他所有的得意。

他脸上瞬息变化,动手拖拽我上马,我的反抗对他而言就像打在身上的细雨一样无足轻重。

我被他撂到马背上,他跨上马一阵奔驰。颠簸的马背冲撞着我的胃部,血从我鼻孔中不断滴落,又被劲风吹打到多尔衮白色的朝服上。

这一刻我感觉自己不再能呼吸,仿佛置身真空的世界之中,窒息着体肤之痛,神经之痛。

以为自己就这么会死去,多尔衮却适时拉我侧坐马背之上,那一瞬间我只能无助地喘息着,完全忽视了自己衣衫尽湿的后背贴在他的胸前。

“天聪二年的二月,第一次出征察哈尔,我也是在一片雨林中初次遇见你。当时你倔强地不肯上马,我也是这么强拽你来我身前。十年后的今天我把那个错误原封不动还给你,就让我自己亲手招来的祸再亲手了断了吧。不论你是不是真正的玉儿,却注定要你来替她走完至尽头这段路。你去吧,不用牵挂,八阿哥随后就会追上你。”多尔衮轻细的耳边低语却是宣判着我的死刑。

他自然放开圈在我腰上的手,另一只手轻轻一送,我整个身体带着惯性跌落踢腾的马蹄边,湿冷的泥地撞击着我的每一寸肢体。

多尔衮宣泄似地发狠打下数鞭,以最快的速度彻底消失了。

我深深望住那个背影,完全吻合的背影,岳托遭难那夜秘密约见赛阳的背影。真以为自己是经历了一场噩梦,怎么会是多尔衮,居然真得是多尔衮?还有那个真正的海兰珠!怎么会是这样?这场玩笑老天难道还没开够吗?赔上我一条命难道还不值得收笔?

无论如何我不能现在死,八子还在皇宫里,如今再加上一个多尔衮,八子就更难活了。

我挣扎着起身,四周只有风吹着树叶“唰啦啦”的声响,小雨还在慢慢洒落着。完全辨不清东南西北,天上连颗代表方向的星星也没有,更不知出口在哪里。我要如何走出这片虎林?又有谁能来救我一命?

我茫然地在黑暗中胡乱摸索着方向,时不时转身查探身后的动静。因为我明白虎不同于狼群,虎都是单独猎食,并非群攻,而且多以背后扑食。

每走一步都是在考验我的生命力,寒冷深入骨髓,疼痛如影随形。我数着步子逼自己强撑下去,不是不想放弃,只是每当感觉熬不下去了就会望见八子在悠悠车里“咿咿呀呀”地叫着。

终是走不下去了,我卷缩着蹲到地上。好疼!也好累!

“嗷”一声撕开天的虎吼,我还来不及反应,一个巨大的黑影已经由背后直扑而来。完全避无可避,我知觉反应地用双臂护住头部,等待着惨状的发生。

更快的什么东西自我正面头顶飞过,接着响起惨烈的虎叫声。我惧怕地慢慢睁开眼,转过头却见黑暗中厮斗的两只成虎。

我不敢迟疑,一个猛身站起来想逃离这“战场”,可是艰难的步子才迈出,我已经直挺挺地摔倒在地上。头重脚轻,我的世界天旋地转着。

我明白不远处两只老虎已经分出了胜负,败的那只逃走了,而赢的那只正冲着它的食物——我,慢慢走来。

一片晕眩中,我勉强睁开眼,那只老虎已经站近身侧了。我以为它会迫不及待地直接享用美食,可是它却只是昂首地立在一旁,圆睁着双眼也在看着我。好熟悉的眼睛,一样的姜色花纹,同样的眉心一撮特异的白毛掩盖着“王”的标记——戈砾?我伸出手想摸它,它却不开心地退后避开了。这么别扭的性格,难道除了戈砾还有他虎?

我瞬间安下心来,不得不再度闭上眼,对抗着晕眩。戈砾安静地守在身边,不动也不叫。我的意识越来越轻飘,根本不清楚自己究竟是醒是梦,是生是死。

我似乎听到除了风声,雨声之外的声音。

“邡步把她放到我背上,你快去找叶布舒把马车驾过来,他在林尾破口处。”

十分熟悉又令人安心的声音,我辨不清是否已经活在自己的幻觉世界里。

“海兰珠——”有人在唤我?

似乎还有意识,否则怎会开始觉得全身都冰冷麻木。

“为何每次都让我见到这样的你?早知如此宁可当初在殷若寺一刀结束了你。”

这是在指责我吗?我究竟还活着吗?

“咳,咳”——再次醒来的时候,人已经躺在自己熟悉的榻上了。

素玛焦急地唤着我,我却听不真切。脑袋上的冷毛巾换了又换却带不走我身体持续的火烧感觉。御医反复进宫诊治数次,我除了感觉到手腕伸进伸出被褥之外其他什么好转也没有。

夜幕再一次降临了,我心神都在恐惧地颤抖着。那个黑夜深深刻在了脑海里,再也抹不去了。若不是戈砾,我早就只剩一堆血骨。没想到最后还是皇太极间接救了我一命,可是我却注定要就此背叛他。

“哇哇哇”八子在哭,我的眼泪也跟着往下滑。

“八子——”我嘴唇微微抖着却没有音,明白自己最终的选择只能是一个。

本以为孩子至少可以留到皇太极出征回朝前,但是现在怕是就必须‘速战速决’,斩断他一切的根了。危机四伏,内危外险;当断必断,不断则乱!

两日后,也就是正月初八,是八子刚好满半岁的日子。

豪格的近身随士神不知鬼不觉送进宫门一个礼盒,邡步取了礼盒藏匿于宫中一口干涸封闭的井内。

夜里刚敲过三更,素玛颤巍巍地抱着礼盒子迈了进来。我明白此时此刻就要刻下真正的骨肉分离了。

八子沉沉地睡着,因为事先服了微量的安眠药,他一双大眼睛无论如何都不会再睁开看我一眼。

因为不想最后还把伤寒传给孩子,我用厚厚的手帕遮住口鼻才自悠悠车中抱出八子。我唯一的孩子,此生最后一次将他拥在怀中了。临别最后一眼便是再也不见,永生不见!

“孩子,是妈妈对不起你。妈妈做了太多错事,就像是泼出的水再也收不回来了。想为你做的我几乎什么都没有做过。我不会听到你开口第一句话,看不到你迈出的第一步,不能为你庆祝第一个生日,陪不了你玩耍,教不了你读书识字,更加看不到你长大成人,娶妻生子……妈妈已经没有明天了,但是你必须要有,你必须要活!只是可怜你永远都不会知道谁才是你亲生的父母,明明该是你的人生却必须由我亲手断送。从此一去,便再也没有八阿哥,再也没有所谓的皇太子。你可以选择任何你想要的人生,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只是我再也见不到你,你皇阿玛也再也见不到你。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我的泪水打湿了脸上的绢帕,千万呼唤却换不回即成的事实。

我将最后一个吻轻轻印在他的额头,亲手将他放在存放军饷的木箱之内。我双手在拼命地颤抖,拿起盒盖却迟迟不能盖下。多么希望时间就停驻在这最后一眼。

“主子,请您再三思啊!这一去就再也回不了头了!”素玛扑跪在脚边,仰首望着我苦苦哀求着。

我眼前浮现的全是皇太极抱着八子时心满意足的笑脸,这一刻居然如此艰难,怎么也下不去手。

可是多尔衮的声音却清晰回响而起:“我已经很对得起你了,至少我唯一一次下毒的对象是八阿哥而并非你。”

“你去吧,不用牵挂,八阿哥随后就会追上你。”

我咬得牙“咔咔”作响,重重地掩上盒盖的一瞬间,整个世界都像被彻底掏空了。

“素玛,走!”我转过身去,咽下泪水,下着决绝的命令。

素玛哭泣中起身,小心抱起箱子掩面跑走了。

忽然这么安静的世界,我仿佛还能听见八子“哇哇”啼哭的声音。转回头去,却只有空空的悠悠车。到处都散落着碎成千万片的记忆,却是再也寻不到记忆中的人。

正文  素玛番外

自打出生起便注定了是支飘浮的无根藤,除了知道自己姓章佳氏,其他一无所知,也从来没体会过什么叫亲人。

从小就在镶白旗一个普通的牛录额真帐中为婢,没见过猎林之外的世界,不知每天除了不停地剥着血淋淋的皮毛之外还能作些什么。

也许真该庆幸自己长相平庸至极,否则怎会到十八岁依旧干净地活着,不受玷污。身边些许比我小的女孩子都被牛录内的男人强迫糟蹋过了。圈猎的生活就是如此,遍地赤裸的血腥。

天命十一年的九月初一,也就是天聪元年的九月初一,大金的第二任国汗荣承大统,普天同庆。整个牛录的帐营都沸腾着,从此之后镶白旗变成了镶黄旗,直属于大金国汗。

我从未意识到那一天对我而言有多么不同,依旧清理着成堆动物的死尸。额真酒醉摇晃着朝我走来,我惊吓得起身行礼。他已经辨不清眼前的究竟是谁,叫着别人的名字,却将我压在了身下。

就是那一夜,我遭受了对女人而言最残酷的暴刑。我全身是血,周身都是各种死尸。我拾起身侧剥皮用的弯刀,对准那个赤身裸体昏睡的男人高高举起,双手却越来越颤抖,完全下不去手。

背后一声惊呼,我被发现了。除了拼命逃跑我已经没有了别的生路。

初冬的密林中,到处都是雪。而我早已经气力全无,深埋在千层积雪之中。

忽然觉得这么死了也好,反正也不会有人为我流一滴眼泪;如此‘天葬’也好,至少让自己感觉干净一点儿。

突然地面开始振动,此起彼伏的马蹄踩着白雪发出清脆的声响。溅起的雪花很高,就像是生命的礼花。那一刻,马蹄踏过我的身体,却使我却成为了世界上最幸运之人。

高高的马上立着一身纯白狐裘的男人,他的尊贵令我第一次睁不开眼。

“把她带上。”他简单出口的四个字却完全改变了我的人生。

他就是大金的国汗——曾经的建州女真四贝勒爷皇太极。

自此跟在国汗身边整整九年,我知道了自己叫素玛,也明白了原来人可以如此过活。

虽然国汗身边侍候的奴才很多,但我明白自己是不同的,别人是用克尽职守来侍奉他,而我是用灵魂去侍奉他。只要他需要我,不管什么我都能付出。

九年的时间里我看到的国汗只是这片天下的执掌者,可是天聪八年一个被所有人看轻的女人却瞬间给他平静的脸上添上了惊世动情的颜色。

自打出生起,我从未见过一个真正用情之人,也不知道怎样算是动了真情。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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