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一病而亡。兴隆爷骤然间经历大喜大悲,性情大变,从此郁郁寡欢,再不亲近后宫嫔妃,临终时,他痛恨钟妃,竟不肯将帝位传给自己唯一的儿子,却传位于他的弟弟,就是明德皇,遗诏命后宫嫔妃,才人以上,全部殉葬。刘朝有史以来,皇后与有子的嫔妃殉葬,这是唯一一次……”顺太后眼中射出阴郁的光芒,语气越发低沉,阿谣被这故事背后的惊心动魄激得情不自禁打了个冷战。顺太后平淡的叙述间,却是经历了多少的明争暗斗呵!
“当年殉葬的嫔妃,连皇后在内,多数不肯就死,均被明德皇派武士弓弦绞杀。内里有一位贵人,按辈分还是老妇的祖姑姑……”顺太后长长叹了口气,“这段宫闱秘史,因事关皇家脸面,明德帝登基后就将所有知道内情的宫人处死,那段时间宫中常闻鬼哭,天下人了解内情的少之又少,史书只记载兴隆皇后与诸妃对兴隆爷情深意重,殉身以从,又怎知有这样一段过节……”
风从帘子后吹来,阿谣默然无声,顺太后也不再说话,二人静坐良久,似乎都未从这惨烈的故事中走出来,天色渐暗,宫人几次悄悄张望,因顺太后不曾呼唤,皆是不敢进来,只鱼贯站在殿门前等候。
月亮渐上东山,将宫女们的身影投在隔门上,仿佛一个个古老的影子,屏息敛气,一动不动。
阿谣蓦地心中一阵紧缩,顺太后的脸在渐渐昏暗下来的殿中似乎老了十岁,灰暗无光,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良久才长长叹了一声,“从来都是只见这宫里的女人如何的尊富安荣,如何的金枝玉叶,却不知这深宫,真正是见不得人的去处,一批批花骨朵似的嫩苞苞进来,没几年落了颜色,就有更年轻的来取代你,得不到皇帝的宠幸大家就不拿正眼瞧你,太得了皇帝的宠幸大家又都乌鸡眼似的恨不得吃了你,难哪!”
她见阿谣不做声,只怔怔瞧着自己,才猛然醒悟过来。“老妇吓到娘娘了吧?天都这样暗了。”忙命宫女掌灯。韵儿进来,宫灯一盏盏亮起,她恭声说道:“太后,宴席已摆好了。”
顺太后点了点头,挥手先命她退下,微笑对阿谣说:“娘娘休怪老妇唠叨,把这些陈年往事都翻了出来,搅乱了娘娘过节的心情。今儿原不该说这些。”
阿谣默默沉思,青色衣带已被她揉得发皱,半晌幽幽说道:“太后跟肯跟我说这些,阿谣感激得紧,阿谣正是需要这样的故事来警醒一下才好……”她抬眼对顺太后一笑,“我也是该好好思虑一翻了,就不为自己,也得为了自己的孩子……”
顺太后笑开来,烛火下她眼角的皱纹分外清晰,看去比平日苍老许多,“娘娘真正是聪明人,有一句话,老妇越发与娘娘说开了罢,当今皇上比起当年的兴隆皇,老妇瞧着也是更明睿,只是再明睿的男人,一旦遇到自己心爱的女人,总有些瞧不破,咱们女人,凡事也总是先考虑丈夫与孩子,何况丈夫是皇帝呢。旁的话老妇也不多说了,娘娘只细想想就明白了。”
说完微笑携了阿谣的手,走出殿来,门外却已是月朗风清,一轮冰盘高挂,洒下漫天清辉,一阵一阵桂花菊花的香在风中穿梭吹来,熏得人心怀为之一开,与方才殿内恍若两个世界,然而阿谣的心却再也平静不下来。
第51章:万倾寒烟木落霜(上)
这一夜自顺太后处回来,阿谣直做了整夜的恶梦,梦中有位白衣飘飘的美人,长长的黑发在风中飞扬,瓜子脸儿如春花一样鲜妍,如秋月一般明净,额头上描着鲜红欲滴的牡丹花钿,在寂寞深旷的古老宫殿中翩翩起舞,舞着舞着,忽然怀中多了一个襁褓小儿,嬉笑逗弄,阿谣似乎听到小孩儿格格的笑声,又听到那美人低低哼着一首歌谣哄着孩子,低头去亲孩子的脸——蓦然一声尖叫,孩子死了!
阿谣在旁看了,正自着急慌张,那美人忽然抱着孩子站在了一面大镜前,阿谣抬眼过去,镜子里的人影竟然变成了自己抱着澄儿的样子!
“啊!”她惊恐地尖叫一声,浑身大汗淋漓,猛然惊醒。
殿内气息沉沉,皎洁明亮的月光映在远远的窗棂上,帘幕低垂,透过淡青色的纱帐,月光也象是染过的天水碧一般,朦胧凄清。格子窗扇拉长怪异的影子投在青砖地上,殿内的桌椅都似乎在静静观看,犹自挥不去梦里带来的恐惧。阿谣听到自己快速的心跳,那么快,那么急,充满了不安与慌张。
青凤就睡在帘外的榻上,这样寂静的夜里,隐隐能听得到她均匀的呼吸,原来那声尖利的呼喊,也只是在梦里。阿谣发现自己情不自禁攥紧了被子,水红的绸子薄被角已被揉成一团乱褶子,身上分不清是冷汗热汗,白色中衣已经紧紧贴在了身上,黏腻而冰冷。
难道自己与澄儿也会步上那纪妃与小太子的后尘么?
阿谣痛苦的闭紧眼睛,仿佛这样就可以把一切阻挡住。萧乾……萧乾……阿谣在心里喃喃呼唤他的名字。你在哪里?在哪里啊?我想你,想你了,你知道吗?
是在宜昌宫享受着罗罗的软语温柔,还是在宜寿宫拥着张茵月圆人也圆?别怪我要这样胡思乱想,我不该怀疑你,可是我更怕……
我知道顺太后告诉我这个故事的意思,她是在警戒我不要成为第二个纪妃呵!她是在提醒我,治理后宫,譬如治理洪水,不能堵截,只能疏导……我该怎么办?萧乾……
阿谣将被子蒙过头,被子下的脸已是泪水汹涌,生怕惊醒青凤,她抑制着不敢发出声音,心中那强烈的酸痛却抽搐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她想起那一年的春天,莺声呖呖,在浓荫的柳树间婉转,一缕细细的阳光从枝叶间穿梭而过,额前的发丝如流苏般遮住了她光洁的肌肤,在金色的阳光里闪烁着点点轻灵的明媚。睫毛轻颤,似两只栖息在花上的蝴蝶,双翅微扑,唱着许多乍羞乍喜欲梦欲醒的歌。
蔷薇色的罗裙盈盈在柔软的青草上卧倒,像她那年酒醉,娇红的脸庞似蒸云的杏花,朦胧着彩色的烟云,藏入他浅碧的衣衫中,他的身影如灞桥的春柳,飘动着一身的诗,风华优雅的笑容和煦了春寒,在漫天的柳絮飞舞里模糊了她的双眼……
她想起那一年,他有事离开几天,她独坐在灯下占卜他的归期,心事如绪,对镜慵慵,展翅的金燕绕着黄澄澄的铜镜,镜子里的人儿,秋水般的眼睛盛满了剪剪愁丝,似嗔似怨,青丝流泻,在宽袖的白衣上如银河的闪光,支着颌的纤手纱袖半褪,恰如一朵盛开的玉兰花,在微红的灯影里亭亭而开。正是此情无计可消除,归期暗卜,却卜得了晚归,雨滴芭蕉,泪湿薄衫。凤凰炉中的淡烟袅娜了一室的寂寞,悠闲的在雨前檐下深深凝聚不去。风吹竹叶,恍惚间是他吟成的诗,潇潇从天际传来,萦绕了两心相思……
她想起夏日的小舟里,他们相拥着在荷花丛里悠然穿梭,享受着荷花香里清风明月,惊起了鸳鸯对对,那是她总是害羞,总不肯让他轻易亲到……他便一字一句教她:侧侧力力,念君无极。枕郎左臂,随郎转侧。从此每个晚上,她都枕着他的左臂入眠……他却不知道,自从跟了他,她亦曾偷偷读过前人那些看了让人脸红心跳的情诗,亦曾偷偷羡慕那“凉秋开窗寝,斜月垂光照。中宵无人语,罗幌有双笑”的旖旎情景……
此时此刻,他可也在想着自己么?阿谣微微叹气,泪水尽情地肆流,压抑多时的思念却也终于冲破了心底刻意的束缚,萧乾呵,我该怎么办呢?我心里,是要你色同心复同,藕异心无异的,可是……可是我若想躲开这宫里四面八方朝着我母子们射来的暗箭,却又必需把你推得远些……再远些……
她原就是江南野荷塘里伴随着明月清风无拘无束成长的一株荷花呵,这宫里本就不是她该呆的地方,爹爹在世时说过,人若是妄想非份之福,必有非份之灾,我当初妄想与南阳郡主争宠,妄想独占你的宠爱,如今只怕这非份之灾不但要报应在我的身上,更怕报应在你我的孩子身上……眼面前的麻烦,我相信你会解决,可是以后呢?你能一直挡在我们母子面前吗?就是你能,我也不愿呵,我又怎忍心你为了我整日疲于应付?怎忍心你在江山之外再背上这样的重担……
月光悄悄,炉香寂寂,极远极远传来不知名的虫鸣声,虽然微弱,这寂静空旷的屋子里阿谣却听得格外清晰。叫两声,停一下,再长长的一声,像是在呼唤谁……
—————————————————————————————————————
第二日,天色尚有些蒙蒙的灰,春晖宫的殿门就被拍响。过了一会,管事太监夏禄轻轻扣响了西厢房外殿,与瑞儿说了会子话,青凤醒了,先是过来悄悄看了看阿谣,阿谣面朝床里,安静地躺着,青凤只道她没醒,蹑着手脚轻轻出了门。阿谣听得她们在外房里说话,微微咳嗽了一声,青凤听见了,忙开门进来,“娘娘原来醒了,奴婢只道娘娘还睡着呢。”
一面说一面把纱帐撩起,用凤头银钩钩住。阿谣微坐起身,“你们在说什么?”
“哦,是夏公公,说内司监奉了上头的命,单独给娘娘送了节礼来——呀,娘娘的脸色怎的这样差?眼睛也有些肿了。昨晚莫非睡得不好?”
“想是夜里热,总睡不好的缘故。”阿谣淡淡说,微微蹙眉:“昨儿才过的节,节礼不是早就送来了么?怎么今天又送?奉上头的命——哪个上头?”
“自然是皇上了。昨日的是常例的礼,今日的是皇上单独给的,我拿给娘娘瞧瞧。”青凤倒十分替阿谣欢喜,喜孜孜出去和瑞儿捧了一大堆东西进来。
“娘娘您看,”瑞儿抢着一样样给阿谣过目,“有给娘娘的糕点,是新鲜做的桂花糕和菊花饼,还有蜜饯莲子——皇上知道您最爱吃莲子了,还有给小殿下的肚兜儿,哎哟,好鲜亮的活计,娘娘看,多可爱啊……”阿谣依言一看,果然,是两个大红色的小孩肚兜,明黄掐牙,用的是最好的蜀锦,内里衬的是最上乘的软缎,光滑柔软,不会伤害婴儿幼嫩的肌肤,正面彩绣辉煌,一只绣的是一条闪闪的小金龙,一只绣着五彩凤凰。角上还坠着小小的金铃铛,鲜艳夺目,煞是可爱。阿谣也不禁喜欢,想萧乾爱子之心,果然无微不至,倒难为内司监的绣娘们做的这般精细。
瑞儿看阿谣喜欢,乘兴说道:“我这便拿去,给二位小殿下穿上,抱来给娘娘瞧瞧。”阿谣也点了点头,忽然想起珠儿这几日略微着了些凉,哭闹了好几日,才刚好些,便忙叫住瑞儿,吩咐道:“小公主身子弱,先不给她穿罢,虽是八里月热,单穿这个只怕她受不住。看又着凉。”
瑞儿答应着去了,犹自笑嘻嘻道:“咱们的中山王小殿下若穿了这个呀,不成了活哪吒了……”
阿谣微笑,当下起了身,洗漱完毕,瑞儿果然带着嬷嬷们簇拥着抱了澄儿珠儿来,阿谣见澄儿穿着这件肚兜,嬷嬷怕早上还凉,又给他裹了一件披风也是大红色的,小胳膊小腿一节一节,雪藕似的,配着这大红肚兜披风,加上他生性好动,小手小腿没一刻消停,乌溜溜的眼珠儿转来转去,稍微一逗就笑开来,几个宫女都围住了抢着你抱一下她摸一下,笑声不断。
阿谣反插不下手去,索性由着她们玩笑,自顾换了衣服,坐在镜前梳头。青凤在一旁服侍,见阿谣唇边含着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