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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了眸华瞧着她,眼底是一抹笑:“怎么没有做到?你说,要做个爱民如子的好皇帝,大赦天下,免税三年,如今百姓都生活圆满。你说,不能废除后宫,如今,我坐拥那么多如花美眷。很快,就要大选,答应你的,我都做了。”
“你胡说!你忘了你还答应了我什么?”
他的眼眸略低,似是才想起来,低声道:“你说子嗣?嗯,答应了你,可你没说非得这三年……如今朝政无事,是该考虑了……”
皱了眉,他抬手握住了那半刺入胸口的匕首。璇玑是吃了一惊,忙按住他的手。她现在还没有替他好好诊治过,她都不敢贸然拔刀,他这是做什么?
“怕我死么?”他的话语虚弱。
握着他的手有些颤抖,她咬着牙:“你当然不能有事,你若是死了,天下苍生怎么办?西凉内乱好不容易才平息,你又想天下大乱么?”
他却又执拗地问:“那你呢?你怕么?”此刻,再没有天下苍生,他只问她舍得么?问她舍得他去死么?
她还未答,那沾了血的手伸起来,拉住了她脸上的丝帕,微微一用力,便将那丝帕拉扯了下来。那熟悉的容颜映入他的眼帘,还与记忆中的一模一样。他的唇角染着笑,仿佛是整颗心也在那一刻平静下来。
手一松,那块丝帕从他的指尖滑落,璇玑急急叫了声“少煊”,他的脸贴着她的,整个人竟是绵软了下去。她一下子没扶住,两个人齐齐倒在床上。
寝殿的门被人推开了,楚灵犀急急冲进来,她的身后跟着张太医。
他先是瞧见受伤的皇帝,浑身一震,忙放下药箱冲上去。楚灵犀上前帮忙扶了他躺好,他的一手好紧紧握着璇玑的手,让她想要让一下都不能。张太医原先还不曾注意皇帝身侧的宫女,此刻见皇帝紧紧地握着她的手,他才不觉抬眸看了一眼。这一眼,他才猛地吃了一惊:“娘娘怎的……”这可不就是贵妃娘娘么?怎的还穿起了宫女的衣服?
璇玑亦是一阵吃惊,她似还能记得起此人来。那时候少煊进京之时,他便是那随军的大夫。三年不见,他看起来到还是老样子,只是眼底多了一抹老练。
楚灵犀朝璇玑看了一眼,只急着道:“张大人快给皇上看看!”璇玑的事,皇上没有发话,她此刻也什么都不能说。反正另一个女子她已经安排妥当,现在也不会有人知道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兴平公主。
张太医闻言,忙急急上前。皇上怎会受伤,也不是他能多嘴去问的。
璇玑被他握着,只能半跪在他的床前。张太医皱了眉:“这……娘娘,得让臣替皇上把脉……”皇上这样拉着娘娘的手,叫他怎么把脉?这可是贵妃娘娘的凤榻啊,他又怎么能爬到另一侧的床上去给皇上把脉?
璇玑回了神,抬眸瞧了眼一脸紧张的张太医,低声道:“不必把脉了,皇上失了血,只是脉象虚弱,张大人只需好好看看皇上这一刀扎得如何,拔出来会不会有危险?”
张太医吃了一惊,哪有叫了他来他却不把脉的?
他不免,朝身后的楚灵犀看了一眼。楚灵犀只点了头,她也不知道璇玑会医术的事,她只知道璇玑不会害皇上。张太医擦了把汗,这龙袍脱不下来,他只能叫楚灵犀找了剪刀来将那沾了血的龙袍裁剪开来。
随着他的呼吸,那伤口还有鲜血会涌出来。
璇玑的身子不住地颤抖,她曾与夏玉学过医术,却也仅仅是药理之类的,这样的外伤,她也没有处理过,此刻更是吓得腿都软了,半跪着,也根本站不起来。
张太医的脸色有些凝重,半晌,才见他擦了把汗道:“这一刀刺得不算深,还请孟夫人封住皇上的穴道。”
楚灵犀上前,飞快地住手封住他的穴道。
张太医握住了那匕首,璇玑却是慌忙地握住了他的手,急着问:“张大人,不会出事吧?”
“娘娘请放心吧!”他要是将皇上医出了事,他的命也不必留着了。
璇玑闻言才松了手。
张太医出手很快,闻得床上男子闷哼了一声,殷红的血随着匕首的拔出猛地地涌出来。楚灵犀忙取了一次的药酒递给张太医,璇玑紧紧地反握着他的手,此刻一句话也不敢说。
等他的伤口处理好,张太医的额上不满了豆大的汗珠。连璇玑也觉得浑身都湿了个透,她深吸了口气,欲起身,便听楚灵犀道:“我给皇上去拿了衣服来换。”朝外头走了几步,她却又回身,朝璇玑看了眼,小声问,“此事,能告诉我师兄么?”
璇玑失了神,此刻听她问,才猛地反应过来,看着楚灵犀还怔怔地望着自己,她心底很乱,只低声道:“楚姑娘怎的问我?”
“因为您是娘娘!”这句话她说得坚定,既然都知道那个人是假的,现在真的璇玑回来了,难道她还不尊她为贵妃么?现在皇上昏迷不醒,此刻能拿主意的,必然是她。
璇玑被她一句话说得懵了,想起还有张太医在这里,那件事自然也是不能说破,略一迟疑,她才开口:“那就派人去请孟侍卫入宫来,顺便,也将此事告诉秦先生。”朝政上的事,还是需要听听秦沛的意见的。
楚灵犀点了头,匆忙出去。
璇玑回神看着张太医,他已早早地开了口:“娘娘放心,今日之事,臣一个字都不会透露。”
张太医是以前晋国带过来的老人,想来也是深受少煊信赖的,这一点璇玑倒也是放心。她现在只担心他的伤势,回神,握着帕子替他拭去额角的汗,心里越发地纠结起来。
他是以为自己被俘虏了,是以听到她突然出现在宫里会这般震惊。否则,他也是会功夫的,又怎么可能会被刺得这么深呢?
张太医收拾了桌上的东西,才道:“臣先去配药,请娘娘好生照顾皇上,若是有事,马上让人来叫臣。”
璇玑点了头,今日的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以至于她现在的心情都还无法平复。
楚灵犀很快来了,还打了水进来。
璇玑与她二人给他换了衣服,那身染血的龙袍被搁在一旁,璇玑想了想,还是找了火盆出来焚化了。皇上受伤的事不能说,到时候怕会引起不必要的猜测。尤其,是他时至今日都还不曾有子嗣。
回想着他方才与对说的话,璇玑只觉得心头难过。
当初要他答应的时候,她是急着要他应下的,却也不曾去想他居然会跟她耍这些手段。
楚灵犀将他扶正,才起身看了眼璇玑,开口道:“娘娘去洗把手吧。”
璇玑一愣,无奈开口:“楚姑娘还是不要叫我娘娘,你是知道的,我不是。”
楚灵犀却是皱眉道:“您怎么不是?皇上亲下的圣旨,您就是西凉的慧妃娘娘啊!”
“我……”开了口,才想起这件事本就不好和楚灵犀解释的,此刻少煊未醒,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楚灵犀拉了她过去,将她的手浸入水中,才低言着:“娘娘也别叫我楚姑娘了,我和师兄都成婚了。”她淡淡的说着,脸上没有笑,可是那眼睛却是一片温暖。
经她一说,璇玑才似想起怪不得方才张太医称呼她为“孟夫人”呢。忙开口:“那可要恭喜你了,孟夫人。”
楚灵犀却皱眉:“娘娘可别这样称呼我,您叫我孟夫人,可叫我怎么办呢?您也和皇上一样叫我灵犀吧。还有件,也算喜事的。我和师兄的女儿都满月了。”
璇玑到底是怔了怔,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随即,又想笑,她是好久不曾见他们了,竟是要忘了这一走,已过了三载之久。如今想想,原来大家都已经不再年轻了。
楚灵犀不觉回眸看了床上的男子一眼,低语着:“娘娘和皇上,也该打算打算了。”
“灵犀我……”
“娘娘如今还说什么,当年您执意要走,大家都没拦着您。可是如今,是您自己回来了呀,您难道不是为了皇上么?这三年,别人看他是高高在上的皇上,可是我们都看得出,他其实一点都不快乐。”
她低低地说着,可她以为,这一切璇玑应都明白的。
是的,她都明白,这一次,若不是万不得已,她也不会入宫来的。如今,回都回了,去想那些也已经没有用了。她忽然,又想起兴平公主,忙问她:“她呢?安全么?”
听她突然问及那个女子,楚灵犀一愣,随即才道:“安全,此事还需等皇上醒来再做定夺。”
她都如此说了,璇玑自是不好再多说什么。最长,等到明日,少煊醒来,她便是要出去通知夏清宁的。兴平公主在他们的手上,也不会有人伤害她的。
楚灵犀又取了贵妃的宫装来要璇玑换上,璇玑有些迟疑,她这次入宫来,只是担心少煊的安慰,却不是为了这贵妃的位子。
楚灵犀皱眉:“娘娘还不远留下么?现在皇上昏迷不醒,您要钟元宫的主子突然消失么?那皇上晚上还能有谁照顾?”
她的话,璇玑自然也是明白的。心下暗笑着,如今倒是好,她想走也走不了了。
外头,传来苏贺的声音,说是孟长夜和秦沛求见。
他二人进来,瞧见璇玑,还觉得茫然,只朝她行了礼。秦沛疑惑地问:“皇上召见,怎的来了钟元宫?”孟长夜也是不解的表情。
楚灵犀叹息道:“说来你们都不信,原先在钟元宫的贵妃娘娘竟是人假冒的!她如今……还伤了皇上!”
“你说什么?”孟长夜的眼眸瞪得大大的,下意识地看向璇玑。
楚灵犀也吃了一惊,忙拦着:“师兄,别冲动,她的真的!”楚灵犀说得孟长夜茫然了,他大约是一时半会儿还反映不过来。
只一侧的秦沛一直不曾说话,他像是记起那次与皇上下棋的时候,他对自己说的那些话。那时候他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如今想来,倒是与现在的事情也对得上。看来皇上是一早就知道宫中的不是真正的璇玑了。
他也不问璇玑如何进的宫,只开口问:“皇上伤得如何?”
“此刻还昏迷着,不过应该没有生命危险。”楚灵犀朝内室看了一眼,才又道,“秦先生放心,这里的一切我与娘娘都已经处理妥当了。外头也不会有人知道。”
孟长夜咬着牙开口:“那个冒充了贵妃娘娘的女人呢?”居然还能混进宫来伤了皇上,他绝对饶不了她!
璇玑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忙开口:“不可动她!”他们都不知道,只她最是清楚,那才是真正的兴平公主,她若出了事,怎么像鄢姜交代,又怎么像夏清宁交代?
“娘娘?”孟长夜讶然地看着她。
秦沛捋了把胡子,才开口:“娘娘说的对,此事还是等皇上醒来再做定夺。”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他们都还不清楚,自然不能轻举妄动。
璇玑松了口气,此刻也不再去计较自己的身份了,再没了这个精力。她只开口:“皇上不能早朝,不然,就说我病了。反正,之前很长一段时间,钟元宫的主子都病着。”只是现在换了人,外头的人不知道而已。
方才是慌乱之中不曾去细瞧兴平公主的那张脸,可是一定是很像,因为夏清宁说像,少煊也说好像。
孟长夜却是惊道:“那岂不是要皇上成为朝野上下的笑柄么?皇上三载勤恳,可不能一朝毁在一个女人的手上!”话脱口说了出来,他才意识到说错了话。
楚灵犀狠狠地推了他一把:“师兄,不要胡说!”
其实璇玑也知道这根本不是一个上上之策,她也怕朝中大臣说皇上沉迷女色,怕他们会对他心存成见。有些芥蒂,不必说出来,只会在心底越积越深。这,也是她最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