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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我在你眼中就只是个贪图享乐,自私自利的王爷?”虽然看不清表情,但这语气并不和善,衣凰猜想他的脸色一定是沉了,却又听他继续说道:“我还认为在你心里我至少还有些可取之处呢。”
衣凰被噎得一愣,继而哈哈一笑,“若说可取之处,王爷最大的优点就是淡泊,对什么都没有争抢之心……”
“有。”苏夜涵突然出声打断了衣凰。
“什么?”
苏夜涵没有回答,只是微微紧了紧手臂,复又补充道:“我尚不知,需不需要争抢,又是否能抢得过来。”
“可是——”衣凰有意岔开看话题,转而说道:“恕衣凰斗胆提醒王爷,你与人无争,并不代表别人与你无争。王爷真心待人,须知有时候会真心换痛心,王爷心中要有个思量。”
苏夜涵“嗯”了一声,低着头不再说话,似乎在思考衣凰的话。
她说的没错,帝王家的亲情总是难以长久,因为帝王家中有太多的名利与权势,在诱惑着一个个沉沦其间的人,稍有不慎就会泥足深陷,到时候为了利益,别说手足之情,便是父子母女亲情又如何?史上又不是没有他们兵戎相向的前例。
呼呼风声耳边过,子墨自任放行的速度虽然慢,却是在逆风而行,前方的动静一点点传入耳中。
四周传来的杀气凛冽,衣凰警觉性地身体一直,同时苏夜涵抓着缰绳的手也是突然一紧,二人似是心有灵犀一般,衣凰突然身体一伏,苏夜涵一挥手中马鞭,子墨似乎也感觉到了危险,未待马鞭抽下,已经嘶吼着向前奔去。
后面那匹马听到了子墨的嘶吼,也跟着叫了一声,狂奔而来。
刚刚奔出约十丈远,“嗖嗖”而来的声音不绝于耳,衣凰轻呵了一声,“是暗箭!”
苏夜涵并不作声,只是尽力将衣凰护在怀里,马鞭在空中抽出硬生生空响,却一下都没有抽在子墨身上。倒是后面的马听到这空响,吓得脚步越来越快了。
躲过前一阵暗箭,第二批又紧接着跟上。
衣凰感觉到了苏夜涵身上那股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透骨凉意,心中不免替他担忧,又有些懊恼。
本以为有银甲军护送,他就会安全了。然却是因为自己的任性与大意,让他再一次身陷险境,如果他收到什么伤害,她就是万死也难辞其咎了。
正思索间,苏夜涵身上的披风被解开,在二人身前一阵旋转,然后落在地上,子墨再一次冲出的箭阵。
“王爷!”衣凰轻轻喊了一声,本以为他不会回答,却不想他贴在衣凰耳边,小声回了一句:“我在。”
黑暗之中衣凰满意地挑起嘴角,“我叫人来帮忙。”
“这么远,怎么叫?”
“我自有办法。”
衣凰说着伸出一只手来,纤手微微一扬,一支短笛出现在手中,她将短笛送到嘴边,一曲即出——正是那日在章州城内召唤青芒的曲子。
一听到这曲子,苏夜涵陡然轻轻一颤,诧异地看了衣凰一眼,似乎发现了什么教他万分惊讶地事情。
然,时下情况容不得他多想,再一抬头,一批手持刀剑的黑衣人已经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苏夜涵停下马,默不作声,眼神冰冷地看着眼前的黑衣人,敌不动则我不动,衣凰既然已经通知了营帐那边的人,那现在他们要做的就是拖延时间。
衣凰数了数,说道:“一共二十人,一人一半?”
“不行。”苏夜涵冷声回绝,“暗中还有弓箭手。”
衣凰撇嘴道:“这我知道。要不我来解决弓箭手,他们交给你?”
“还是不行,你就老老实实地待着。”
这下衣凰不高兴了,“为什么?”
苏夜涵幽幽说道:“之前我受伤,一直都是你在照顾我保护我,现在既然我伤已痊愈,就该换过来了。”
衣凰这才淡淡笑开,听着他清和的语气,不再与他相争,只是轻轻说道:“好。”
话音刚落,二十名黑衣人身形齐动,朝着二人扑来。动作整齐一致,迅速靠近,一眼就看出是训练有素,而这样的训练,要么是像夏长空的无影队那样,用于特别作战的队伍,要么想像何子和邵寅一样,是专门训练的贴身护卫,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有人用心训练出来的死士杀手。
“坐稳!”苏夜涵小声提醒了一句,一手抓着缰绳,一手挥动着马鞭,策马冲入人群之中。
衣凰很听话地俯下身,看着黑衣人手中的刀剑被苏夜涵用马鞭抽起,不禁笑意更浓,手指一痒,忍不住指间有什么东西飞出,扎中黑衣人的喉间,黑衣人便当场毙命。
【三十六】得偿所愿驾马行
苏夜涵见了,不禁轻呵了一声,说道:“这是什么?”
“方才在营帐里实在显得无聊,就顺手将那双银箸给拆了。”衣凰说得淡若清风,苏夜涵却听得狠狠一愣,忍不住失笑道:“怎么拆?”
衣凰呵呵笑了一声,“我在路上又闲得无聊了,所以就配了些药,我在想既然有能将人消尸化骨的毒药,那就应该也有能将金银顷刻之间融化的药吧。呵!竟然真的让我给配成了。”
她说得兴致盎然,十指一扬,借着从远处渐渐逼近的火光,看到她指间银光一闪,刚才黑衣人都听到了她的话,这会儿一见那银光便迅速躲开了。
子墨突然抬起前蹄,狠狠地踏上一名黑衣人的肩头,将他踏在地上,趁着所有黑衣人愣神的刹那,子墨冲出了人群,直奔着火光而去。
黑衣人霍然回神,起身追了上去,子墨的速度却奇快无比,未待他们追上,它已经奔到火光附近。
“保护王爷和郡主!”有人一声力喝,挥着长枪带头冲上前来。
不见其面容,却听得出他的声音,正是冉嵘。
迎面,冲杀声一片,银甲军如声杀至。
黑衣人见状,并不硬拼,只是扭头便逃,冉嵘岂能让他们那么容易就逃了,率领银甲军一路追上。
“七哥,你们没事吧?”火光下,苏夜泽的脸上有难掩的担忧之色,一见二人就迎上问道。
苏夜涵摇了摇头,“没事。”
“那就好。”苏夜泽看清他们并未受伤,松了口气,“那我们赶紧回去吧。”
苏夜涵“嗯”了一声,低头看了看一声不吭的衣凰,边唤着子墨往回走边问道:“你怎么了?”衣凰这般安静还真让他有些不习惯。
衣凰沉声道:“我在想刚刚那些人究竟是何来历。”
“怎么说?”
“我见过他们——”衣凰看了看苏夜涵和苏夜泽,见他们眼神疑惑,便解释道:“就在你们带着冉将军一行人到竹舍找我的那天,其实之前琅峫的精兵已经被人袭击了,来人就是一群黑衣人,个个武功高强,下手狠毒,与刚才袭击我们的人很像,所以我刚刚研究了他们的武功套路,虽然尚不知晓他们的身份,但能确定的是与之前那些人是一路人。”
苏夜泽不由得“咦”了一声,“他们去袭击阿史那琅峫证明他们与琅峫或者突厥有仇,我们也与突厥不和,他们怎么反倒又来袭击我们了?”
苏夜涵沉吟片刻,冷声道:“只怕,他们真正的目标不是阿史那琅峫,而是……”
他说着看了看身前的衣凰,眼底闪过一丝担忧,接着说道:“看他们的身手,更像是江湖中的杀手,莫不是你得罪了什么人,有人要置你于死地?”
衣凰忍不住连连皱眉,撇了撇嘴说道:“若说江湖中人,我虽然自幼随师父外出游历,却并没有得罪过什么人,最多就是看到自杀的人,我又不想他们死,所以就救下了他们,难道这也算得罪了人?”
闻言,苏夜泽默默看了苏夜涵一眼,自己撇开头一边偷着笑去了。
衣凰的意思再明白不过,玄清大师是得道高人,她慕衣凰作为大师的唯一弟子,这二人一同外出又能得罪什么人?
“不过话说回来,王爷考虑的也有道理——”就在苏夜涵和苏夜泽想着怎么回答的时候,衣凰却自己开口了,“对普通的百姓而言,我与师父自然是救命的好人,然,对于那些作恶多端之人来说,可就成了眼中钉肉中刺了。”
听了此话,二人皆沉默不语。
郊外风大,无树无枝,便只能听到秋风拉扯着身上衣服呼呼作响之声,以及碰到了山墙疯狂嘶吼的声音,隐约还有银甲军马蹄踏地的奔腾声,然,却又不是十分清晰。
黑衣人出现两次,两次衣凰都在其中,第一次碰面时,虽然那黑衣女子的目标是琅峫,但看向衣凰时那双眼睛却仇恨万分。如今他们大军启程离开了并州,他们竟然也跟着离开并州,一路追了过来,只怕衣凰已经成为了他们接下来的目标。
衣凰虽面上与二人嬉笑,却在心里暗自思量,细细想来,自己这些年来并未与何人结仇,虽然早年因为睿晟帝宠爱有加的缘故而盛名在外,但这些年她渐渐低沉内敛,收敛了往日的傲气,若非是太后娘娘召见,她连皇宫都不愿进,已然让自己沉了下来,却又是何人非要与她作对?
眼见营帐就在眼前,衣凰依旧垂着头,若有所思。苏夜涵见了,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想不出来就别想了。”
衣凰回过身朝他一笑,点点头,等他下了马之后,正想自己跃下马去,突然看到眼前伸来一只修长的手,顺着手臂看去,自然是苏夜涵。
他对衣凰微笑,说道:“周围都是将士,清尘郡主该不会准备就这么潇洒地跳下来吧。”
被他看穿了心思,衣凰不满地撇嘴,却还是乖乖地把手放到他手中,借着他一拉、一带的力道,轻松地下了马。
握着那只白皙的手,衣凰有些怔愕,继而还有些心酸,虽然这双手表面看上起光滑耀眼,然手心里却有一行结实的茧子,用手指细细摸上去,想手心的小山丘似的有些粗糙。可是他贵为王爷,有什么事非得他亲自动手去做,甚至不惜留下这满手厚厚的老茧?
看着被迫留下看守营帐,此时正迎面而来的邵寅和方亥,衣凰陡然一惊,抬起头看着身侧这个笑容清淡宁和的男子,心底闪过一些微乱的思绪,正欲细细想来,却被苏夜涵平静的声音打断了。
“我们兄弟几人自小就被安排与几位将军习武,年年都要考测,故此不敢有丝毫怠慢,经常碰触刀剑,手中怎能不长茧子?”他说着侧身看了衣凰一眼,又低头看了看牵着衣凰的手。
衣凰不动声色地浅笑,同时抽回了自己的手,“看来王爷过得也不怎么样嘛。”
苏夜涵不语,只是轻声一笑,走过去迎上邵寅二人,二人神色紧张地与苏夜涵说了些什么,苏夜涵又跟他们说了几句话,二人这才乖乖地放了心,跟在苏夜涵身后朝着营帐走去,脚步有些许的匆忙。
衣凰淡笑,转身走向自己的营帐,尚未进去就看到青芒正守在门外,见衣凰回来,便上前说道:“方才十三王爷和冉将军细细相询,问属下是如何得知郡主有危险的……”
“你怎么说?”不同于她的焦虑,衣凰神色很是坦然。
青芒说道:“属下以前便是郡主山庄里的人,与郡主有特殊的联络方式。”
衣凰点点头笑道:“你以后就别叫我郡主了,就与青鸾她们一样,叫我小姐便是。”
“是。”青芒片刻不犹豫,想了想又问道:“小姐,属下想问一下,座主她,可好?”
“青鸾她——”衣凰打了个弯儿,看了看青芒紧张的神色,不禁眨着眼睛笑开,“你放心吧,青鸾一切都好,她现在可幸福着呢,哪还用得着你们为她操心?要我看,你还是多想想自己吧,再不赶紧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