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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开封与太原正饱尝淫暴,男女伶工相继西逃,
秦腔的姊妹也都在长安锣鼓喧闹。
没有看过秦腔,也没有听过河南的音调,这学习的机会怎能放掉,我去听,我去看,我去比较,可惜没有时间向内行领教,不知道音节,也不知道技巧,我的批评只受我个人的指导。
悲郁是秦腔的基调,
象水在峡中,激而不暴,水音在山的回音里,一片惊涛,悲壮沉雄,不象京梆子那么轻狂浮躁,可是举动太毛,
锣鼓乱吵;
歌腔雄浑,动作轻佻,不中节的锣鼓又使动作无效!
再加上白口的急促,脸谱的粗糙,使浑厚苍茫的气息变作村野繁闹!
在长安,秦腔的派别一老一少:老派里,古腔古调,不变丝毫;新派里,把新的内容化入原来的圈套。
老班里,三天一次《武家坡》,五天一次《哭祖庙》,
口授心传,只有叛逆才敢改造。
新班里,把实用视为最高,大胆的给抗日的英雄穿靴扎靠。
这宣传的热心,有它的功效,人们也并不因绿脸红袍,就把愤激变为好笑。
不过,剧词太文,道白急躁,剧情的新鲜,不是感动,成了唯一的号召,假若,更加强一些民间的情调,由最俗的语言见出文艺的技巧;假若,更大胆一些,从改进而创造,抛弃那些张飞式的夜战马超,而由民间的所需供给抗战的教导,利用民间的故事,插入歌谣,也许能更亲切,更多实效,从抗战中给秦腔找出新的路道。
拿蒲州梆子和秦腔比较,我不晓得哪一个更老,河北的梆子腔,我却知道,是从蒲州传来而加以改造;这未经改革的老腔老调,没有秦腔的雄沉,可也没有京梆子的激躁,更可贵的是大面还有相当的重要,旧剧的演变,无论是梆子二黄与汉调,生旦越红,大面越潦倒,在京梆子班中,他可怜的变成三路的配角!
可是在蒲州班里,还有他独立的旗号,那声调的雄沉,动作的大方与老到,使我狂喜,如见至宝!
假若教他,以他的气魄和声调,扮演起民族的英豪,
他必能在抗战的宣传上得到功效。
同时,我也为他愁锁眉梢,啊,社会上趣味的低级,都市中生活的无聊,会把油头粉面的小旦捧入云霄,而把黄钟大吕之音由冷淡而弃掉!
对河南梆子,我不敢称道,它使我感得一切的角色都是小丑的情调!
假若这才真是民间的爱好,就更应当马上去改造,在那浓绿的南洋群岛,我看过马来人的戏剧与歌蹈,每一出必有个小丑打趣乱闹,据说,原始的戏剧都是开开玩笑!
为了民族心理的健康,与抗战热情的开导,我希望,河南的梆子并不与马来同调!
临潼——终南山
感谢西北论衡社友人们的相邀,大家提着石榴,瓜枣,与蜜桃,一路的畅谈,一路的欢笑,去看临潼,骊山,与华清池的林泉亭沼。
临潼,是那么衰竭,那么静悄,清明的秋日,照着无色无声的街道几条,那鸿门的风云,坑儒的残暴,传说里那些奇事与英豪,似乎都随着历史的衰老,只剩下一些悲酸的寂寥。
城外,垂柳残荷,温汤回绕,华清池上也秋色萧条。
只有想象,从史与诗的记忆里去创造,才能给眼前的垂柳横桥,以历史的光辉与繁闹。
贵妃的浴池,费过多少代艳丽的词藻,而今哪,是寂寂的清水一槽。
那多事的骊山,是那么枯燥,无趣的乱石,寒蠢的蓬蒿,夹着牧童来往的小道几条,冷淡的遥对着秦皇的荒陵乱草。
啊,只有历史的新生,才能解除山川的潦倒;我们要新的力量,象风狂雨暴,把耻辱洗刷,把因循清扫,以至大至刚敌对着卑污纷扰,浩浩荡荡,不屈不挠,是宝剑与钢刀,
斩断了私邪与淫暴!
看,血点斑斑,在骊山的小道,荆棘刺破了英雄的赤脚;看,巨石虎距,字大如人,云烟浩浩,是民族复兴的路标,
是历史新生的征兆!
下了骊山,去领略那名贵的汤澡;据说,塞上的健儿,鞍马辛劳,驰骋在大漠荒沙,枕戈在草野深壕,传染上回归热症,药贵难疗,却被这温汤洗好!
噢,赞颂,赞颂勇士们的势苦功高,赞颂中华的大地,到处是珍宝:什么玉环出浴,什么金屋藏娇,天子的风流是万民的烦恼;我们赞颂,赞颂这抗战的温泉灵药,赞颂这由抗战而发现的秘宝!
***感谢王曲的友好相邀,到终南山下去参观学校:十里稻香,一山夕照,在北方看到江南的渠回水绕。
在山脚,在山腰,
在茅庐,在古庙,
处处有歌声伴着鸣泉啼鸟。
西风里一声军号,
教官们在马上奔驰,青年们步下疾跑,十里八里,去听讲或上操,放下图书便演习枪炮。
青年们,昂着头,光着脚,以淡饭粗茶,以风寒雨暴,以书籍枪刀,
锻炼着肉身,丰富着心脑,好把衰朽的中华变作青春年少。
终南并没有捷径,他们知道,吃苦与流汗是成功的诀窍,看,一寸寸的平垫,一寸寸的掘刨,他们把山前修成了坦平的大道;在民族解放的路中,也要把每一寸河山用血汗滴到!
看完了学校,
我们踏着月明,嗅着一山的香草,象虔诚的香客在夜里朝山拜庙,水远云深,去领略终南的胜妙。
晚风淡淡,树叶轻摇,洒下一山的碎影,黑白相交;树影中石阶盘绕,
走近了泉声,又离开了溪道,听不见泉音,却来了一两声鸟叫。
走近了高峰,月黑石峭,离开了高峰,月明林茂,头上是绿枝,身旁是香草,碰了一身秋露,衣履微潮;步步升高,步步轻俏,仿佛怕踏坏了那黑白的纹藻。
五步一庵,十步一庙,没有人声,没有佛号,都那么寂寥,
都那么低小,
有的失了庵门,有的炉生青草,好象都交与月光代为照料。
走上小峰北眺,
灯火渺茫,雾气笼罩,长安,象巨舟一条,
在灰色的大海里隐隐的飘摇。
噢,“灰色”与“飘摇”,愿我的形容别成了预兆!
长安,当这国仇未报,大难未消,
是那么繁闹,
那么逍遥,
到处是笙歌欢笑,
也许还有——噢,良心知道!
长安,用你的历史的光荣与尊傲,象万把火炬齐烧,
教光明普照,
在国难的血海里猛进如潮!
到了大台,山高月小,月色水声,隐隐的古庙,象在梦中,渺茫里有些欣笑,在眼前,在心中,细细的回绕。
噢,那幽静,那凉爽,那清峭,带着满身的月光,一直睡到天晓!
隔着窗儿,早睡早起的禽鸟,用各样的歌声向游人欢叫;起来,看,身在高峰,群由皆小;看,云海轻移,峰如列岛;山下彩云朵朵,在林园上轻飘,遮暗了远林,却放一些光明给湾湾的溪道;眼前,云在山顶,云在山腰,百转十回,疾行缓绕,一缕白云给青峰无限的情调。
我们走入云中,与白云齐入了古庙;庙小峰孤,云开日照,看,对面的翠华绿如鲜藻;青峰掩着青峰,青松护着青草,碧绿之间,夹着微黄的小道;只有一线白云在山头上盘绕。
脚上,云去山空,万丈孤峭,望一望翠华,看一看孤立的小庙,我们惊喜欲狂,要高喊,要欢叫;啊,这最色的雄奇,山林的美妙,把人们的爱心,象爱情之与美貌,在国土上系牢;
美的崇高,
是爱的开导,
当美的田园与河山受到淫暴,谁肯坐视,不拿起枪刀?
我愿每一个青年,不仅在屋中受教;去看,去看,看水阔山高,看自然给中华的奇珍异宝,受了美的熏陶,
燃起爱的火苗,
使热血与行云,诗声与虎啸,结成爱与美的心潮,
用崇高的热情使江山完好!
西安——中部
初秋的西北,也许胜过春里的江南!风轻露重,噢,金瓜赤枣的秋原!
似醉的高粱低垂着红脸,微黄的谷,雪白的棉,红梗儿的荞麦矮矮的成片,噢,白云满天!
下了终南,
离了长安,
看着这织锦的秋田,
我们走向宜川。
过径阳,过三原,
赶路的心虔,
都未能游览;
小小的耀县,
却有北平的饭馆,
操着官话的老板,
风雅的把卖酒卖饭
叫作文化宣传!
饭后,风光渐晦,道路渐难,一道道的土岭,一片片的沙田,未到秋收,已有荒凉之感!
土岭,竖如刀削,横如刀斩,啊,这就是西北高原;远望成岭,岭上却还是田园;一层一层,远入云烟,处处是平地,处处又是土山,每一座土岭之上是一望平川。
有时候两地之间,
隔着千丈的土涧,
在沟涧的两岸,
人们可以交谈,
若想握手,也许车走上半天!
有时候,上边是田,下边是田,小小的村落却在中间,几家窑洞,吠犬鸡喧,壁立的黄土是天作的墙垣;头顶着绿田,脚踏着绿田,田下田上流着炊烟。
噢,这有趣的高原,
竖看成岭,横看成田,不知有多高,也不知有多远,千里万里,层层不断,绿黄的地浪流往东南。
噢,这艰苦的高原,
人稀地阔,不见河川,即使渠多水满,
也难变作飞泉,
飞上土岭,浇灌山田;真是啊靠天吃饭,
全仗着甘霖解救枯旱;可是,林木稀罕,
雨过地干,
宝贵的雨水奔流四散,千万匹瀑布流往低原;加上大漠的风沙吹向东南,多一点黄沙,就多一分荒旱;有时候,风狂地裂,雨卷山旋,土岭崩陷,
凭空失去万顷熟田!
噢,这流动的高原,
再没有草木的繁衍,
风沙荒旱的消灭,
将要啊,这中华文化的摇篮,变作流沙一片!
就是在这样的苦旱的田园,我们看见孟姜女的哭泉:土坡上一窝脏水,上边小小的庙儿只有屋子一间,苦命的夫妇端坐无言!
哭泉,象征着地的荒旱,象征着水的艰难;
啊,万里长城挡不住风沙南犯,不是长城,我们要的是肥土良川;战败了旱海的推展,
才固定了西北的安全!
潮润的土,碧绿的山,才能使西北转危为安!
啊,天色已晚,
霞媚风闲,
隐隐的我们看见
青松万树,在赤霞黄岗之间:是什么幻想中的仙境灵山?
是什么大漠里的桃源?
在这沙热风毒的秋晚,送一山青色到行人眼前?
看,还有座小城,静立在半山;下面一溪流水,城墙在绿柏旁边。
不是什么梦幻,
不是什么仙人的楼馆;中部,中部!寂寞而高朗的小县;那青松一片啊,是黄帝的陵园!
这时候,薄云里明月隐现,我们进城,也就是上山,窄窄的小街,灯光点点,一二百户人家支持着一县!
一点奇趣,一点荒凉,月光清浅,到底是梦幻,还是人间?
诗境与现实打通了界限!
小屋几间,小炕几面,在城的高处,月小风寒;肃肃的秋意,巍巍的陵园,虫声不断,云气往还,有些什么神秘的消息在苍松翠柏之间;噢,这神秘,这清幽,这安恬,我们安睡,象婴儿睡在摇篮!
清晨,满城的山色,处处炊烟,风微日朗,展开西北特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