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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移雾动,
露出山峰,
埋起山峰;
云雾之海里吞吐着绿岛青松。
近处,细雨似落似停,
山花与野草香美无声。
远处,白烟轻动,
现出,又隐起,一二青峰。
再远处,云破,一线光明,
闪出淡绿的一片山晴。
看不尽,数不清,
啊,蜀道的难行,
云里天外,千峰万峰!
山峰,随着云影,
绿色千种,
绿色千重。
路转云行,
绿影倍浓,
七曲山头万树青松;
冒着一山的松雨斜风,
去看那晋代的巨柏与文昌的古宫:
潇洒的文昌,随着幼僮,
驴背上,竹笠下,万古清明。
离了松竹钟磐的幽境,
又转过青山几重;
剑阁——
谁不记得那悲剧里的铃声——
今日也正在凄凉的细雨中!
剑阁多么小的一座城,
一条小街,几盏油灯。
好象还紧记着古代的一段幽情!
只有夜雨,没有铃声;
听,我们在歌唱历史的新生!
剑门——广元
冲破长江的巨浪滚滚,
会见过四川天然的水门;
啊,那雄奇伟大的夔门:
似巨鲸之口,山是牙,石是唇,
激荡,控制,吞吐,激喷,
使往来的舟艇似毛羽的旋转升沉,
使东流的黄水挣扎呻吟:
惊涛为锁,峭壁为门,任他万马千军,
就是啼猿飞鸟也丧胆惊心!
今天,夏雨初晴,山青无尽,
又看见山林隙缝中的剑门:
关里,群山象野马狂奔,
昂首竖鬃,飞向白云;
穿过一条狭谷,一个小村;
石隙间细碎的流音,
绿草绿树掩护着姜维碑文,(。wrbook。)
杂花锦绣着绿阴;
留恋的,信步的,出了关门。
看!那狂奔的峰岭尚未立稳,
啊,刀削的绝壁万丈高深!
天然的铁壁,猿猴断魂!
陡然,群峰转头,天路未尽,
剑立的青山插入青云!
剑峰上,红日未沉,
五色的霞光明彻烟尘;
每一把利剑闪闪如金,
象插天的火炬照亮了乾坤!
下面,那川北咽喉的剑门,
只是天造的石城的一条裂璺;
一条车道,巨石阴森,
一股细水,三五口人;
这无双的天险,寂寂的黄昏,
令人留恋,令人兴奋,
一点神秘的力量令人自信!
啊,东有夔门,
北有剑门,
这二险之间荣养着抗战的命根;
随着长江之水东流涌进,
抗战的鲜血起死更新;
把物质与精神
从终年碧绿的巴蜀园林,新中华的腹心,
供给如云的战士与苦斗的人民。
向北,沿着古栈道的遗痕;听,剑门关内,渊深万仞,斧凿声声,万山里流颤着余响回音。
路通到山顶,桥架着横云;成千论万辛苦的工人,把千古的榛荒险峻,
把神手安排下的山川的阻困,用人手开成大道通津。
看,关里关外,不断的骡群,盘过无底的黑涧,冷静的山阴,黄牛,大车,驴马,都在输运,气喘汗淋;
把抗战的火炬,昼夜不分,传递到紫塞以外,黄河之滨!
离开了看不厌的剑门,在群山里三渡河津:
骡马长嘶,白浪滚滚;山光照绿了舟人;
巨石把铁索扯紧;
一声呼喊,几处回音;古笨的船只,古代的精神,啊,抗战是雪耻的决心,想象出汉魏交兵的困苦艰辛!
苦斗替换了因循;
看!这一边木舟迟笨;那一边,建起坚美的桥身;铁锤在响,白石在运;啊,战斗的决心
扫荡着山川的阻困,
把历史与地理用血汗刷新!
忘记了疲劳,我只有兴奋,带着颗小学生的好奇心,在黄昏的景色里往广元前进。
青山四面,城在江滨,无数的船桅静立着无叶之林。
霞光云影明暗着山村,江水湾湾的流入黄昏;大堤上立着挺秀的城镇,象有力的绘画,简净传神。
这江南的秀丽,一进城门,忽然变作战时的忙乱嚣纷:南来北往车马成群,
在机关——啊,各部各军的纸柬木牌贴满挂遍了街门——在旅舍——小大旧新,奇形怪状的旅舍,都挤满了人——在北方风味的骡马店外,还未到黄昏,都已停顿,准备着破晓抢出城门!
各方的饮食,各处的语音,各色的标语,各省的行人,味,色,声音填满了长窄的街心!
一阵歌声,自远而近,草鞋竹笠,一队军人,压下去嘈杂,振起抗战的精神!
旅馆,茶肆,澡堂,一丝不紊,安插下北征的军人;
廊簷下放好木桶与木盆,静静的洗了脚,拭去灰尘;打开席毯,谈几句心,及早的睡下,及早的起身。
鸡声初唱,夜雾沉沉,灯光里:马蹄,车轮,鞭影,飞尘,
军队,行人,
往南往北,迎着大时代的清晨。
在这川陕之间的重镇,吞吐着万马千军,
在一二家小店,还有一两个老人,运用着细刀与匠心,
顺着天然的层次与花纹,把白紫相间的砚石,看准,雕出,赤水白云,
和那伟大雄奇的剑门。
汉中——留侯祠
在万山里出了四川,在万山里入了西秦第一关;绿水不断,
青山是岸,
野花红豆悬在乱石间。
云雾留在群山;
越往前,路越平坦,
空气也越爽利干鲜。
路旁还是稻田,
语音可已山川而陕。
小小的沔水平川,
暗示出快到了汉水的小平原。
路旁,瘦柏清溪,象武侯的静恬,是武侯的墓坟,武侯的祠馆;一带土坡儿是定军山。
平静的田园,
古代的血战,
使人兴奋,感叹,留恋:多么长久的历史,多么美丽的山川,小小的村里,古史古迹世代相传,绿树上飘扬着白日青天。
入了种着红叶香稻的小平原,帆影缓缓,江水展宽;景色南北相兼,
水似江南,
人在秦川。
褒城过渡,汉中不远;噢,汉中,汉中,多么香甜,多么悠远,这名字,多么尊严!
汉王台后,古秀的亭园,倚楼眺望,远山四面,汉水在南。
凝望着山川,
思潮涌起史的浪漫:
在今天,在大汉,
这小小的平原象肺叶一片,能呼能吸,能守能战;教养,生产,这雄山碧水之间,自古就操着胜算。
这里的生产,正在展览,在几间屋里游览了富丽的河山:汉水的津液肥润着平原,有稻,有麦,有棉,
有了百姓们的吃穿。
宝地接着灵山,
铜铁石棉,
杨柳松杉;
草药,黑白木耳,是天赐的零钱。wωw奇Qìsuu書còm网
没有烟筒,富源便是祸端,一二八,八一三,
毒恶的火焰,
把东海边上的工业嫩芽烧残;毒蛇的惯技,看,
朝鲜与台湾,
把赤脚的农夫缠死在田间;照样的,他要粮铁棉炭,永远奴役着中华儿女与江山!
在今天,最坚实的中华防线,是由农而工的推动开展;我们的血汗,
同等的要用在战争与生产;以枪还枪,以炸弹还炸弹,以钢铁打碎侵略者的铁链,开发富源才保住富源!
我们要烟筒,林立在山脚河边。
以马达的音乐,代替啼鸟鸣泉,看,这汉中丰富的天产,有几样经过人手的提炼?
小小的工业刚在发端,油漆,纸张,肥皂还糙笨的可怜!
认识了经济的争战,
才明白侵略者的凶残,为封锁与消灭投下如雨的炸弹;在我们,只有建设才能抗战!
沙场的血,工厂的烟,从这土布与土药的展览,我想象,我切盼,
会光荣的创出民族的春天!
象在历史的怀抱里安眠,古城,星夜,诗意,合成梦境的美幻;催人的晓色里露出山尖,沿着北征将士的光荣路线,走入峡口,霞光满天。
涧深石峭,无可攀缘,半山中巨大的石眼,
刻画着北栈道的危险艰难!
一线的青天,
千丈的深渊,
新旧石门夹岸依山;
古代的艰难,
今人的血汗,
历史的倔强今古不变!
乡人持着竹竿,
象引导盲人,步步迟缓,把好奇的远客引到石滩;绿浪翻花,巨石如鼋;探身,浪花溅湿了人面,魏王的“袞雪”动荡在流水间。
碧涧千转,山路回环,古迹传说象鸟音不断,诉说着历史的艰难光灿。
山腰溪畔,
远村点点,
瘦竹几竿,
梯田几片;
秦椒与倭瓜红黄灿烂,点染出北方景色的田间。
小小的县城,留坝,象一朵幽兰,藏在山边;
来往的车马,不断的尘烟,惊动了这世外桃源,
在城外也草草的设一两家小店,茅棚下松枝烹沸了清泉。
树渐密,气渐寒,
溪水出山,人入山环:四面是山,
松柏绿到山尖;
深绿的山圈,
圈住蓝天,
山影里竹柏夕烟,
斜阳老早的被青峰遮断。
山深路远,
四顾茫然,
看到了留侯祠,认识了赤柏山祠外几家饭馆,
二三小店,
伺候着行人过宿打尖。
匆匆的去来,车辆不断,汽油味道把小街充满。
不同的语音呼茶喊饭,男女老幼忽聚忽散;
象蚂蚁在静静的庭院,被什么操纵运命的威权,推动着奔忙聚散;
啊,我们是在抗战,
看,连小娃娃都教山风吹红了脸,小小的生命已经习惯,南国的凄雨,北地的风烟!
仿佛把嘈杂纷乱,
拦在外边,
祠内依然是花鸟林园,英雄的潇洒恬淡,
掌倾着松月青山。
庸俗的道士,庸俗的神殿,庸俗的香客,庸俗的碑匾,都糟践不了伟丽的自然!
赤柏下轻响着山泉,
微风吹动着绿竹千竿,落花几片;
绿光中松鼠惊窜,
一闪,不见,
幽情无限!
石阶曲转,
松阴竹影间,
藏着小亭,清风四面。
阶高步缓,
步步留连;
高一步,多一层青山。
授书楼独立云间,
左边,由宽而细,由细而宽,一条淡黄的路线,
弯弯的绕过来青山,
弯弯的消失在青山,
象玩具依着轨线,
汽车点点,
高,低,近,远,
带着一条儿灰烟。
右边,近山把夕阳遮断,绿深影暗;
远山明淡,
悠悠化入青天。
低处,树密溪浅,
山脚下几亩山田,
茅舍上缓缓的炊烟。
高处,山外有山,
绿色深浅,
一样的静美安闲,
一种无名的情感,
令人呆立无言!
楼内,黄石老人白发祥善,留侯端坐,年少诚谦。
楼内静静的香烟,
楼外静静的青山,
仿佛有些无声的语言,传到永远,传到天边,传给每一个少年!
七七在留侯祠
借着留侯①——那永远年轻的志士,英才——的殿宇,香烟霭霭,
法乐凄哀,
道士诵经,百姓祭拜;深山里的七七,啊,抗战已经三载:几碗素菜,
一面灵牌,
向殉国的英雄们致谢致哀!
这里,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