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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来回晃动后稳定下来。片刻间,烟雾仍飘浮在四周,索菲惊喜地看到她熟悉的屋子的轮廓,那是她出生所在房子的客厅。尽管地板光秃秃的,墙上一幅画也没有,她还是认了出来。城堡的房间像是在蠕动着要插进客厅,这边推进一点,那边拉出一点,把天花板拉下来以配合它带横梁的天花板,一直到合二为一再次变成城堡的屋子,只不过现在的屋子比之前更高,也更方正。
“你好了吗,卡西弗?”哈尔咳着问。
“差不多。”卡西弗说着,升到烟囱里。银铲之行并未伤害他。“不过你最好还是检查一下我。”
哈尔靠着铲子站起身,将把手转到黄色向下开了门。门外是索菲自小熟悉的齐坪镇的街道。她认识的人们在暮色中走过,许多人喜欢在夏日的晚餐前作这样一次散步。哈尔向卡西弗点了点头,关上门,将门把手的橘色部分转向下,再次打开门。
一条杂草丛生的大道从门口蜿蜒伸展,斜阳穿过树丛,宛如一幅图画。远处矗立着一座饰有雕像的宏伟石门。“这是哪里?”哈尔问。
“山谷尽头的一座豪华空宅。”卡西弗略有自卫,“你叫我去找一个好点的房子的。这房子很好。”
“我也觉得。”哈尔说,“我只是希望真正的主人不会反对。”他关上门,将把手的紫标转向下。“现在是移动城堡了。”他说着,又打开了门。
外面几近黄昏。一股夹杂着各种气味的暖风吹进。索菲见到一堆深色叶子飘过,树叶间长着大紫花。它渐渐转开,取而代之的是一丛模糊的白色百合,以及远处水面闪现的落日。气味如此美妙,索菲走过半间屋子才反应过来。
“不行,明天来临之前你的长鼻子都得离远些。”哈尔说着,砰地关上门。“那部分恰好在荒地边缘。干得好,卡西弗。完美。一幢漂亮房子和许多花,正如所愿。”他扔下铲子上床休息去了。他一定很累。没有呻吟,没有叫喊,也几乎没有咳嗽。
索菲和迈克也很累。迈克瘫坐到椅子上,怔怔地抚摸着狗人。索菲坐在凳子上,感觉很奇怪。他们已经移动过了。感觉一样,但又有不同,叫人困惑不已。为什么移动城堡在荒地边缘?是那咒语牵引哈尔靠近女巫吗?还是哈尔溜得太猛,结果反而变得诚实了?
索菲看看迈克,想知道他的想法。迈克睡着了,狗人也是。索菲转而看看卡西弗,他正睡意朦胧地在玫瑰色木柴间闪烁着,橘色眼睛差不多都闭上了。她想到卡西弗烧成白色,眼睛也翻白的模样,继而是卡西弗待在铲子上摇晃时不安的眼神。他让她想起了什么东西。他的形状叫她有了这样的联想。
“卡西弗。”她问,“你曾经是一颗流星吗?”
卡西弗睁开一只橘色的眼睛看着她。“当然啦。”他说,“一旦你知道了,我就可以谈论这事。契约允许我这么做。”
“是哈尔抓到你的吗?”索菲问。
“五年前。”卡西弗说,“在庇护港沼泽地,就在他以魔法师詹肯之名开业后不久。他穿着七里靴追我。我很怕他。反正本来就很怕,因为当你坠落时,你就在迈向死亡。只要能不死什么事我都愿意干。哈尔提出要让我像人类一样活着时,我建议马上拟一份契约。我们都不知道会被卷入什么样的境况。我非常感激,哈尔则出于同情。”
“就像迈克。”索菲说。
“在说什么?”迈克醒过来,接口说,“索菲,我真希望我们不在荒地的边缘。我不知道我们会到这里来。我觉得不安全。”
“待在巫师的屋子里,没有人会安全。”卡西弗深有感触地说。
第二天早晨,门把手被设成黑标朝下。叫索菲恼火的是,门怎么都打不开。她想看看那些花,管他女巫不女巫呢。于是她打了一桶水,擦洗着地板上的粉笔记号,以此释放她的急躁难耐。
哈尔进来时她正干着活。“干活,干活,干活。”他说着,跨过正在擦洗的索菲。他看上去有一点奇怪。他的衣服依旧是墨黑色,但他将头发又变回浅色了。看上去黑白分明。索菲扫了他一眼,想到了咒语。哈尔说不定也在想这事。他从水槽里捞出骷髅头,一只手托着,满脸悲哀。“哎呀,可怜的尤利克!”他说道,“她听到美人鱼了,因此丹麦国就有什么东西腐烂了。我得了个终生的感冒,幸好我相当不诚实。我坚持这点。”他惨兮兮地咳嗽起来。可他的感冒其实好转了,咳嗽听起来不太可信。
索菲和狗人交换了下眼神。狗人正坐着看着她,表情和哈尔一样凄楚。“你应该回到莱蒂身边。”她低声说。“到底怎么回事?”她问哈尔,“和昂格里安小姐进行得不顺利?”
“糟透了。”哈尔说,“莉莉·昂格里安的心像煮过的石头一样。”他把骷髅头放回水槽,呼唤迈克,“食物!工作!”他嘶喊。
吃过早餐,他们将扫帚柜里所有的东西搬了出来。迈克和哈尔接着在柜子的侧墙敲了个洞。灰尘飞出柜门,又传出奇怪的锤击声。最后他们一起呼唤索菲。索菲走过来,故意拿着把扫帚。墙体上出现了一个拱门,通向连接店铺和房子的台阶。哈尔示意她过来看看店铺。店里空荡荡的,还有回声。地板铺上了黑白地砖,就像彭兹特蒙夫人的大厅,以前放帽子的架子现在摆着个花瓶,瓶里插着上了蜡的丝绸玫瑰和一小束丝绒的莲香报春花。索菲明白有人在等着她赞美,她因而故意紧闭嘴巴。
“我在后面的工作棚找到这些花。”哈尔说,“去看看外面。”
他打开面向街道的门,索菲自小听惯的那个门铃叮当响了起来。索菲蹒跚走到清晨空荡荡的街道上。店铺的门面新刷成了黄绿色。窗户上卷曲的字母写着:H。 詹肯花店 每日供应鲜花。
“你对普通名字的想法变啦?”索菲说。
“只是为了伪装。”哈尔说,“我更喜欢潘德拉根。”
“鲜花从哪里来?”索菲问,“你不能说一套,然后卖帽子上的蜡染玫瑰。”
“等着瞧。”哈尔说着,带路回到店里。
他们穿过店铺,来到索菲自小熟悉的院子。现在它的大小只有以前的一半,因为哈尔的移动城堡自带的院子占了一边。索菲的视线越过哈尔的院子的砖墙,望着她自己的老房子。它看起来相当奇怪,因为新窗户是哈尔卧室的,而且当索菲意识到从哈尔的窗户并望不到她这会看到的景物时,感觉更加奇怪了。她看到自己旧卧室的窗户,就在店铺上头。那也让她感觉奇怪,因为似乎没有路可以上去。
索菲蹒跚着跟随迈克又进了屋,爬上楼梯来到扫帚柜,她意识到自己这样很粗鲁。见到自己的老家现在的模样让她喜忧参半。“我觉得都很好。”她说。
“真的?”哈尔冷冷地应道。他伤心了。他是多想得到欣赏呀,索菲想着,叹了口气。哈尔走向城堡门,将门把手的紫标转下。另一方面,她觉得自己从没称赞过哈尔,也没怎么称赞过卡西弗,为什么现在要开始这么做。
门开了。生长着花朵的灌木丛缓缓移过,而后停下,好让索菲步入其中。灌木丛间,悠长鲜亮的绿草铺成的道路通向四处。哈尔和索菲走上了最近的一条,城堡跟着他们,一路不断掠下花瓣。尽管城堡又高又黑又畸形,还从这个或那个角楼里喷出一缕缕特别的烟雾,在这里却并没有格格不入。索菲知道是魔法起着作用。反正城堡很搭调。
空气又热又湿,充满了千百朵花的芬芳。索菲差点想说这花香让她想起哈尔进过浴室后的味道,但她咽了回去。这地方真的美妙极了。紫色、红色和白色花朵盛开的灌木丛间,湿漉漉的草丛里长满了小花:粉色的三瓣花,大三色堇,野生草夹竹桃,五颜六色的羽扇豆,橙色的百合,高高的白色百合,鸢尾花,以及其他数不清的花卉。有花大得足以做帽饰的攀援植物,矢车菊,罂粟,以及长着奇怪形状奇怪颜色的植物。尽管这和索菲梦想的费尔法克斯夫人的花园有所差距,但她全然忘记了自己的不悦,变得兴高采烈起来。
“你瞧。”哈尔说着,一条胳膊挥了出去,黑袖子惊扰了几百只正在一丛黄玫瑰上享受盛宴的蝴蝶。“我们可以每天早上过来采一大捧花,然后去齐坪镇售卖还带着露珠的花。”
绿径的尽头,草开始变得泥泞。大片的兰花在灌木丛下绽放。哈尔和索菲转眼来到一个雾气弥漫的池塘,池塘里开满了睡莲。城堡绕着池塘向旁边转去,漂移到另一条百花齐放的大道上。
“如果你自己来,带上你的拐杖,好探测地面。”哈尔说,“到处是温泉和沼泽。也别超过那个地方。”
他指向东南面,雾蒙蒙的空气中,太阳是个炽烈的白色圆盘。“那边过去就是荒地———又热又荒,到处是女巫。”
“这些花是谁种的,恰好在荒地边上?”索菲问。
“苏里曼巫师一年前开始的。”哈尔说着,转向城堡,“我想他的意图是让荒地开满鲜花,以此革除女巫。他将温泉引到地面,加以扩展。他干得很漂亮,一直到女巫抓到他。”
“彭兹特蒙夫人提到另一个什么名字。”索菲说,“他和你来自一块地方,是吧?”
“差不多。”哈尔说,“但我从没见过他。我几个月后来这里继续这件事。看上去是个好主意。这样我才遇到女巫的。她很反对。”
“为什么?”索菲问。
城堡等着他们。“她喜欢把自己想成一朵花。”哈尔说着,开了门,“一朵盛开在荒地的孤寂的兰花。实在很可悲。”
索菲跟着哈尔进屋时,又看了一眼簇拥的花丛。那儿有成千上万朵玫瑰。“女巫不会知道你在这里吗?”
“我试着做些她意想不到的事。”哈尔说。
“你会去找贾斯汀王子吧?”索菲问。但哈尔匆匆穿过扫帚柜呼喊着迈克,逃避了回答。
第十八章 稻草人和昂格里安
小姐又出现了。
第二天花店开张了。就像哈尔说的那样,事情再简单不过了。每天清晨,他们只需将门把手的紫标转下开门,而后在浮游的绿色雾霭中采集花朵就行了。很快这成为惯例。索菲带上她的拐杖和剪刀到处踏步,跟拐杖说着话,用它探测泥泞的土地,或者勾下高处的玫瑰枝。迈克则带着他自己引以为豪的发明。那是个装了水的大矽桶,它飘浮在空中,紧跟着在灌木丛中的迈克。狗人也跟着去。他在潮湿的绿径上肆意奔跑,与蝴蝶嬉戏,追捕在花丛中觅食的快活的小鸟。他四处奔跑时,索菲采摘了一大捧木槿,而迈克则往桶里装满了兰花,玫瑰,满天星,闪亮的朱红色花,和任何他喜欢的花。他们都很享受这段时光。
而后,趁着灌木丛里的热气尚未郁积太浓,他们带上这天的鲜花回到店里,陈列在各式的水罐和水桶里,那些是哈尔从院子里搜罗来的。其中两只水桶其实是七里靴。索菲将几束剑兰插放在里头时,想到没什么能比这更能说明哈尔完全丧失了对莱蒂的兴趣。他现在根本不在乎索菲用不用它们。
他们采摘鲜花时,哈尔几乎从不在场。门把手总是转到黑标向下。他通常回来后吃个晚早餐,心不在焉,仍穿着黑色外套。他死也不告诉索菲黑衣服到底是哪件。“我在为彭兹特蒙夫人服丧。”他至多就说这么一句。假使索菲或迈克问起哈尔为什么总在特定时段消失,哈尔会露出受伤的表情,说道,“如果你要和一位老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