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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联通的水泥展室陈列着或严肃或荒诞的战争遗物。一战中加农炮已经投入使用,但无论射速和准度都远远谈不上实战。每分钟可发射上百枚子弹的机关枪成为最有效的杀人武器,这些只擅长使用农具的农民从来没见过这般杀人场面,即便对于职业军人,只需扣紧扳机就能将一排排人干掉也远超想象,就像海湾战争中开始实战运用的远程精准打击——社会被工业变革,战争同样如此。一些士兵因此会突然失心疯,他们的上级会用一把铁锤先敲碎他的脑壳,以免他把机枪对准自己的战壕。这种铁锤现而今就安然地趟在玻璃展示柜里。
武器仅是战争的一部分,一次全面的战争意味着一次全面的社会动员,并影响所有人的命运。在另一间展室的正中央,摆放着一座足有3米多高的庞大金属雕像,雕像中的日耳曼战士剑指霄汉、奋勇向前。走近细看,会发现雕像周身覆满密密匝匝的铁钉,原来每一位为战争捐款的民众,都可以钉一枚铁钉到雕像上,代表无上荣光。这种做法在一战时并不鲜见,大至雕像,小到一枚代表国家或地区的徽章。不过,这些忠于国家的子民很可能并不知道战争意味着什么。较之二战,一战更容易被德国人忽略,因为一战的主战场几乎都在德国的国境之外,不像二战中的德国多处被夷为平地。为了弥补这段认知上的缺失,展览特意选择了一些德国周边国家在战后满目疮痍的图片。直至今日,仍有前来参观的德国人第一次意识到一战的破坏和残酷,并为之震惊。
厂区内景
红点博物馆意图告诉你,这里就是现代
未来的原点
一阵风雨过后,室外又重新焕发出欧洲那种喜人的晴朗,顿时觉得自己是死里逃生的战争幸存者,赶忙去餐厅补充了几杯鲜美的德国啤酒,聊表庆祝。
关税同盟煤矿的演变并不是单向度的,它回溯历史,同时展望未来。厂区中的一处厂房曾经是现代舞大师皮娜·鲍什的排练厅,汇聚过来自世界各地的现代舞者;另外有一处外号“盒子”的现代建筑——矿业同盟设计管理学院,由日本顶尖建筑师事务所SANAA(妹岛和世与西泽立卫设计联合体)设计,用简洁方正的体量和朴实的混凝土材料,以及看似自由分布的正方形窗户,实现建筑师口中的“透明性”,而“透明性”被妹岛和世认为是向日本传统的回归。当天光渐逝、灯光点亮,“盒子”就像漂浮在半空中的天外来客,在具有强烈历史气息的厂区中,成为与12号井架进行时代对撞的另一处地标。很多建筑爱好者到此一游,就是为了亲睹“盒子”的真容。
视野远处的丘陵被开发成适合徒步和自行车骑行的自然公园,这些丘陵并非天然形成,而是挖掘煤井时多余的土方,再加上矿区本身位于沼泽地带,日以继夜地抽水让整个地区地表下陷,形成和周围的落差。经过几十年的治理,已经完全看不出工业对自然环境的破坏。标志性的12号井架如今间或运作一下,不过其功能已经变为研究深层地热能源的应用。
关税同盟煤矿建筑群中,关于现代的部分,名气最大的可能是红点设计博物馆,昔日的锅炉房如今已成为展示前沿工业设计的场所。
刚进入博物馆时会有点失望,接待处配置的沙发、茶几、吊灯都是红点设计比赛的获奖作品,那么似曾相识,现代设计和我们的生活太没有距离感了。而一旦进入博物馆的主展厅,我立刻明白了为何这里能成为世界上三座红点博物馆中最负盛名的一座。
步入主展厅的过程,让人想起那句“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面前正中央是一条笔直的通道,锈迹斑斑、管道虬结的锅炉高耸在走廊两侧,形成一种压迫感。锅炉前陈列着穿着最新设计的功能外套的塑料模特,而远处中央吊挂着一架未喷漆的奥迪车身,银色的金属反光皎洁如月,四门全开,若天使之翼。这一切都刻意指向一个熟悉的西方场景——教堂,红点博物馆意图告诉你,这里就是现代工业设计的圣地,既有点狂妄又令人叹服。
锅炉房的各个角落都成为天然展台,吸尘器被放置在传送带的煤球上,锅炉的炉膛口摆着不锈钢制的燃气灶,花洒展示厅的天顶正好是密密麻麻的被截断的管道——这些设置多少有些戏谑的味道。生活中常用的物品经过工业遗迹的衬托,激发出人们对现代工业设计的重新审视和思考,物的外观、材质和人性化不再天经地义,而是在巨大的反差中展现了设计发展的时间跨度。
龙涎香 有香自远方来
作者:林津 字数:3887
1375年的罗尼亚语地图,表现马可·波罗的“丝绸之路”旅行队
在南巫里大洋之中,有一座岛屿,它位于历史上的苏门答剌国以西。传说,群龙曾盘踞岛上,吐出丰沛涎沫。不知出于什么目的,有人驾着独木舟前往这个岛屿,想要采集这些涎沫。独木舟形状似一条龙,漂浮在茫茫海面上,人伏在船里,随着浪潮摆动,偶尔用船桨划船,盘踞岛上的群龙即使发现,也不会吃了他。
这些涎沫始抵陆地时并未卖出高价,每斤在苏门答剌国值金钱129枚,相当于中国铜钱九千文。嘉靖三十四年,户部接旨,要求取龙涎百斤,搜遍京城无果,就下到广州等地采买。部文下达后,三公大臣们集体商议,以每斤1200两白银悬赏购买龙涎香,结果只收进11两,且难辨真伪,只好存起来,待鉴定。部文再至,广州在押犯夷囚马那别的藏有一两三钱龙涎,据说是上品,呈黑褐色,而密地都密地山夷人的6两,却呈白褐色。根据两者描述,黑褐色采于水中,白褐色采于山中,但都是真品。
辨别龙涎真假,历来说法不一。有“研入水搅之,浮水面如膏,以口沫捻成丸,掷案有声,噙之通宵不耗分毫者为真,每两值数十金”的说法;有“投水不没,雨中焚之能爆者良”的说法;也有将成块的龙涎香投入水中,过一会儿,等它浮出水面。而最神奇的鉴别龙涎香的方法莫过于,取一钱龙涎香含在嘴里,刚开始会有微微的腥气,细沫咽下去,剩下的胶质会粘在舌头上,再将龙涎香取出直接放在秤上,仍然重一钱,等它干了之后再称,重量还是没有改变。在龙涎香已极度干枯的情况下,把银簪烧至极热,插入干枯的龙涎香中,然后拔出银簪,会扯出龙涎丝,“引丝不绝,验此,不分褐白、褐黑俱真”。
在确定龙涎香真伪后,官府便从密地山商人那里买了17两2钱5分,第二年送进宫内,鉴定为真品,留下为宫中所用。嘉靖四十二年,广东进贡的龙涎香有72两。诸蕃国商舶得知后,前来朝贡,也自留一些带去市场卖,定价高达每两百黄金。龙涎香的这段身价流变史被明人朱国桢撰进了《大政记》中。
突尼斯的马赛克画描绘了来往于“海上丝绸之路”的货船。中国与埃及之间的“海上丝绸之路”促进了地中海国家与远东地区的贸易往来
很多文献都记载过龙涎香的效用为入香合和,收敛脑麝清气,即使过了数十年,香味仍能得以保存。相传,出产龙涎的岛屿在花面国旁边,独立在南海中,据说用树收集龙涎,最能收香气,后来被宫内作甜香使用。刚刚采集到的龙涎色泽发白,时间久了会变紫,再久则变黑,“白者如百药煎,黑者次之,似五灵脂,其气近臊,和香焚之,则翠烟浮空不散”。
《岭外杂记》将涎沫分三等——泛水、渗沙、鱼食。泛水等级最高,多为上品,“轻浮水面,善水者伺龙出取之”,三种之中惟有泛水可食香用。另两种,渗沙则“凝积年久,气渗沙中”,而鱼食则“化粪于沙碛”。但鱼食又可以分为两种,如果海边有花木,且在春夏间盛开,花瓣落入海中,被大鱼吃下,如果腹肠已经有龙涎,再吃下花瓣,不久便胀闷,鱼会昂头向礁石上吐沫,干枯后便可使用,鱼食中惟有粪便是不佳的。对于纯正龙涎香的来源,《岭外杂记》有如下描述——“龙枕石而睡,涎浮水、积而坚,新者色白,久紫,甚久者黑,气近臊,形如浮石而轻,腻理光泽,入香焚之,翠烟浮空,结而不散。”
尽管后世对龙涎香的成因有各种解读,但从这些笔记中可以判断,当时的人认为龙涎香就是龙的涎沫。《坤舆图记》中也有这样的记载:“黑人国与伯西儿两海最多,有大块重千余斤者,望之如岛,每为风涛涌泊于岸,诸虫鸟兽亟喜食之。”
而据《岭南杂记》记载,龙涎在诸香中价格最贵,出自大食国,近海有云气罩山间,知有龙睡下,每隔半年或一两年,当地土著见云散,则说明龙已离开,就能得龙涎五七两或十余两,大家分享。如果大洋中有涡旋处,那么龙就在下面,涌出的龙涎,在阳光的照耀下形成片状,随风漂至岸边,人们再捡拾。
因此,环境适宜的近海岛国都可能成为龙涎香的产地。据《星槎胜览》记载,锡兰山国、卜剌哇国、竹步国、木骨都束国、剌撒国、佐法儿国、忽鲁谟斯国、溜山洋国,都出产龙涎香。
原本仅是岛国原住民瓜分的海边特产龙涎香,何以成为中国古人眼里的奇珍异宝?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海上贸易的发展。仰赖繁荣的海上贸易,龙涎香得以漂洋过海抵达中国,而这段历史可以追溯至宋代。宋人李邴在诗中写过“苍官影里三洲路,涨海声中万国商”这样的诗句,由此可见彼时的盛况。公元971年,宋朝政府专门在广州设立市舶司,专管对外贸易,在所有贸易中,香药的进出口就占据首位。于是,中国附近海域上出现了专事海外运输贸易香药的“香舶”,龙涎香、降真香、檀香、沉香、乳香等香料被源源不断运进中国。宋朝内廷还设有香药库,并设立库使、监员,及押送香药纲至内库的官员。熙宁十年,三州市舶司所收乳香三十五万多斤,其中明州四千七百斤,杭州六百三十多斤,广州三十四万多斤。而据《海国志》记载,“海舶岁入,象犀珠宝香药之类,皇裕中五十三万有余,治平中增十万、中兴岁人二百万缗”。在宫中重异香的年代,龙涎香成为贡品入宫,徽宗觉得稀罕,宫内宦官若得到一饼,可值百缗,于是,金玉为穴,以青丝穿入,系在脖颈上,用来炫耀。
当香药已不是王公贵族独享的珍物后,香药贸易逐渐占据宋朝税收中非常重要的位置,仅市舶司香药税率收入,就从宋初的一千六百余万,增至南宋淳熙末的六千余万,香料毫无疑问成为南宗朝廷的主要财政收入之一。正如《宋史·食货志下七》所说,“宋之经费,茶盐矾之外,惟香之为利博。”深谙香料利博的官方,当然不会放过这一财路。因此,宋代的香药贸易一直牢牢掌握在官府手中,甚至特设香药権易院,以管控香药在民间的交易与流通。而龙涎香作为禁権的香药之一,经由市舶司博买之后,分纲解送京师或在本州出卖。在众多香药中,惟有龙涎与真珠属细色纲,每纲五千斤,由一名差役负责管押,而其他香药均为每纲一万斤。
随着海上贸易的深入,香药的品种也大大扩展,太平兴国七年,朝廷颁布的通行香药仅有37种,到了绍兴三年,扩增到三百余种。香药品种在增加的同时,进口的数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