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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男孩儿的语气或者神情没有什么对父母不尊重或者故意作对的意思。他只不过是心平气静地陈述自己的观点,证明一个事实。父亲很为儿子这种男子汉的气概骄傲,禁不住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
“我很赞赏你的坦率,杰克,”他说。“所以,我对你也要开诚布公。如果你私自去看埃杰克斯,我一定要惩罚你。我从来没有体罚过你,可是,现在我警告你,如果你胆敢在这件事情上违背母亲的意思,我绝不留情。”
“是的,先生,”男孩儿回答道,然后又补充了一句:“等找看过埃杰克斯,会主动告诉您的。”
摩尔先生的房间紧挨他的学生的卧室。他已经养成一个习惯,每天就寝时都要进去看看小杰克是否已经上床睡觉。这天晚上,他更是对一分谨慎,生怕“玩忽职守”。因为他刚和孩子的父母亲开过“家庭会议”,受命于格雷斯托克勋爵,一定要对杰克严加看管,绝不能让他到展览埃杰克斯的音乐厅去。大约九点半,推开小杰克的房门之后,他不由得为自己的谨慎而暗自欢喜。原来小家伙已经穿戴得整整齐齐,正准备从窗户溜出去。
摩尔先生急忙跑进小屋,不过已经是多此一举。小男孩儿听见他走进卧室,意识到已经被人发现,便回转身,似乎要放弃这次冒险。
“你要上哪儿去?”摩尔先生十分激动,上气不接下气地问。'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 1 7 Z 。 c O m'
“去看埃杰克斯。”男孩儿心平气静地回答。
“我很惊讶,”摩尔先生大声说。不过,一件更让他惊讶的事马上就发生了:男孩儿朝他走过去,突然抱住后腰,把他举起来面朝下扔到床上,还用一个柔软的枕头压住他的脸。
“别喊出声,”这位胜利者警告他的家庭教师,“要不然我就掐你的脖子了。”
摩尔先生拚命挣扎,但是毫无用处。人猿泰山到底遗传给了儿子什么,一下子很难说清楚。但是至少有一点传给了儿子,那就是健壮的体魄,超人的力气。杰克的劲儿不比父亲在他这个年纪时小。教师在男孩儿手里简直像一把油灰,由他捏来捏去。杰克用膝盖压着他的老师,从被单上撕下一条布,把摩尔先生的手绑到背后,然后又用布条勒住教师的嘴,为了保险还在后脑勺上缠了好几圈。这当儿,他一直压低噪门儿,跟老师谈话。
“我是万济部落的酋长万加,”他说道。“你是阿拉伯酋长穆罕默德·达本,想杀我的人民,抢我的象牙。”他很灵巧地捆住摩尔先生的脚脖子,又和已经捆好的手腕子绑到一起。“啊——哈!坏蛋!你终于落到我的手心儿里了。我走了。不过还会回来的。”说着泰山的儿子几步跨过小屋,从窗口爬出去,沿着与屋檐水槽相连的落水管,溜到了大街上。
摩尔先生在床上拚命挣扎,相信如果没有人赶快帮忙,他定会闷死。因为害怕,他设法从床上滚到了地板上。这一滚,虽然跌得疼痛难忍。但也跌得他头脑清醒了许多。刚才因为吓得要命,他没能冷静地想想如何是好,现在静静地躺在地板上,才开始思索怎样逃脱眼下的困境。后来突然想起他离开格雷斯托克勋爵和格雷斯托克夫人时,他们还坐在屋子里谈话,而那个房间正好在他现在躺着的地板下面。他上楼已经有一阵子了。估计现在他们也许已经离开那个房间了。因为在他看来。为了获得自由。他在杰克的床上滚来滚去已经折腾了好长时间。但是眼下他能够做到的只有吸引楼下的注意力。结果,经过许多次失败,他还是没法弓起身子,摆出一个可以用靴尖叩击地板的姿势。他挣扎着,拼命敲打了一会儿。然后,好像过了好长时间,才听见有人上了楼,不一会儿就响起一阵敲门声。摩尔先生用鞋尖拚命敲打地板,除此而外再没有别的办法表示回答。过了一会儿,敲门声又响了起来。摩尔先生继续敲打地板。他们难道就不能把门打开吗?他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向门口滚了过去。只要能背朝门,就可以用脚尖儿踢门,外面的人就一定能听见了。敲门声越来越大,最后有人喊:“杰克先生!”
这是一位男仆,摩尔先生听出他的声首。他嘴里塞着布条子,拚命想喊一声“请进”,简直要爆烈了血管。过了一会儿,仆人又敲了敲门,并且大声喊杰克的名字。没有回答,他便拧了一下门把手。这时,家庭教师突然想到,刚才进屋时,他顺手从里面反锁了房门。
他听见仆人又拧了几下把手,然后转身走了。摩尔先生一下子昏了过去。
这当儿,杰克正在音乐厅里尽情享受斗争换来的欢乐。他是在埃杰克斯刚刚开始表演时,赶到娱乐场的。他在包厢里定了一个位子,现在正屏声敛息,趴在栏杆上出神入迷地看巨猿的每一个动作,一双眼睛瞪得老大。驯兽师很快就发现包厢里这个看得津津有味的小男孩儿那张漂亮的脸。埃杰克斯的拿手好戏是表演期间走进一个或者几个包厢里“找亲戚”—一驯兽师是这样解释这个节目的—一现在他突然想到,如果把埃杰克斯领进这个漂亮男孩儿的包厢,艺术效果一定十分强烈。他深信小男孩看见这个粗毛满身、力大无比的家伙站在眼前,一定吓得要命。
当巨猿应观众的要求从侧翼幕条后面又回到舞台上时,驯兽师有意把它的注意力吸引到小男孩身上。说来也巧,包厢里只坐着杰克一个人。巨猿一个箭步从舞台跳到孩子身边。不过,如果驯兽师指望让观众看到一幕男孩儿吓得呜哇乱叫的“滑稽剧”,那可是大错特错了。小男孩儿,握住来访者毛乎乎的胳膊,高兴得大笑起来。巨猿搂着杰克的肩膀,长时间地、急切地端详着他的面孔。杰克则抚摸着他的脑袋,喃喃地说着什么。
埃杰克斯从来没有这样长时间地端详别人。它好像心烦意乱,并不十分快活。只是一边抚摸杰克,一边急促地、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驯兽师十分惊奇,他从来没有见过埃杰克斯爱抚过别人。不一会儿,巨猿爬进包厢。紧挨男孩儿坐了下来。观众们看到这里,情绪变得十处热烈。当驯兽师试图劝说埃杰克斯离开包厢时,观众越发兴奋不已——一那个宠然大物坐在那儿一动不动。演出因此而拖延了。经理十分生气,再三催促驯兽师赶快收场。驯兽师只好爬进包厢,去拖埃杰克斯,埃杰克斯还是坐在那儿一动不动,还龇开满嘴獠牙朝他怒吼。
观众们高兴得手舞足蹈。一个劲儿地给埃杰克斯和小男孩儿鼓掌、喝彩,向驯兽师和经理打口哨,跺脚,发出阵阵表示轻蔑的嘲笑声——不走运的经理忘了自己的身份,也跑出来帮助驯兽师从包厢里往外拖埃杰克斯。
最后驯兽师终于绝望了,而且意识到,如果不立即采取措施制止埃杰克斯的反叛行为,以后这棵摇钱树就会变得一钱不值。于是他匆匆忙忙跑到化妆室,拿出一根又粗又重的鞭子。当他举起鞭子威胁埃杰克斯的时候,发现面对他的已经是两个而不是一个愤怒的敌人——小男孩儿也跳起来,抓起一把椅子,站在猿的身边,随时准备保护他的新朋友。微笑已经从他那张英俊的脸上消失了,灰眼睛里的一种表情一下子镇住了驯兽师,他旁边站着那头身材高大的巨猿,咆哮着也准备向他猛扑过去。
就在这时,一个小小的插曲使得本来要发生的那些事情没有发生。因此,驯兽师的鞭子倘若落下,究竟会发生什么事情,就不得而知了。不过,从两位对手当时的态度,可以预料,他肯定会被巨猿和男孩儿打个半死。
面色苍白的男仆冲进格雷斯托克勋爵的图书室,气喘吁吁地报告说,他发现杰克的门从里面反锁着,敲了半天役人答应,只是听见一种奇怪的叩击声和可能是什么东西在地板上滚动的声音。
约翰·克莱顿一步跨过四级台阶,直奔楼上儿子的卧室。妻子和仆人们急匆匆跟在后面。他大喊一声儿子的名字,听不到回答,便后退几步,使出没有丝毫衰减的力气,去撞那扇厚实的门。门的铁铰链一下子断成两截,碎木片落了一地,门板向里倒了下去。
门口躺着已经失去知觉的摩尔先生。门板从他身上砸过去,落在地板上发出啪哒一声脆响。泰山一个箭步冲进卧室,打开电灯开关,屋子里骤然间变得通亮。
过了好几分钟,泰山才发现家庭教师。原来门板正好严严实实压在他的身上。大伙儿七手八脚把他拖出米,取下嘴上勒着的布条,割断捆绑手脚的绳索,又泼了一桶冷水,他才慢慢苏醒过来。
“杰克哪儿去了?”约翰·克莱顿焦急地问。“这是谁干的?”他想起茹可夫,生怕又发生了第二次劫持儿子的事件。
摩尔先生挣扎着慢慢地爬了起来。一双目光迷离的眼睛在屋子四周扫视着,渐渐拚凑起支离破碎的记忆,想起刚才发生的这场不幸的每一个细节。
“我提出辞职,先生,马上就办!”他第一句话就这样说。“你们不需要给儿子雇家庭教师,他需要的是一个驯兽师!”
“可他上哪儿去了?”格雷斯托克夫人焦急地问。
“看埃杰克斯去了!”
泰山好不容易才忍着没笑出声来。他满意地发现家庭教师不过是受了点轻微的擦伤,没有伤着筋骨,便坐上汽车直奔那个出名的音乐厅。
03…剧场相逢
就在驯兽师举起皮鞭,面对男孩儿和巨猿站在包厢入口处,踟躇不前的时候,一个膀大腰圆、身高体壮的男人一把推开他,走了进去。小男孩儿看见他,脸上泛起两朵红云。
“爸爸!”他喊了一声。
巨猿看了一眼英国勋爵,突然朝他扑过去,嘴里急促地、含混不清地喊着什么。勋爵十分惊讶,站在那儿目瞪口呆,好像变成了一块石头。
“阿卡特!”他大喊一声。
男孩儿大惑不解,看着猿又看看父亲,然后又看看猿。驯兽师惊讶得半晌合不拢嘴巴,他听见英国勋爵发出一种只有猿才会有的喉音很重的声音。巨猿偎依着他,用同样的声音和他“说话”。
舞台侧翼有一个弯腰曲背、十分丑陋的老头,注视着包厢里突然出现的这个戏剧性场面。他那张麻脸痉挛着,变幻出由喜悦到恐惧的种种表情。
“我找了你多久啊,泰山!”阿卡特说。“现在总算找到了你,我要跟你一起回到丛林,永远和你们生活在一起。”
泰山抚摸着阿卡特的脑袋。许多年以前,这只身高体壮、与人相似的猛兽在非洲原始森林和他并肩战斗的情景一幕幕从他脑海里闪过。他仿佛又看见黑人武士木加贝挥舞着那根置人于死命的大头棒和他们一起拚搏。还有凶猛的豹子席塔张牙舞爪,唇须如钢针倒竖,身后紧跟着那几只巨猿。泰山长叹一声。他以为对丛林的渴念之情早已在心中死灭,谁知道此刻又汹涌澎湃起来。啊!如果能再回那遮天蔽日的原始森林,该有多好!那怕只一个月,他也心满意足。他希望再体验体验裸露着的皮肤与树枝树叶相融的感觉;他希望再嗅一嗅,枯枝败叶散发出的那股霉味儿——对于原始森林中出生的人来说,那简直是一种温馨的乳香;他还希望再去体味那些食肉动物晃动着庞大的身躯从它们经常出没的小路上悄无声息地走过时,自己心灵深处那种感觉。猎取,或者被猎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