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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红:“那不一样,我得自己做,表表孝心。她几十年不认我,我也几十年没尽过孝,甭管怎么说,她是景琦的妈,人都要走了,我就尽这一回孝吧!”
红花十分感动地:“老太太要知道您这份孝心,不定得怎么想呢。
可惜人一走,什么也不知道了,您这份儿孝心也白尽。“
九红:“我不图别的,说到头儿我也是白家的人,我不能对不起景琦!”
油灯的火苗跳动着,九红出神地望着。远处传来叫卖硬面悻悻的吆喝声。
新宅门房。
秉宽、黄立坐在靠门道的小窗户前。秉宽愁眉不展,悄声道:“外边儿那位怎么办呐?”
黄立无所谓地:“叫她等着去吧!”秉宽走到里屋门口,撩帘向外望。只见珍儿大模大样坐在外屋椅子上,扇着小折扇。有几个人趴在窗户上向屋里看,咯咯地笑着,叽咕着。奇Qīsuu。сom书秉宽忙走出里屋大叫:“看什么,看什么?!去去去!”窗前的人跑了。见珍儿没事儿人一样地坐在那里,秉宽不禁走过去:“我说大嫂子!七老爷没在家,您老在这儿等着也不合适呀!”
珍儿一翻眼皮:“我等我的,碍着你什么事儿了?”
秉宽:“我是怕耽误了您的事儿!”
珍儿二郎腿一跷:“我没事儿!”
秉宽:“您先回去,等七老爷回来,我叫他去找您还不行?不是云香阁吗?”
这时又有几个人趴在窗户上向里看,嘁嘁喳喳议论着。
珍儿:“我就这儿等,我不能白来一趟!”
秉宽:“您看都什么时候了?晌午了,也该吃饭了,您也不饿?”
珍儿故意提高了嗓门儿:“饿又怎么样,你们家大爷欠我们钱,没钱我拿什么吃饭?!你好好儿看你的门房儿,甭跟我这儿吊膀子!”
秉宽气急败坏的:“我,我这么大岁数,……跟你吊膀子?!”
珍儿:“岁数大怎么了?你们三老太爷都七十了,不整天往我们那儿跑!”
秉宽着急地:“行了,别说了!”
窗外的人都在咯咯笑。秉宽回过头大叫:“看什么看?!滚!”趴窗户的人呼拉一下子全跑了。
秉宽气呼呼地进了里屋,坐到黄立劳:“黄爷,这不像话!大宅门儿口坐个老鸨于,您出去给她两下子!”
黄立冷笑一声:“哼,好男不跟女斗!”
正在这时,景琦和王喜光走进大门,秉宽拉开小窗户刚叫了一声:“七老爷,”
珍儿已蹿出门房,拦住景琦的去路:“七老爷,等您半天了。”
景琦惊讶地:“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珍儿:“实在对不起七老爷,您那位大公子见天儿上我们那儿去玩儿,可是呢?
俩多月了一个子儿也没给。您想想,我们这种地方不容易,吃喝开销有多大……”
景琦和王喜光都听呆了。景琦慌张地望着四周,忙打断了珍儿的话:“行了,别说了,我知道了。王总管,带他去账房取钱。”
珍儿:“我谢谢七老爷!”
景琦:“甭谢!你这是存心堵着门口儿恶心我来了,以后不许你到我这儿来!”
“哟,许大爷见天儿上我那儿去,怎么我就不能上这儿来?广”往后他再上你那儿去,你别叫他进门儿!“
“我们那儿可没这规矩片景琦怒冲冲边向里走边大叫:”去把敬业给我找回来!
“
王喜光对珍儿道:“走吧,支钱去!行,你有两下子!”王喜光皱着眉头说罢,管自往里走,珍儿跟着他进院。
新宅二厅院。
珍儿和王喜光从内账房走出,珍儿抑制不住脸上的笑容,数着银票忙瑞到了怀里:“谢谢王总管!”
王喜光打量着她:“你是狮子大开口!大爷拢共去你那儿多少回,你要这么多?”
珍儿:“哟,王总管,现在一桌花酒就上千,我可没敢多要!”
王喜光:“甭跟我来这‘里格儿楞’!我一眼能看穿你的心、肝儿、肺!”
珍儿不客气地:“钱又不是你的,人家本主儿都不管,你这儿抖什么机灵啊!”
王喜光冷笑着:“你摸准了七爷的脾气了,他花钱没数儿,可又顾着白家的面子,又不会一笔一笔跟着你去查账,你就瞒天过海赚这昧心的钱!”
珍儿暗暗吃惊:“你当这钱是好赚的?!多大的场面撑着,多少姑娘陪着,这是拿姑娘身子挣的钱,容易吗?”
王喜光不平地:“钱归你赚,你又没陪着!”
珍儿:“哟,王总管赏个脸儿上我们那儿去,我陪着您!”
王喜光急不得恼不得:“你拿我打哈哈儿,我没那福气!”
珍儿:“那您这儿较劲呐!”
王喜光上前要拉珍儿:“走!咱们见见大爷,三头对面,把这笔钱掰扯掰扯!”
珍儿一愣,有点儿慌了,知道对手不善,两眼死盯着王喜光。王喜光诡诈而微笑地点着头。
珍儿满脸堆笑:“王总管,您想刨我,都是场面上的人儿,咱们好商量不是……”
王喜光笑了:“你精明……”
第三十五章
天寿寺。
偏殿内。一口金丝楠棺木架在几张长凳上。景琦、胡总管、小胡、敬业、听差在看棺木。景琦看了看棺木内,挥了一下手,小胡和两个小和尚轻轻将棺盖合上。
胡总管对小胡:“认识吗?这寿材是金丝楠木,还是光绪三十二年我去定做的,七老爷亲自选的材。”
“一晃儿二十多年了。”景琦感慨道,和众人走出偏殿。
景琦下台阶走向寺门时,有意快走了几步,回身把敬业叫到身边:“你越来越出息了,弄个老鸨子堵咱家门口要妓债,丢人不丢人?!”
敬业惶恐地:“我没想到她来这一手!”
“世上有两种债欠不得!一是赌债,二是妓债!欠了赌债,输了人品;欠了妓债,失了德行!……”
景琦站住了,蔑视地望着敬业:“你是赌钱叫人家扣了,嫖娼叫人家堵着门儿找爸爸要钱,你这德行散大了!我看你活着都多余!”说完,景琦转身大步向寺门外走去。
敬业忙跟上:“我不是没钱吗!有钱我也不欠着。”
景琦边走边呵斥:“没钱就别嫖别赌!”
天寿寺外胡同里。
景琦和胡总管边走边说。
景琦商量道:“胡爷,咱们再去棚铺关照一下!都弄明白了吗?”
胡总管:“明白了,明白了!”
忽然,胡同口拐进了一辆福特小汽车,在一家小红漆门前停下,一个打扮入时的妖艳女人下了汽车去敲门……
“嗬,小姐够妖的!”
景琦等人向前走,好奇地望着这一幕。景琦看着福特车,不禁问:“咱那辆车卖给谁了?”
胡总管道:“不知道。是王总管卖的。”
景琦等人快走到汽车前时,那妖艳女人进了红漆门,门又关上了。
景琦扫了一眼车牌子,到了司机身旁,问道:“请问这是谁家的车?”
司机:“王老爷!”
景琦:“哪个王老爷?”
司机:“王喜光王老爷都不知道?白家的大总管啊!”
景琦等人一愣,胡总管张了张嘴刚要说什么,景琦抬手制止,继续问司机:“刚进门儿那位小姐是他什么人?”
司机:“王老爷的姨太太!”
景琦等人面面相觑,愈发惊诧。景琦又问:“王老爷在家吗?”
司机:“不在!在三星舞厅跳舞呢,我等会儿去接他。怎么?你们找他老人家有事儿?”
“没事儿没事儿!随便问问。”景琦说完大步朝前走去,众人忙跟上。景椅虑着脸边走边吩咐:“留个人在这儿,王喜光一回来,立马叫他来见我!”
胡总管拉住仆人甲吩咐:“你留下,守在这儿别动!这下可有热闹了。”
新宅上房院北屋厅。
景琦坐在太师椅上低着头抽烟袋,忽然抬头,目光严厉地望着。
门里门外站了一片人,仆人、厨子、老妈子、丫头、听差,诚惶诚恐地望着景琦。大家沉默着。突然景琦抬起头,大声吼着:“说呀!谁要不说,叫我查出来,就给我滚!”
仆人乙壮着胆子说:“您这是才知道,其实我们早知道了,他不光这一个姨太太,他三个外宅呢,还有俩呢!”
仆人丙:“有一回我在蒋家胡同撞上了,过后他打了我个半死儿,说我要说出去,叫我下大狱!”
账房先生:“我两回请您查查盖花园的账,您都说没工夫……”
景琦仍吧略吧略抽着烟,面无表情,两眼望着地,仔细听着众人申诉。
账房先生继续适:“……您还说,不管那闲事儿!我就是想让您看看他黑了多少银子……还有盖那个小学校,连一半儿的钱都用不了!”
丫头甲:“就前几天,窑子里老鸨子要的钱,他也分了一半儿!”
仆人丙:“他还扣着我们仨月的工钱不发,拿去放印子钱!”
景琦抬起头,已是满面怒容。
仆人:“大爷做的好事,都是他教唆的!”
景琦:“你们早干什么去了,啊?为什么不说?!”
男男女女七嘴八舌:“谁敢说呀!”“我们这饭碗还要不要了!”“今儿您不问,我们永远也不敢说!”“大伙儿管他叫‘活阎王’、‘骗驴’!”……
景琦把烟袋在大铜孟上磕得“当当”山响。人们都不说话了,紧张地望着……
天寿寺胡同。
福特车开来,停在小红漆门口。王喜光下了车,油头粉面,西装革履。他刚要上台阶敲门,仆人甲匆忙走了过来:“王总管,七老爷叫您立马儿回去呐!”
王喜光一愣:“什么事儿啊!”
仆人甲:“说有要紧的事儿!”
王喜光应着:“嗯,等我换了衣裳!”刚一转身忽觉不对,诧异地:“哎,你怎么上这儿来找我?谁告诉你的我在这儿?”
仆人甲:“哎哟,刚才七老爷来看寿材,他全知道了!”
王喜光慌了:“都知道什么了?啊,知道什么了?”
仆人甲:“别问了,快走吧!”
王喜光慌张地:“我得换身衣裳啊,我这扮相?……”王喜光手足无措,甚是惶恐。
仆人甲:“来不及了!等了半天了,七老爷发了火儿了!”
王喜光顺手从车中抓出一件大褂儿,套在西装外面,边穿边走,仍问:“到底都知道什么了?怎么会……”二人朝胡同口跑去。
新宅上房院北屋厅。
仆人甲喊着跑进了屋:“王总管来了,王总管来了!”人们让开一条路,王喜光满头大汗地跑了进来,惊慌地望着暴椅和周围的人气喘吁吁地站住了。不待他开口,景琦突然起身离开椅子,快步上前给他打了个千儿:“王老爷好!给王老爷请安!”
王喜光大惊失色:“您这是干什么?七老爷!这我可担不起呀!……”
一瞬间,王喜光知道完了,慢慢回头,阴森森地望着站了一地的仆人们。仆人们都惊慌地低下头。
景琦:“嘿!瞎蜇摸什么你?!大热的天儿,你穿这么些干什么?
瞧这大褂穿得这窝囊,脱下来我瞧瞧!“
王喜光:“七老爷!我这不是着急忙活的……”
景琦厉声地:“脱!”
王喜光慢腾腾地脱了大褂,露出西服,汗水顺着脸往下淌。景暗围着王喜光绕着圈儿上下打量,王喜光惊慌地低下头,眼珠跟着景琦的脚步转。
景琦嘲弄道:“王老爷活得够累的,天天上舞厅跳舞还得扮上,回到我这儿来还得换行头。大伙儿上眼嘿!瞧瞧这位西服革履的王老爷!您这是发了大财了?哪儿恭喜呀您呐!”
王喜光突然给景琦跪下了,乞求地:“七老爷,饶了我吧!七老爷!”
景琦:“我凭什么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