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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根一惊,这番话说得的确有道理。大汗要仓央嘉措无非是要拉住这面大旗,如果死在青海反倒不好办了。他在瞬间打定主意,二话不说,带着手下扭头就走,要在仓央嘉措死前迅速离开。
一场新的劫难就这样搪塞过去,萨都尔松了一口气。但胜者毕竟病体深重,最后的时刻终究要来临,待那一天来临,大概自己的死期也要来了。
策旺阿拉布坦的人前脚走,仁曾旺姆后脚就到。经过千里跋涉,她和哥哥以及一百多个乡亲终于找到了仓央嘉措。这一百多人已经困厄到面黄肌瘦,但没有一个人掉队。
仁曾旺姆的衣衫已经破旧不堪,如果不仔细看,几乎认不出她就是拉萨那个动人的白衣姑娘。她从未走过这么远的路,再加上本来就有病在身,于是更加虚弱了。当她走到仓央嘉措的大帐前时,已经需要别人一步不离地扶持才能走路。而一直在她身边寸步不离的,就是她的哥哥居松赤林。
在哥哥的搀扶下,仁曾旺姆摇摇晃晃来到仓央嘉措的营帐前。随行的一百多人自动地跟在后面,他们对防护在帐外的蒙古兵怒目而视,如果不是情况不明,他们真想冲上去和这些士兵拼命。其实此刻,这些蒙古兵也已经疲惫不堪,经过多日的困窘,每个人脸上都神情萎靡。
萨都尔站在营帐外,静静地看着这个队伍的到来。他知道,眼前这个女子一定是人人皆知的仁曾旺姆,即使在最委顿的时候,她也是那么美丽动人,而且越发惹人疼惜。但是,一种不祥的神色笼罩在仁曾旺姆的脸上,这种神色在她走近大帐的时候加重了。那是一种死一般的苍白。
萨都尔琢磨着有可能即将发生的冲突,这些藏族百姓追赶到此,一定会铁了心和自己的人马对抗。但是,他又真的不想再和藏族百姓发生任何冲突,他已经厌倦自己的任务,甚至厌倦了自己。现在仓央嘉措已经病重,他不能拒绝这苦命的情侣最后的相见,甚至可以说,他也盼望着这次见面,他早已经从一个押解者变成了仓央嘉措最忠诚的信徒。
想到这里,萨都尔让手下人闪在一旁,自己引着仁曾旺姆兄妹向内室走去,同时嘱咐身边人拿出自己储存的食物和水,送到藏族百姓们手里。藏族百姓们本有拼死之心,但见到萨都尔真心友善,也都放松下来。
仓央嘉措知道,一定是仁曾旺姆来了。他隐隐听到帐外有很多人在说话,这些久违的声音让他感到温暖,爱人的气息从这些声音中远远来到身边,他从众多的气味中分辨出了她的气味,虽然那气息那么微弱。
他身子一振,挣扎着坐了起来。
“玛吉阿米!”仓央嘉措用尽力气叫着,这是藏语中对爱人的昵称,象征着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最彻底的爱。
仁曾旺姆摇摇晃晃地过来,像一只受伤的蝴蝶,每一次试图飞起来都只是踉跄地一抖。她看到躺在毡垫上的爱人,悲喜交加。他曾经是多么俊美刚强,但此时形容销毁,一幅下世的光景。她深深自责,有些怀疑自己所做的一切是否正确。但是,她自己现在也是风中残烛,已经快要没有力气去思考一切。
听到那声亲切的呼唤,她轻轻答应了一下。她本来也想大喊一声,呼叫自己的爱人,但是突然之间,她发现自己的嘴竟说不出话来。她嘴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得咸咸的,胸中有一股热血在上涌。她用尽全身力量把头靠近爱人的胸膛时,两行滚烫的眼泪从她已经干枯的眼睛里流了下来。她踉踉跄跄地跪倒在爱人身边,把头紧紧贴住爱人苍白的脸颊。仓央嘉措也紧紧抱住她的头,把手埋进她已经披散开的头发里。
此时此刻,她嘴里说不出话,但渐渐地,有很多声音从耳边响起,那些声音是从天空降下来的,分辨不出是歌声还是说话声。
仁曾旺姆抬头寻找那些声音,它们像一条条彩色的飘带,落到屋子里每一个人的身上,但是除了她,没有一个人会注意到它们。
一缕幸福随着声音从天空降下,那是一道温暖明亮的光线。她微微一笑。那实在是太美了。但是这时,一股闷热的浊气郁积在胸口,越来越憋闷,后来,她感觉自己的心脏都不能再跳动了。一股巨大的力量摇动着她,她不由自主地一张嘴,一口鲜血奔涌出来。她感觉轻松多了。
是的,她感觉身体越来越轻,简直就像一只蜻蜓,一阵微风就能把自己吹起来。实际上,她发现自己也真的飞了起来,她怕自己飞走了,赶紧用手去抓爱人的手,但是怎么也抓不住,她着急了,所有的一切都像是在一个噩梦里,她终于大喊了出来,但自己连一丝声音都听不到,她又疯了似的去抓身边哥哥的胳膊,可是怎么抓也抓不住。哥哥睁大眼睛看着她,脸上一片惊恐。
她真的飞起来了,像佛祖面前燃起的神香一样,一直升到营帐的上空,她看到营帐里的人慌作一团,自己的哥哥嚎啕大哭。她看到了自己,是的,真的是自己,她并没有感到奇怪,自己的手还紧紧抓着爱人仓央嘉措的手,但是眼睛已经紧紧闭上,一摊鲜红的血洒在爱人的衣衫上,很快变成了黑色。
仁曾旺姆死了。她的魂灵还在人们的头顶流连,她再也不能对这个世界产生任何影响,这一次,是她永远地离开。
就在人们的慌乱和痛苦中,最后一队人马来到了营帐外,是桑吉他们。桑吉忧心忡忡,他在很远的地方就听到了营帐里的哭声,他还以为是自己的主人仓央嘉措归天了。他眼里含着泪水,拼命往营帐里跑。
他手里拿着一个粉红色的戒指——那是早已离开人世的卓玛的戒指——自从见到成年的仓央嘉措后,她独怀多年的思念,但那梦想中的幸福,她从未得到过一丝一缕。
39│戈壁重生
仓央嘉措没有死。虽然,历史上的那一天,所有人,包括朝廷,都宣布他已经死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从悲痛和病累的混沌中醒来。
一缕阳光在他面前倾斜而下,光柱中跃动的尘土像一个亲密的暗号,让他心头一热。他发现自己独自躺在一个温暖的屋子里,墙壁斑驳,自己对面的墙上静静地挂着几个形状陌生的器具,一捆粗粗的绳索盘在小小的窗台上——那缕阳光正是从那扇小窗户射进来的。
他的心里此刻空空无物,有一种如同空气般的轻松。他微微靠起身子,像弹琴一样摸了摸那缕阳光。阳光中的灰尘在他手指的扰动下急速飞舞。他多么熟悉它们啊,这世界上再没有人知道他和自然中这些最卑微的尘土之间的秘密!
那些尘土在暗示过去他发生的很多事情,但是他想了半天还是想不起来。他着急了,自己还从未有过这种情况。他坐了起来,努力想,自己在醒来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这时候,房间一角的漆黑木门一响,一个人进来了。这个人欣喜地发现仓央嘉措醒了过来,抢步走到床前大喊:“主人!你终于醒了!”
仓央嘉措看着那人的面容,呆呆发愣,他竟一时想不起这是谁。
那人也有些愣了,他大叫道:“主人,我是桑吉啊,你怎么不认识我了?”
仓央嘉措听到“桑吉”二字,头脑中顿时狂风骤起,被黑暗悄悄收起的记忆如浪花一样被狂风吹“得支离破碎”,在终于想起桑吉的同时他也意识到,自己刚才失忆了。
“桑吉!我这是在哪里?”仓央嘉措恍惚地问道,虽然想了起来,但记忆已经碎裂,很多事情还不能拼接在一起。
桑吉心里一酸。主人遭受巨大磨难,看来已痛及身心,他决心不去提那些往事,如果主人已经忘掉,那痛苦好像没发生过,岂不是很好?
“主人,我们已经到甘肃了,再往前走就是阿拉善大戈壁,您睡了五六天,我一直没敢叫醒您。”
甘肃,戈壁……这些词那么陌生。仓央嘉措还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来到这里,但他缓缓下床后,在桑吉的搀扶下一步步挪动,他要到屋子外面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一天,营帐中的仓央嘉措被仁曾旺姆的死彻底击倒,陷入深度的昏睡中。经过萨都尔和桑吉等人极力抢救,才算勉强保住了性命,但却也怎么也醒不过来了。就在众人束手无策的时候,拉藏汗的又一拨使者赶来了。
在康熙严令拉藏汗不能让仓央嘉措进京之后,拉藏汗杀心大起。他已经在筹备新的活佛——益西嘉措的坐床大典,在这个时候,仓央嘉措的存在是自己的最大祸患。康熙的申斥更让他忧心忡忡,他决心除掉仓央嘉措,断了藏族信众的念想。于是,暗杀仓央嘉措的密令飞快地向萨都尔的人马传达。这时的拉藏汗哪里知道,仓央嘉措已经重病不起,即使不杀,人们也觉得他活不了多久。
营帐中,萨都尔看着悲愤的居松赤林——他抱着妹妹的遗体大哭,一同而来的人们闻听消息也都闯进营帐来,跪在地上失声痛哭。萨都尔胸中郁闷,深感自己就是杀人的刽子手之一,是未来千古骂名的承担者。就在这时候,传达拉藏汗密令的使者来了。
萨都尔在使者的暗示下来到帐外,然后独自接到了密令。这个命令来得太突然了,让他震惊不已。他是拉藏汗的亲信,但此时此刻他对自己的主人充满了蔑视。
使者见萨都尔有些为难的样子,很不耐烦,他发下严令,要亲眼看着仓央嘉措被处决才肯回去复命,萨都尔一皱眉,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出这种事来,但在情急之中他突然想出一个办法。他靠近使者,在其耳边说:“我可以马上下手,但现在帐内都是人,我想办法把他们支开之后再下手不迟。”
“那你赶快去办!”使者更不耐烦了,但自己传的是密令,绝对不能让人看到,萨都尔说的也有道理。
萨都尔马上回身到营帐中,他把桑吉拉到一旁,在耳边焦急地把使者的来意合盘托出。他知道桑吉是仓央嘉措的忠实下属,一定能帮助自己完成计划。
桑吉大惊,但看样子这个蒙古首领已经和自己站在一起,事情紧急,自己也来不及多想。
“你想怎么办?”桑吉压低声音问道。
“要想保住胜者,只能有一个人替他去死。”萨都尔眯着眼睛压抑地说。
桑吉也迅速想到了这一点。使者就在外面,如果选一个人替胜者去死,也只能在营帐里的人中选择,但又怎能不被使者看出破绽呢?他和萨都尔都不由自主地朝营帐里哭泣的人们看去……
40│瞒天过海
仁曾旺姆的灵魂还在天空盘旋,她洞悉着一切秘密。但是,洞悉一切秘密的人总是再也无法对这个世界产生丝毫影响。
桑吉和萨都尔的目光迅速落在了居松赤林脸上。这个刚失去妹妹的中年人还在痛哭,长时间的跋涉已经让他形销骨立,乍看上去只有他和病中的仓央嘉措有些相像。不过,让一个刚刚失去妹妹的人为了妹妹的情人去死,这让人实难开口,但事情太紧急,他们都顾不上那么多了。
桑吉走到居松赤林身旁,语气勉强地把他和萨都尔的意思说了出来。
居松赤林的心正在痛苦的大海中挣扎着,桑吉的话让他猛然清醒,他抬起头看已经昏厥过去的仓央嘉措——他的心更疼了。
居松赤林没回答桑吉,但凛然起身,脱下自己的衣服,手快速地一抖,向桑吉和萨都尔示意。桑吉正以为居松赤林要拒绝,但看此情景登时明白。他示意萨都尔赶快帮忙让居松赤林和胜者互换衣服。与此同时,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