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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子里连一个人影儿都没有。他的目光落在旁边一座小屋敞开着的门上。泰山想,应该进去看看。于是,小心翼翼地向那间茅草苫顶的小屋摸了过去。
他在门口停了一下,紧张地侧耳静听。里面没有动静,他急忙溜进去。眼前一片昏暗。
墙上挂着许多武器——长矛、奇形怪状的刀子、两个窄窄的盾牌。屋子正中有一口做饭的锅。最里面是一堆于草,上面铺着一块草席。这显然充作主人的床铺和床上用品。地上放着几块人的头骨。
人猿泰山把屋里每一样东西都摸了一遍,试了试矛的重量,还嗅了嗅。因为他“看”东西经常靠经过严格训练、嗅觉十分灵敏的鼻子。他很想拿一根这种一头很尖的长棍子,可是因为还要带箭,路上会很不方便,只好作罢。
他把墙上挂的东西取下来,在屋子中间堆成一堆,把那口饭锅倒扣在上面,锅上又搁了一个哪牙咧嘴的头颅骨,还给这个头骨戴上库隆加的头饰。
然后倒退几步,一边欣赏他的杰作,一边咧着嘴笑了起来。人猿泰山很爱开玩笑。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拉长声悲伤的哭叫,尖着嗓子大声的嚎啕。泰山吓了一跳,是不是在这儿呆的时间太长了?他急忙向门口跑去,从村街一直望到那道栅栏门。
还不见那些土人的踪影,但是已经清清楚楚听见他们穿过庄稼地,向这边走过来的声音。他们离这儿一定很近了。
他像一道闪电夺门而出,奔到那堆箭旁,抱起一大捆,一脚踢翻那口熬药的锅,纵身一跃,消失在大树稠密的枝叶里。这时,土人走进村街尽头那道栅门。他转过头张望着,就像一只小鸟随时准备在捕捉到第一个危险信号时展翅高飞。
土人们排成纵队在街上走着。有四个人抬着库隆加的尸体。女人在他们身后鱼贯而行。他们悲伤地哭叫着,神情十分古怪。这群人一直走到库隆加的茅屋,原来正是泰山刚才恶作剧的那间小屋。
前面那五六个人刚进去,便大呼小叫、惊慌失措地跑了出来。其余的人赶忙围拢过来,都站在那儿指手划脚,议论纷纷。然后,几个武士走过去,朝里面张望。
最后,一个老头钻进那间小屋。这个人胳膊和腿都戴着许多金属制成的装饰品,胸前还挂着一串已经干了的人手,那是他的“项链”。
这便是库隆加的父亲,酋长木本加。
大家都默不作声。过了一会儿,木本加走了出来,那张丑陋的脸上是一副混和着愤怒和由于迷信而引起的恐惧的表情。他对周围的武士们说了几句什么,那些男人立刻分散开,要把栅门以内的每座茅屋,每个角落,仔仔细细搜索一遍。
刚开始搜索,就发现那口踢翻的锅和偷走的毒箭。别的倒什么也没有发现。不一会儿,这群完全吓傻了的土人便又聚集到酋长身边。
木本加无法解释这一桩桩奇怪的事情。在他自己的家门口发现儿子被捅了刀子、剥得赤条条但体温尚存的尸体已经就够神秘了——事情就发生在他们的庄稼地边儿,发生在只要有响动,村子里的人就能听到的范围之内——现在,村子里和库隆加家里又出现了这样一些怪事睛,越发叫人害怕了。大伙儿心里都充满了惊愕和沮丧,智力不甚发达的头脑只能作出最让人可怕的、迷信的解释。
他们三三两两站在一起,压低嗓门儿谈论着,叽里骨碌直转的大眼珠子东张西望,不时闪现出惊恐的目光。
人猿泰山趴在那棵大树上看了一会儿,他们的行为举止有许多他都不懂,因为他对迷信一无所知;对于恐惧、害怕这种情感上的变化,也只有个模糊的概念。
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泰山还没有吃东西。这儿离埋他的“美味佳肴”——老熊霍塔的地方还有好多英里。于是,他转身离开木本加的村庄,眨眼之间便消失在浩如烟海的林莽之中。
11、“猿王”泰山
他回到部落时,天还没黑。尽管挖出头一天埋的那只野熊之后,很吞虎咽了一番,又爬上树顶取下他藏在那儿的弓和箭,耽误了时间。
泰山从树枝上跳下来,全副武装站在柯察克的部落中间。
他上气不接下气地给伙伴们讲了这次冒险带给他的荣耀,还把战利品一样一样地拿出来给大伙儿看。
柯察克哼了哼鼻子转身就走。因为嫉妒部落里这个奇怪的家伙,他那邪恶的脑子转动着,要找借口把仇恨发泄到泰山身上。
第二天,当第一缕霞光从天边升起,泰山就开始练习拉弓射箭。起初,他一前也射不中,可是后来渐渐地掌握了要领。不到一个月,他就是个神箭手了。不过,反来复去的练习几乎用光了他所有的箭。
部落继续在海滩附近寻找食物,因此,除了练习射箭,人猿泰山还能继续阅读那些经过父亲精心挑选的书籍。
这期间,这位年轻的英国勋爵发现了藏在小屋橱柜后面的那个金属盒子,钥匙插在锁上。他观察了一会儿又试了几次,就把盒子打开了。
他发现盒子里放着一张退了色的照片,照片上是一个没有胡须的年轻人。还有一条金链子,上面吊着一个镶了钻石的十分贵重的小金盒。剩下的便是几封信和一个小本子。
泰山仔仔细细地察看这些东西。
他最喜欢那张照片。照片上那个人的一双眼睛笑眯眯的,脸也显得爽朗、真诚。这就是他的父亲。
那个小金盒他也十分喜爱。他学那些戴着装饰品的黑人的样子,把金链子戴在脖子上。漂亮的钻石在他光滑、黝黑的皮肤上闪烁着奇妙的光彩。
那几封信他不大能看懂,因为他对手写体知之甚少,或者一无所知。因此,他把它们连同那张照片一起放回到盒子里,注意力又集中到那个本子上。
这个本子里写满了漂亮的手写体。可是虽然那些“小甲虫”都是他所熟悉的,它们的排列和组合跟以前见过的那些词汇完全不同。所以,其中的意思他一点儿也弄不明白。
泰山早就学会了使用字典,可是让他十分遗憾和迷惑不解的是,紧要关头它却排不上用场。那本子里的字一个也查不到,于是只好又把它放回到铁盒子里。但是他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弄清楚其中的奥秘。
他自然一点儿也不知道,这个本子是了解他的身世的一把钥匙,是他奇特的生活之谜的答案。这是约翰·克莱顿——格雷斯托克勋爵的日记,按照习惯,他是用法语记的。
泰山把盒子放回到橱柜里。不过从此,他把父亲那张微笑的脸永远记在。心里,而且下决心,一定要弄清楚黑皮小本子里那些奇怪的字所包藏的秘密。
眼下他有一桩更当紧的事情要办。他的箭快用光了,必须到黑人的村庄里走一遭,再弄一些。
第二天一早他就出发了。他走得很快,不到中午就赶到那片林中空地。他又藏到那株大树上,和上一次一样,看见女人们在地里和村街上干活儿,那一锅咕嘟咕嘟冒泡的仍然在他下面。
他在树上躲了好几个小时,想瞅机会跳下去,抢走他专程来取的箭。可是这一回却没有发生能把全村居民都从家里叫出去的事情。天越来越晚,人猿泰山还蹲在树上,那个一点儿也没有察觉的女人也还守在锅旁。
不一会儿,田里干活儿的人都回来了。打猎的武士们也从树林里走了出来。等所有的人都回到栅栏里面之后,他们便关上栅门,而且从里面挡好。
这时,村子里摆满了煮饭的锅。每一间茅屋前头都有一个女人守着一锅正煮着的炖肉。人们手里都拿着大蕉饼和番薯布丁。
突然,林中空地传来一阵招呼声。
泰山抬头张望。
原来是从北边回来一群迟归的猎手。他们连拉带扯,着一个拼命挣扎的动物。
走到村子跟前,栅门大开,把他们放了进去。等人们看清楚打回来的猎物之后,立刻爆发出一阵欢呼。原来那是一个人。
他虽然拼命挣扎,还是被拖到那条村街。妇女和儿童拿着棍棒、石头向他冲了过去。人猿泰山——这个丛林里长大的年轻、凶猛的野蛮人,很为他的同类这种残酷的暴行而惊讶。
丛林里,只有席塔——豹子才折磨它捕获的猎物。别的野兽的“道德观”都是让它的猎物速死。
泰山通过他的那些书,对人类的生活方式多多少少还是有一些了解。
他跟在库隆加身后,在大森林里跋涉的时候,一心希望这个黑人能把他带到一座城市。那里有装了轮子的奇怪的房子,有一个房子还从房顶长出一株大树,喷吐着一团团黑烟。或者把他带到海洋,海面上漂浮着巨大的“建筑物”。他知道这些“建筑物”的名称各不相同。有的叫舰艇,有的叫轮船、汽船,或者小船。
可是库隆加把他带到这样一个可怜巴巴的黑人居住的小村子里。这个村子隐蔽在他自个儿的丛林里,村子里的房子没有一间比他那间小木屋人。这情景,当时就让他十分失望。
他看到这些人比猿还邪恶,像山宝一样残酷。泰山不再尊敬他的同类了。
现在,他们已经把那个可怜的人儿绑在村子正中一根大柱子上,就在木本加那座茅屋前头。武士在柱子四周围成一圈,又跳又叫,手里拿着寒光闪闪的刀和锋利的长矛。
妇女们蹲在外面,围成一个更大的圈子,一边打鼓一边叫喊。这情景使泰山想起“达姆——达姆”狂欢节。因此,他心里很清楚等待这个猎物的将是什么。他不知道他们是否要活吃他的肉。猿可不那样干。
那个可怜的俘虏已经吓得魂不附体。围着他跳舞的武士踏着疯狂的鼓点,不顾一切地、极其野蛮地跳着。圈子越缩越小,不一会儿,有人向这牺牲者刺了一枪,这是对另外那五十名武士发出的信号。
眼睛、耳朵、胳膊和腿,都已被长矛刺穿。那个可怜的在无限的痛苦中拼命扭动着的裸体,每一寸都成了残酷的“长枪手”刺杀的目标。
妇女和儿童快乐地尖叫着。
武士们舔着丑陋的嘴唇,等待筵席开始,互相比赛着野蛮和凶残,折磨那个还没有失去知觉的阶下之囚。
这时,人猿泰山看到他的机会来了。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绑在柱子上的俘虏那副让人毛骨悚然的惨相。暮色渐浓,天上连月亮也没有,只有这群狂欢喜旁边点起的一堆篝火,把明灭不定的光洒向这个焦躁不安的场面。
身轻如燕的泰山轻轻跳到村街这头松软的泥土之上。很快就把箭收拢到一起。这次他是“连锅端”。因为他带来好几根挺长、挺结实的藤蔓,把箭捆成一捆。
他毫不犹豫地把箭结结实实包裹起来,正要走开,一个想要恶作剧的念头又从心底升起。他向四周张望看,希望从哪儿受到启发,跟这群野蛮、古怪的家伙开个玩笑,让他们再一次感觉到他的存在。
他把箭放到大树底下,在那条街朦朦胧胧的屋影下匍匐前进,一直摸到他第一次对这个村子“造访”时进过的那座茅屋。
屋里一片漆黑,但他很快就摸到了他要找的那个东西,然后没再耽搁,转身向门口走去。
可是刚迈出一步,他那双听觉十分敏锐的耳朵就听见有人走过来的脚步声。眨眼之间,一个女人的身影黑乎乎地堵住了茅屋的小门。
泰山无声无息地抽回身,紧贴墙壁,一只手摸索着,握住了父亲留给他的那把锋利的猎刀。女人很快就走到茅屋中间,停下脚步,伸出一双手摸索着寻找什么。她显然对这间茅屋的摆设很不熟悉。她摸摸索索,瞎找一气,离泰山紧贴着的那堵墙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