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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打算自己拿着!休想!
方大凤 她的钱一五一十的都交给爸爸,爸爸再交给您;从前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方太太 不对!以前,我天天有酒有肉;现在,我连烟卷都得省着吃。她必定没把钱都交出来。
方大凤 听我说啊,妈!现在,园子里不时行“点”玩艺儿,又没有堂会,谁也不象先前挣的那么多了。大家挣的少,心里可痛快,因为女角儿不必再低三下四的挣钱了。
方太太 心里痛快当得了吃酱肘子?女角儿不低三下四?她们天生的就是下贱货!
方大凤 妈!您要是这么说话呀,我可也不客气了!我不单不能帮助您欺负珍珠,倒得帮助她……
方太太 欺负我?好,好,好!你是我的亲女儿,就,就……方大凤这个年头儿呀,妈,亲妈也大不过真理去!〔珍珠穿着短衣,夹着书,拿着几封信,还提着一手巾的烧饼,从外面唱着新歌走进来;淘气的向她们举手敬礼。
方珍珠 妈!(妈扭头不理)姐!姐,你上课去了吗?
方大凤 刚回来。
方珍珠 给你,(递手巾包儿)爸爸怕饭不够吃,教我买了几个烧饼。姐,今儿个我上场,又有人怪声叫好。幸亏爸爸过去劝了劝,他才不那么叫了。他一叫,我心里轰的一下,差点把词儿忘了!昨天我还告诉你,从此不会有人起哄了,谁知道……方大凤 慢慢来,慢慢来,十个手指头哪能一边齐呢。有的人学好很快,有的很慢。
方太太 他妈的,不要脸!有人叫好儿还不好,莫非教人家砸了园子好?
方珍珠 妈!
方太太 少叫我妈!我不会生养你这样的混蛋!
方珍珠 妈,您这是怎么啦?
方大凤 妹,少说话!
方太太 说!说!今天咱们把事情说明白了倒好,存在心里是块病!
方大凤 妹妹要上学,要学新词,要去开会,要上园子,一天也够累的了,您为什么还不给她个好气呢?
方太太 你吃里爬外,帮助外人欺负你妈!哼,你们以为共产党来了,我就怕你们了,新新!
方珍珠 如今晚儿,谁也用不着怕谁,谁可也不许欺负谁!
方太太 我就要欺负欺负你!以前,我不肯揍你,为是把你全头全尾的卖出去!现在,你打算自由,哼,我会把你撕烂了,走不动道儿,见不得人;教你美,美!
方大凤 妈,这是何苦呢?北京好容易解放了,大家伙儿都有了盼望,您干吗这么闹脾气呢?
方太太 你们有盼望,我没有!我吃不着,喝不着,没人跟我打牌,我就得闹!
方珍珠 (纳住气)妈,您看,我是个无依无靠的苦孩子,我愿意拿您当作我的亲妈!以前,我是众人脚底下踩着的人;现在,我象个人了,wrshǚ。сōm您应当替我喜欢!方太太我疯了,替你喜欢!
方大凤 妈,让咱们都和和气气的过日子,不好吗?
方太太 你少搭碴儿!珍珠,你今天拿的份儿呢?
方珍珠 爸爸拿着呢。
方太太 那才怪!你跟那老不要脸的串通一气,进一千,硬说五百!解开衣裳,我看看!
方珍珠 爸爸就给了我买烧饼的钱。刚才我走着回来的,连车都没雇!
方太太 不雇车,好一边走,一边吊膀子呀!我的钱不够花,我不能任着你的性儿,去倒贴野汉子!你得多去给我挣钱!你能多挣钱,可是成心不那么干!
方珍珠 妈,你要看清楚,我现在不再是你的摇钱树,我是人!我是人!我是人!(解钮子)教你看,我私藏着钱没有!教你看,我身上的每一根汗毛都是我自己的,谁也不能动!(解开了钮子,落下两个糖烧饼来)这是我给你买来的,知道你爱吃糖烧饼。藏在我的怀里,为是出其不意,招你笑一笑!你,你,你就这样待我……(不能成声)
方大凤 (拾起烧饼)走,妹,帮我作饭去!
方太太 你……(没找到话)
〔王提着一小瓶酒,欢欢喜喜的进来。
方大凤 王先生!
王力 大嫂!先谢谢您,请我吃饭!咱们喝两杯,入了学,除了星期,我就不容易出来了。(把酒瓶递给凤)
方太太 (扭过身去)……
方珍珠 王先生……(呜咽)
王力 都怎么啦?
方珍珠 告诉我,大家伙说的翻身哪,解放呀,到底是真的吗?是长远的事吗?还是说说就算了呢?
王 力 怎能说说就算了呢?革命不是闹着玩的事!
方珍珠 那么,我为什么还受气?为什么老有人提醒我,我当初是买来的孩子,是唱鼓书的贱货,教我永远忘不了过去的卑贱,痛苦!这是揭咯吱儿(痂);长疮就够疼的了,揭咯吱更疼!
王力 方大嫂!方大嫂!
方太太 你少叫我大嫂!你要知趣,请出;别等我把你骂了出去!
方大凤 妈!王先生是咱们的恩人!他救过妹妹两次!您怎可以这么对待他呢?
方太太 恩人?都是他把你们教坏了的!没事儿弄点花生米,白干,来哄我;大嫂长,大嫂短,叫得震心。其实呀,一肚子都是坏。我现在看明白了,不再上你的当!不是你,我早把那个小丫头片子出脱了,何至于留到现在,吃饱了气我!
王力 大嫂,您没想对!
方太太 你对!你会用糖儿豆儿的到这里捡便宜!你要是个男子汉,拍出钱来,买了她去!老这么白揩油算怎么回事呢?说个价儿,贱卖!
方大凤 妈,您说的象话吗?
方太太 不象话又怎样?有本事去调一师八路军来,我斗斗他们!
方大凤 (提筐,拿瓶)王先生,珍珠,走!教她一个人在这儿闹!
〔孟穿着短衣,戴列宁帽,进来。先向大家敬礼,而后顺手儿把酒瓶拿过去,置于袋中。
方大凤 酒是王先生拿来的!
孟小樵 共点产!共点产!
方大凤 缺德!(下)
孟小樵 王同志,我各处找你,找不到。刚才遇见白花蛇,才知道你在这里。特来请教!我写了点鼓词,求你指正!
方太太 真有鼻子尖的!闻见肉味就来,苍蝇似的!
孟小樵 方同志,我真写了新词!
方太太 用你的词儿,你好分账!
孟小樵 不分账,瞧着给!我这个人的好处就是心眼儿灵便,老随着时代走!刚才,我在街上走,凭这身服装打扮,招得蹬三轮的直叫我老干部!你放心,方同志,从此我必能跟方老板合作,得到胜利。来,大家都来,看看我的新词儿,提供意见。
方太太 我有那么大工夫,听你瞎扯!(立)
孟小樵 那么,你就歇会儿去。回头,我陪你喝了这瓶酒。刚才我看见筐子里青菜不少,肉可不十分多,是不是再补充一点呢?
方太太 补充个屁!看,我这里就有二百块钱!照这样下去,我非死不可!
孟小樵 别说死!别说死!咱们都是京油子;咱们要是找不出办法,那还怎成为京油子呢?
方太太 你把神仙说出来,我也不再信你的话!(下)
孟小樵 (指方背)思想没搞通,没搞通!王同志,珍珠,来听听我的词儿!
方珍珠 我老实告诉您,我不喜欢您的为人,也不喜欢您的词儿。(要走)
孟小樵 坦白的很!
王力 等等,看他到底写了什么。
孟小樵 王同志,要不然我怎么佩服您呢!听着,这头两句改过十几遍,太棒了。听着:真龙天子出在延安,解放北京坐金銮。
方珍珠 (笑起来)哈……
孟小樵 怎么啦,珍珠?这两句还不够劲儿吗?方珍珠 孟先生!从前您欺负过我的父亲,帮助过妈妈往外卖我,您也说过:共产党一到,我们都玩完。我要是爱记仇的话,我满可以去告你,告你陷害我!可是,我看您这么大岁数了,不愿那么办。以后,咱们作为素不相识,您不用再上这儿来!
王 力 孟先生,您有聪明,会写点东西,只要您肯认真,不取巧,不敷衍,您在今天还能有用处。孟小樵 那么,我写的词儿不对?
王力 “写”的不对,因为您根本没有“想”对!
孟小樵 我穿的戴的也都不对?
王力 您的错误就在改穿戴,而不改思想!
孟小樵 噢!我明白了!你们年轻,心眼快,大概已经入了党,好升官发财。我写的词儿好,你们硬说不好;我穿的衣裳象样,你们硬说不象样;你们排挤我,生怕我也入了党,压下你们去!
王力 我明天去入学,去学习。入党不是说着玩的事。共产党不象国民党那么拍拍脑袋算一个,连鸡毛蒜皮都可以作党员!
孟小樵 甭说了,你们有你们的心路,我有我的。你们既不愿跟我合作,别怪我也不客气!(要走)
王 力 站住!你敢怎么不客气呢?我告诉你,你要是不悔过,还那么有奶就是娘,去勾结反动派,我可真去告发你!
孟小樵 咱们走着瞧!王先生,这瓶酒我带着,谢谢呀!(下)
王力 你看,咱们应当放走他吗?
方珍珠 (凑近他)王……
王 力 什么?
方珍珠 你救救我!救救我!
王力 怎么啦?
方珍珠 我,我……
王力 痛痛快快的说!
方珍珠 你已经救过我的命,何不再教救我呢?
王 力 你现在并没有危险。
方珍珠 听我说!解放前的事,你都知道。解放以后,我以为我可以自由,快活了。可是,你看,家里还是这样,教我活不下去!我要是跺脚一走,对不起父亲;不走,我没法快活。可怜可怜我!你,在我眼里,是唯一的明白人。
王力 我?我要真明白,何必去入学学习?我有许多缺点,我知道!
方珍珠 你说一句话,我一切的问题都可以解决了,妈妈拦不住我跟你走,父亲也必乐意,我可以安心的去念书,去唱,唱你作的词儿!
王力 珍珠,别那么想!你看,以前你是个玩物,这,你知道?
方珍珠 (点头)……
王 力 现在,你是个艺人,是属于社会的。你看,这有多大的分别?简直是由地上飞到天上!你去唱新词,宣传新的生活,新的道理,你的嘴就是一张活报纸。要看清这一点!在你的同行里,有几个象你的,能认识些字,肯用功学新词的?不多!你是今天社会的宝贝!
方珍珠 我是社会的宝贝,可是我得在家里受气!
王 力 别急!别急!妈妈胡涂,要慢慢的劝告;是劝告,不是吵架。
方珍珠 怎能不吵呢?她和窑子里的领家一样可恶,可是没人叫她领家的。她这种人挡着我们的去路,逼着我们去干坏事!
王力 你说得对,珍珠!可是,她们吃惯了,喝惯了,懒惯了,一时改不过来,我们也不能把她们都杀了呀!你要负起改造她的责任!你别再以为自己只是个唱玩艺的姑娘,而要想自己是个顶天立地的新女子!对不对,珍珠?
方珍珠 哼,也许,也许你不喜欢我!
王 力 我喜欢你!我是老大哥,你是小妹妹,以后,我每星期天来看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