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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吃,一举两得,既节省了粮食又不饿着了自己!”
乾隆又笑起来:“朕现在才知道,皇阿玛在世的时候,为什么那么器重于你。
你做出的事儿,看似笨拙,可细细一想,实在是行之有效。——田大人,朕这会儿也觉着饿了,何不一同用餐?“
“皇上请!”田文镜一脸感动,看了看桌上的菜饭,却又一脸为难,“不过……”
乾隆看出田文镜的意思,没等他说完就坐下了,取筷夹了个馒头,就着酱瓜条子津津有味地吃起来。“坐,坐,”他点着对面的椅子,对田文镜连声说,“好吃,这大冷的馒头!”
田文镜坐下,有些诚惶诚恐地吃了起来,蠕动着缺牙的嘴唇,腮帮上不知不觉淌下两行老泪来。乾隆看了看他:“怎么了?”
田文镜用干瘦的手掌抹去泪水,哑声道:“臣……能与皇上同桌用餐,心里……
高兴。“
乾隆笑笑:“高兴的该是朕。田大人跟随皇阿玛,办下了那么多可点可圈之事,如今老了,还在为朕的事儿操心着,凭这,朕能赶上时辰与你一起吃餐饭,实在是朕的福分。再说,桌上这几样小菜,味道真是十分可口,宫里可是不易吃得着的,这也算是让朕添了口福。”
一番话说得田文镜更是泪如泉涌,用袖子狠狠拭了泪,笑道:“民间有两句话,一句叫做‘随粥便饭’,一句叫做‘添客不添菜’。这两句话的意思,全在桌面上了。——皇上请!”乾隆又夹了个馒头,想起了什么:“对了,朕听皇阿玛说过,这京城的官场上,传说着你田大人的一个段子。”田文镜:“传说我田文镜的段子很多,不知皇上说的是哪个段子?”乾隆用牙咬着酱瓜,嘴里发出脆响:“都说世上有两件事,最让人苦不堪言。这头一件,是穿新鞋。”
田文镜:“穿新鞋怎么让人苦不堪言了?”
乾隆:“鞋紧啊,磨脚啊!”
“这倒也是。”田文镜笑起来,“微臣的这双官靴,穿了十二个年头了,补了三回皮脸,贴了四回皮底,敲了十七八颗蹄钉,已是厚重如铁,俨若一件兵器。…
…那第二件呢?”
乾隆:“这第二件,挂上你了——就是与四大人同桌吃饭。”
田文镜:“那传话的就不对了。我田文镜跟人一桌吃饭,又没打喷嚏打着人家,也没抢了人家的筷子,哪让人受了苦楚?”
乾隆笑:“你吃素啊!”
田文镜明白过来,也笑了笑:“这么说,我田文镜不就成了和尚了?”
乾隆:“田大人,咱大清国,少的就是你这样的吃素和尚!”
田文镜似乎听出皇上话里的意思,渐渐收去笑容,心情沉重起来,道:“皇上改元之年,许多维系朝廷前程的大事,做臣子的,确是不能不问荤素啊!”乾隆放下筷子,看着田文镜:“田大人,朕今晚前来,是想问你,有一件事,到底该不该办。”
田文镜心中一抽紧,也急忙放下筷,等待皇上言归正传。
乾隆:“刑部大狱死了个葛九松,你知道了么?”
田文镜:“臣已听说!”乾隆:“可知他为什么会死么?”
田文镜:“葛九松是先帝御批的犯臣!三年前,先帝为丰盈大清的粮仓,颁令在河南先行开垦荒地、遍种五谷。此策施行不到一年,便有葛九松、卢焯等十九人上书反对,明为减免河南百姓的重赋,实为否定先帝的治国之策!这等私结朋党、意在谋权的大逆不道之徒,早就不该苟活于我大清国的皇天之下了!”
乾隆的眉尖隐隐一抖:“可是,经朕亲自核查,葛九松结党谋权的罪名,无证无据,属不实之词。”
田文镜的眼中流露出震愕之色:“皇上!葛九松谋权夺国的罪条,可是先帝亲笔钦定的,重如九鼎!”
乾隆沉默片刻,脸上浮起一丝微笑:“天下九鼎之器无二,依你的意思,除了先帝说的话有九鼎之重,朕说的话,就不该是重如九鼎了?”
田文镜一惊,手中的筷子落地……
6.上书房。日。
乾隆背着手,焦躁地在房里走动着。他想起了什么,从桌上取过孙嘉淦献上的那件血衣,打开,看了一会,长长叹了口气,又放下。
乾隆内心的声音:“朕不怪田文镜。正是田文镜心里有着皇阿玛,他才有胆不顺着朕的竿子爬……难道说,他是对的,皇阿玛定下的事儿,真的是动不了了?……
朕,真的不该打开牢房开释无罪之臣?……“
乾隆复又取过血衣看着,衣上一个个“求死”的血手印。
乾隆内心的声音:“……孙嘉淦对朕说,牢狱空虚之时,正是帝德盈满之日。……
他没说错,朕要得天下民心,就该先得臣子之心……“
“衡臣!”乾隆突然回身,喊道。在一旁颤着手整理奏章的张廷玉回过身来:“臣在。”乾隆:“你说,朕要打开冤狱之门,却又有投鼠忌器之惑,你说,朕该怎么办才好?”
张廷玉:“臣以为,有一个人,会代老臣回禀皇上。”
乾隆目光一闪:“此人是谁?”张廷玉垂下脸:“刘统勋!”
“刘统勋?”乾隆哼了声,冷声道,“一个把朕的大好江山都不放在眼里的人,朕与他有何话可说?”张廷玉把颤着的左手放到身后,咳出一声,壮大胆量道:“老臣的意思是,刘统勋这人虽然办事操切,不思后果,但对皇上却是忠心耿耿,肝胆可照的。”
乾隆皱眉,心里暗暗冷笑了一声。乾隆内心的声音:“好个滑头的张廷玉!你这是在摸朕的底,想知道朕如何处置那个刘统勋!”
张廷玉偷偷看了乾隆一眼,急忙垂下眼睛。
乾隆:“这些天,朕已接到在京十九位从二品以上大臣合奏的折子,同声要朕动用国法,对污我大清江山、毁我先帝基业的刘统勋处以死罪。朕也正在考虑该如何定夺此案。你身为三朝老臣,不可因一时走眼,毁了一生清誉。朕的意思,你明白么?”
张廷玉:“皇上的意思,是要严办刘统勋了?”乾隆:“该宽恕的必须宽恕,该严办的必须严办,这是朕的为君之道!”
张廷玉:“看来,刘统勋为自己备下了棺材,是备对了的。”
乾隆突然一怔:“你说什么?刘统勋为自己备下棺材了?”
张廷玉:“据老臣所知,这会儿,刘统勋一定坐在自己的棺材旁,在等着皇上的斩令。”乾隆皱紧了眉,猛地冷笑了一声:“他刘统勋想争当乾隆朝头一个掉脑袋的大臣?好,朕成全他!——备马,去刘统勋家!”
7.胡同。
数名大内侍卫护着乾隆急马驰来。
8.刘统勋府上客厅。
一口大红棺材搁在厅里,刘统勋盘腿坐在棺旁,身边整齐地摆着随时可用来陪他入棺的红棉被、蓝寿衣和一双白帮紫面天梯鞋,一只木盘里还工整地放着文房四宝。
乾隆进来得悄无声息。刘统勋闭着眼睛,并不知道乾隆就在身边,口里忧伤地哼着山东家乡的小曲子:烧烧煮煮,洗洗补补,理理床铺,倒倒尿壶,陪陪公婆,做个孝顺好媳妇,别惦着阴间推磨的苦丈夫,他唱得动情之极,睫毛间有星星泪光。乾隆听得心里一热,猛地咳了声。刘统勋一惊,睁开眼。只见乾隆背着手,默默地站在他面前。
刘统勋揉揉眼,失声:“皇上?……这,这不是在梦里吧?”
乾隆:“看来,你最放心不下的,是你媳妇?”
“皇上?”刘统勋大惊,“真是皇上来了?”急忙站起,哗的一声撩起棉袍,对着乾隆跪下,“臣刘统勋叩见皇上!”
乾隆:“你还没回朕的话。”
刘统勋:“回圣上!臣要是死了,最放心不下的,不是媳妇,是儿子!”
乾隆:“那你怎么不唱唱你儿子?”刘统勋:“臣刚才已经唱过了。”
乾隆:“怎么唱的?”刘统勋:“臣嗓子粗俗,不敢在皇上面前开嗓。”
乾隆:“摆架子么?”刘统勋:“臣不敢!”咳了声,唱道:大太阳,小月亮,儿子好好当瓦匠,做官的事儿别去想!瓦匠能起万丈楼,官帽儿再高也够不着梁!
他抬眼看看乾隆,收住了口。乾隆在细心听着,见刘统勋停了口,问道:“怎么不唱了?”刘统勋:“下面那两句,得拉个高腔,臣怕惊着了皇上!”乾隆:“朕这么容易被惊么?唱!”刘统勋心一横,饱吸了一口气,提嗓大声唱道:丢了那份做官的心,才过得上日起月落好时光!
“不就这两声么!”乾隆冷然一笑,“朕还以为你能石破天惊!”
刘统勋复又跪下:“臣知罪!”
乾隆看了看堂上停着的棺材,又看看棺旁的殓物,道:“这么说,你是做官做怕了,也不想让儿子做官了?——你儿子叫什么?”
刘统勋:“大子叫刘墉。”
乾隆:“传刘墉!”
侍卫大声:“传刘墉——!”
9·庭坪上。
在坪上早已跪着的一群人中,站起个二十岁的年轻英俊的秀才,奔到乾隆面前,跪下,朗声道:“秀才刘墉叩见皇上!”
10·客厅内。
乾隆打量着刘塘,道:“刘墉听着!朕要让你看看,当官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刘统勋!抬起脸来!“
刘统勋抬起脸,一脸汗水;刘墉惊奇地看着比自己岁数大不了多少的新皇上。
乾隆背着手,在红棺前绕走着,边走边道:“这么说,你都准备好了?”
刘统勋:“回皇上话,微臣准备好了。”
乾隆:“那还等什么?”
刘统勋:“只等皇上御旨!御旨一到,微臣就是这棺中之人了!”
乾隆:“你知错了?”
刘统勋沉默。乾隆:“怎么不说话?”
刘统勋:“微臣不知错!微臣送上《千里饿殍留》,是为了让皇上莫忘雍正四年天下大旱,六省境内饿死百姓三百十九万之惨状!也为了让皇上莫忘雍正九年天下大涝,八省境内饿死百姓四百七十六万之……”
“别说了!”乾隆重声:“你以为朕是个睁眼瞎么?”
刘统勋伏下身去:“臣不敢!”
乾隆仍绕着棺材走着,问刘统勋:“如果朕杀你,百官们会怎么说?”
刘统勋:“百官们会说杀得好!”
乾隆:“为什么?”
刘统勋:“因为这个杀字从皇上口中所出,百官们不敢说杀得不好。”
乾隆:“如果朕杀了你,百姓们会怎么说?”
刘统勋:“百姓们也会说杀得好!”
乾隆微怔:“这又为什么?”
刘统勋:“百姓们说杀得好,是因为百姓们在想:这个被杀之人的鲜血,迟早会擦亮皇上的眼睛!”
乾隆语塞。刘墉抬脸看了看皇上,又看了看父亲,脸上流露出对父亲的深深钦佩。许久,乾隆站停了,低声道:“将格盖合上!”
刘统勋一愣。
刘墉一愣。
乾隆厉声:“怎么不动?将棺盖合上!”
刘统勋和儿子急忙爬起,奔到棺旁,从地上抬着沉重的棺盖,轰的一声将棺身合上了。父子俩复又在原地跪下。
乾隆:“今年是个大灾之年,看来已是十有八九错不了的了。刘统勋,你给朕一个说法。”
刘统勋让自己定了下心,大声回道:“大灾之年必有大盗!”
乾隆:“这‘大盗’指的是什么?”
刘统勋:“大盗有两类,一类是聚啸民间、趁灾打劫之盗,二类是那些趁大灾之年狂贪暴敛的墨吏!”
乾隆目光一亮:“你说,朕怕的是打家劫舍之盗,还是狂贪暴敛之盗?”
刘统勋:“皇上改元之始,天下归心,还有能让皇上惧怕的事么?”
乾隆:“皇上也只长着一颗人胆!”
刘统勋:“可皇上的这颗胆,大如日月!”
乾隆摇了摇头:“不,朕那晚在乾清宫称水,就已经胆怯了。”
刘统勋心头猛地一热,他已感觉到君臣之间不知不觉都已在推心置腹。刘统勋内心的声音:“这可是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