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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太太 早得很呢!咱们至少今天得把咱们这个组织弄成功了。
徐芳蜜 也好。局长还有事吧?
洗局长 耍耍!耍耍!事情是多的,我又是极负责任的人,不过有时候也真需要休息一会儿。
徐芳蜜 恐怕局长组织起这个小家庭,也是那种心理。我并没有什么聪明,不过是以一般人的心理来推测到局长你个人的心理。我们可以这样说,大家现在都因为忙碌而苦闷,因为苦闷,所以起了变态心理。我常留神一个人,不论男女,在长途火车上或是轮船上,就能办出不象是他所能办出来的事;有好多老实人,在火车和轮船上,作出些浪漫的事儿来。自从抗战以来,咱们大家都仿佛在一个极大的轮船上,咱们苦闷,咱们无聊,咱们想家乡。这就很容易使咱们作出些咱们自己也不大明白的事来。就拿局长说,什么高贵的女子没见过,什么场面没见过,为什么单单挑选了这么个地方呢?变态心理,变态心理!局长想家,而又一时为了抗战不能回去。所以就很容易想到,何不弄个教她怎着她就怎着的女子,另成立个小家庭。没人知道,也没人来打扰,局长可以随时的来看看她,安安静静的住一夜;屋里老有些煮饭作菜的香味,处处是那么暖和,那么妥贴,那么朴素,真好象是太平年间平民的小家庭一样。局长到了这里,忘了自己是地位很高的官,忘了打仗,忘了应酬,穿上拖鞋,看看新夫人出来进去的操作,也怪有个意思的,是不是?局长?
洗局长 徐小姐聪明,太聪明!
杨太太 得啦,该说点正经的吧?局长,到底事情怎么办?
洗局长 我似乎也得仿效徐小姐,先说明我自己。我的太太不了解我,所以我就惩罚她。常常有人说我厉害,其实我并不厉害;我只是刚正。属我管的就得听我的话!不听呢,我有我的办法!太太不听我的话,我会断绝她的供给,我会另成立个小家庭!
徐芳蜜 那么,我要是出头调停呢?
洗局长 徐小姐,我把这个面子送给你!
杨先生
杨太太 哈啦!局长万岁!徐小姐万岁!
徐芳蜜 别吵!听局长说!
洗局长 听我说。原先我一月给她二百元过日子。现在,我已有了这份家,只能给她一百五十元了。一来是为惩罚她,二来是不教我的预算增加太大了。我既供给她钱,我要是回家的时候,她就得不能哭丧着脸,也不要盘问我这个那个的!这公道不公道?
杨太太 公道!不过,局长,假若太太和我们出去活动,难道没有点活动费吗?
洗局长 你们二位只要给我办成一件事,我必有酬谢!至于我太太,她理应帮我的忙,不能说什么报酬不报酬。她必须请客呢,可以教局里的庶务办理,要车要别的东西,也是如此。
杨先生 好,想得周到!那么小姐呢?
洗局长 没有她的事!我是新人物而有旧道德的,我不许女儿太摩登了!
杨太太 好不好先预支给我们一点活动费呢?
洗局长 活动什么呢?
杨先生 那件事呀,郝培元那二百多万!
洗局长 对的!我办事向来谨慎。这件事等我先调查一下,调查明白了,有成功的可能,我再通知你们进行。徐小姐你走的是哪条路子?
徐芳蜜 我有几方面可以走,最好是大包围。
洗局长 好!那么小姐就去进行,你给我情报,我给你车费,不能白教你跑路,请原谅我这么不客气,我是个刚正的人!
杨太太 老情人,你可真够厉害的!
洗局长 不厉害!该怎办怎办!咱们这就是个组织,有组织就须有纪律!
徐芳蜜 比如说,局长,我须跟你讨些情报呢?
洗局长 那没问题,我尽量的供给。
杨先生 成功以后,我怎样呢?
洗局长 你总可以相信我的公道!
杨先生 反正大哥也知道我的出身,我是一半正人君子,一半土匪流氓。也会顶忠诚,也会顶险恶。
洗局长 用不着交代这一套吧。老朋友,要必须交代呢,我是个政治人才,可也能掏点坏招术,到必要的时候。
杨太太 二虎相争,必有一伤。事情还没办呢,看我们这股子合作的劲儿!
徐芳蜜 先彼此完全认识清楚了,也好。
杨太太 往下说,这个事(指板门)怎么办?
洗局长 这点事用不着杨太太分心。她不是那种材料,我也不让她出去。
杨先生 那么假若伯母老大人质问我呢?
洗局长 你的嘴还不够应付一位老太太的?!
杨太太 请出来,让我们大家开眼,总可以吧?
洗局长 对不起!我不愿开展览会!杨!你和太太出去看着好不好?那边的山很好看。我要和徐小姐单独的说一说话。有二十分钟就行。
杨太太 芳蜜,我去看山的时候,局长要是对你不规矩,咬他!
徐芳蜜 用不着嘱咐我吧?!
杨先生 (刚一开门)怎这么巧!又碰上了小姐!
淑 菱 杨先生,杨太太,我还说我的侦探本领不错;敢情又教你们俩抢了先。(回头)红海,进来!〔杨氏夫妇舍不得,又随淑菱回来了。
洗局长 (立起来)淑菱,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干吗来了?
淑 菱 难道我没有嘴,没有耳朵?至于干什么来了,我来看看爸爸;你不是好几天没回家了吗?(拉红海)这是文化人,红海什么文章都会作,作得极快啦!
洗局长 (没有理红海)告诉你,淑菱,你不能老这么小疯子似的乱跑;一个小女孩子,一点规矩没有,成什么话呢?淑菱 妈妈倒规矩呢,你又嫌她蹩脚;一个局长爸爸,可真难伺候!
洗局长 我不准你在这儿瞎扯,走!
淑 菱 (仿佛完全没有听见,凑过芳蜜去)哟,我怎么看你很眼熟啊?
徐芳蜜 也许在哪儿见过。
淑 菱 还不是,你等我想想。我想不起你的名字来了,可是我记得一点不错,咱们同过学;我在一年级的时候,你就毕业了,是不是?
徐芳蜜 那时候我叫徐若兰,是不是?
淑 菱 那时候你就是校花,所以大家都记得你,你可不记得我。你怎么认识我爸爸呀?
洗局长 不用多问!好了,你们既是同学,以后见面的机会还多看呢。没事可以走了,照直的回家!(掏钱)拿去,回家!
淑 菱 爸爸不回家,女儿得回家去,不合逻辑!就是五块钱哪,留着吧!我是来看看那个小难民的,不为要钱;即使为要钱,五块钱似乎也太少一点。
洗局长 你走不走?
红 海 (始终没把眼睛离开芳蜜)不要吵,我刚刚得到一点灵感!
洗局长 先生,请出去!还告诉你,以后不许你和淑菱在一块儿,听明白没有?
红 海 在一个女子(指着芳蜜)给了我灵感的时候,我听不见男人的吼声!
淑 菱 红海!
洗局长 我——教——你——出去!
红 海 (向淑菱)这是谁?
淑 菱 我爸爸,洗局长。
红 海 噢,洗局长。处长,厅长,部长,院长,还没有一个敢撵我出去的,太没礼貌!在我的笔下,一个人可以生,可以死,不管他有什么地位!论地位,(掏了半天)啊!(掏出张请帖来)今天晚上李总司令请客。(向淑菱)拿过去,教局长看看!
徐芳蜜 大家都是朋友,朋友。淑菱,你先和红海先生玩一玩,以后咱们见面的机会还多着呢!
淑 菱 好吧,咱们走。爸爸再回回手,添五块行不行?
洗局长 (又掏出五元来)就是这一次,告诉你!你要是以为你一来就能敲我的钱,那是个错误!我再看见你和他(指红海)在一起,我会把你锁在黑屋子!我的话永远不空说,你晓得!
淑 菱 走吧,红海!
红 海 我还没看够象诗一般的美人。
淑 菱 爸爸,你也给红海五块钱!要不给,他是不会走的。(见局长摇头)徐小姐,你给他,哪怕是一块钱呢,要不然,他不走,你们也,也办不了公!
徐芳蜜 (拿出一块钱来)表示一点对思想家的敬意!
红 海 这是美人之贻,我将永远贴在胸口上,永远不能花掉!
淑 菱 对,好永远花我的钱!走吧!(往外扯他,一边扯,一边问爸爸)你就永远不回家啦?
洗局长 快走!(向杨先生)把那个家伙(指红海)扯出去。
杨先生 红海先生,请!
红 海 (极舍不得离开芳蜜的慢慢往外蹭)哟,忘了!李总司令的请帖呢?
淑 菱 对呀,哪去了?啊,桌上呢,是不是?
杨先生 (赶紧凑上去看请帖)可真是总司令的请帖呢!(转向红海)那什么,红海,下月十二号,我的生日,千万请过来喝酒!当面拜求,千万给写副对联来。红 海 把纸送来,一定作得到!
杨先生 我记得好象给朋友祝寿,都是自己买纸。不过,红海先生可以是个例外;好,我把纸交给淑菱小姐就是了,拜托拜托!还有,李总司令好求不好求?要是能赏一副对子,就太好了,太好了!
红 海 要十副八副的都行,只要送纸来!
杨先生 拜托拜托,纸一定送来!那么,十二号务请光临!淑菱小姐,明天我就送纸来。
淑 菱 红海,有人求写对联,还不走吗?
红 海 把灵感(指了指芳蜜)遗留在这里,文心还不象个竹筒?
(被淑菱扯了走)
杨先生 (送到门口)再会,别忘了写对联啊!(转身)可爱的小人,多么聪明!太太!咱们还是去作二十分钟的旅行吧?(同杨太太手拉手出去)
洗局长 一群疯子!一群疯子!(静了静)徐小姐,刚才你说庞院长是尊翁的老友,尊翁现在——
徐芳蜜 去世好几年了。从前,庞院长有许多文字都是我父亲代笔。
洗局长 尊翁的名讳是——
徐芳蜜 树梅。
洗局长 噢,徐树梅!徐树梅!没听说过!几个给庞院长代笔的人我都知道。(慢慢的掏出手枪,猛然立起来,比着她)抬起手来!
徐芳蜜 (微笑,不动)用不着!把枪放下!
洗局长 (楞了会儿)反正你跑不了!(坐下)说实话,你是不是侦探?
徐芳蜜 是怎样,不是又怎样?
洗局长 我可以要你的命,也可以保住你的命!
徐芳蜜 我可以给任何人工作,只要有钱。干什么也不过是为吃饭。那边(指小板门)不要紧?
洗局长 (点点头,轻轻的走过去,猛推开门)她不懂,和块木头差不多!(回来,并未回原位,而坐在芳蜜的旁边,拉住她的手)你一进来,我就怀疑,我有相当的聪明。你那些变态心理什么的,又使我纳闷,为什么你那么热心为我解脱。后来我问你许多话,很有几句你答不出的,可是你都巧妙的闪过去。有两项事定了你的罪案:第一,向我要情报;第二,庞院长手下压根儿就没有个徐树梅!小姐,你还欠着点老到精细!我要是不看在这么美的一个脑袋上,这里(以指点她的额)就得穿过一个枪弹去!
徐芳蜜 (极镇静)美就是我的钢盔!
洗局长 我生平最大的缺点,就是不肯下手伤害一个美好的东西。见了美色,我就忘了慎重。我性子急。这个,(指小板门)告诉你实话,完全因为我性急。她急需钱,我就一把抓到她。等她奶奶病好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