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充满了疑问。一种不详的预感,渐渐地如同黑云一般,浮现在众人的心头。伊贺使者的话是真的吗?弦之介真的平安无事?四百年来的宿怨,毕竟不是轻易能够抹消的。大家不约而同地来到了甲贺弹正的宅第,整整商议了一个晚上,面面相觑的脸上,无不写满不安的神情。
“弦之介大人怎么会如此急迫地想去见胧?难道他等不及婚礼了?”
一个女子悲伤地叹息道。这个如同一朵大红牡丹的美貌女子名叫阳炎,是卍谷里边地位仅次于甲贺弹正家的女儿。
“本来我想去伊贺看看,”
阳炎身边的一个男子说,
“不过,我刚才已经让妹妹先去查探虚实了。”
如果说在场所有人的容貌,都充满了难以形容的诡异色彩,那么只有这个男人,是一个平常人的模样。此人就是如月左卫门。他的脸形稍稍有些圆,长相实在是过于普普通通,以至于你即使和他见过两三次之后,依然无法记住他的脸。——应该这样说,就连卍谷里的族人,也不能断定,现在如月左卫门的这张脸,就是他与生俱来的那幅容颜。其中的原因,读到后文就会明白。
“哦,阿胡夷已经去了伊贺吗?”
“如果是女孩的话,对方既不会过于在意,而且就算被弦之介大人发现的话,也不会责备她。”
“既然如此,不妨等到阿胡夷回来以后再做打算。”
于是众人又安静了下来,围坐一圈继续等候。那情形,就像是冥府死神的聚会。就在这时,室贺豹马突然抬起头来,
“等等。”
“怎么了,豹马?”
“有人已经进入了卍谷。”
听豹马这么一说,众人都侧耳细听,却什么都没有听到。其中一位老年忍者,虽然使用了忍者专用的窃听装置“闻金”,仍旧一脸茫然的样子,
“豹马,声音来自哪个方向?”
“北方。……是忍者的脚步声。”
这是和伊贺相反的方向。按道理说,忍者的脚步声绝对不是轻易能够被察觉的,何况现在这脚步声离众人尚有一里地的距离。然而双目失明的豹马却能够听见,说明他拥有非常敏锐的听觉。
“难道是弹正大人回来了?或者是,风待将监?”
“不对。不是甲贺的忍者。”
豹马停了停,继续说,
“一共来了五个人。步伐充满了杀气。——”
“好。主水,你赶快去通知村里的人,告诉大家,在我发出信号之前,既不要贸然出来,也不要发出任何响动。——”
光头男子霞刑部嗖的一声站了起来。
“我先去看个究竟。”
霞刑部的身影如风一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门外。
二
黎明前的卍谷,雾霭沉沉。其中隐隐约约可以发现五个人影。据说忍者经过特殊的训练,只要把障子放在水中,他们就能安然踏越,而障子本身不会破裂。令人不可思议的是,这五人虽然在疾驰,却不仅没有发出任何的脚步声,就连周围早春时节的青蛙,居然也没有一只发现他们,继续呱呱地叫个不停。
这五个人影,就是刚才在东海道,成功截杀了风待将监和地虫十兵卫的伊贺忍者:药师寺天膳、小豆蜡齐、筑摩小四郎、蓑念鬼和萤火。
甲贺卍谷也如同伊贺锷隐谷一样,到处是迷宫一般的道路。为了弦之介和胧的婚姻大事,上述五人当中,也有人曾经作为使者,造访过这里。不过那个时候,因为一举一动都处于甲贺方面的监视之中,作为被监视者反而并不感到紧张。而这一次不一样,这一次,五人是偷偷潜入了敌方的阵营,所以尽管五人都是伊贺的精锐,心中也充满了恐惧。
“好像都还没有睡醒呢。”
蓑念鬼悄声地说。
“别出声,小心被发现。”
小豆蜡齐不安地四下望了望。
“不用害怕,没有人发现我们。”
药师寺天膳摇了摇头,安抚小豆蜡齐。五人当中,惟有天膳多次来过卍谷,他对这里,就像对锷隐谷一般熟悉,完全可以做一名合格的导游。
“即使被发现,我们还可以说,我们是奉弦之介之命,特地来邀请霞刑部、如月左卫门、室贺豹马、阳炎和阿胡夷前往锷隐谷的使者。”
“把他们引出来?”
“不过,我仔细一想,这五个人也不是会轻易就上当的人。不过,即使骗不了他们,刚才那番话也可以作为事情紧急时的托词。只要能够把这五人分开,干净利落地干掉就行。第一步,我们先去室贺豹马的家。”
这是忍者之间无声的对话,或许应该称为运用呼吸声的交流更确切一些。这时天膳抬头一看,突然冷笑了起来。
“哦,那棵榉树已经长这么大了。我记得我还是小孩的时候,它也不过和我一般高矮——”
从树龄来看,这棵榉树已经有一百七八十岁。满树的枝干耸立在阴暗的夜空中,或许是因为树的寿命已经到了尽头,树叶如飞瀑一样垂下来,仿佛在向五名闯入者表示敌意。
天膳确认附近没有盯梢的甲贺族人,然后回头对众人说道:
“但是,即便我们偷袭得手,大家也千万不可有任何轻敌的思想。单单一个风待将监,已经花费了那么多的精力才将其制伏。”
话音未落,天膳的脚步突然僵住不动了。他迅速地巡视周围,
“别动!”
“天膳大人,发生什么事了?”
“我感觉这里除了我们以外,还有其他人,就站在旁边!”
五人现在所在的地方,是一条两侧都是旧土墙的小道。朝雾已经像轻烟一般渐渐地散去,除五人之外,周围确实一个人影也没有。
蓑念鬼和筑摩小四郎像两只蝙蝠,跃上两侧的土墙。两人探身俯视土墙的内侧,
“一个人也没有。”
天膳点点头,放松了一下肩膀,
“是我多疑了。走吧。”
说着天膳带头朝前走去。余下的四人,也都杀气腾腾地跟随其后:蓑念鬼、萤火、筑摩小四郎,然后是小豆蜡齐。——
走出大约十步以外,众人却发觉小豆蜡齐不见了。
“哎?”
四人急忙回身,惊讶地发现,小豆蜡齐正靠在土墙上。
蜡齐的脚紧紧地抵住地面,上半身像虾米一样前倾,使劲想要挣脱土墙。即便如此,他的身体仍然无法从土墙脱离出来。可是在他的身后,却一个人影也看不见。
突然,蜡齐一个趔趄,向前倒了下去。好个蜡齐,尽管身体已经失去了平衡,脚依然像只铁锤一样,向身后的土墙砸去,砰的一声在土墙上砸开一个大洞。这一脚,力道惊人,土墙似乎也发出了像人一样痛苦的呻吟,整个墙体摇摇晃晃,眼看就要倾倒,可是依旧没有一个人影出现。
“土墙!土墙抓住了我的刀鞘!”
小豆蜡齐面如土色,看上去受到了相当大的惊吓。
“土墙还在我耳边说,伊贺的家伙们,小心了,卍谷的墙壁可是长着耳朵的!”
那一刹那,从稍微远处的土墙那里,突然传来一个诡异的笑声。
“糟了!”
药师寺天膳不由得大惊失色。而那个笑声则顺着墙壁的表面,消失于朝雾之中。
“出来吧!敌人已经来到卍谷了!”
只听卍谷传来一声高喊,同时道路的前后左右,也响起众多的呼应声。
伊贺的五名忍者不禁愕然而立。没想到自己的奇袭,到此已经完全失败!五人本来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卍谷应该毫无警戒才对,这下自己反而落入了甲贺一族的包围圈。更糟糕的是,他们所谈论的秘密,刚才也已经被奇怪的“土墙之耳”听了个明明白白!
“住、住手!”
情急之中,药师寺天膳赶忙对甲贺族人摆了摆手,
“我们不是敌人!是伊贺锷隠谷派来的使者!我们五人是遵奉甲贺弦之介大人的命令,前来甲贺的!”
“谁会信你的鬼话!既然是伊贺的使者,为何来自北方!”
刚才的声音嘲笑道。
“刚才尔等的密语,也令人生疑。来人,把尔等抓起来!”
听到这里,甲贺族人顿时一拥而上。
“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药师寺天膳脸色苍白地对四人一笑,
“怎么样?现在只能杀出一条血路了。”
“混账家伙,我倒要看看甲贺族有多厉害!”
筑摩小四郎唰的一声,从腰间拔出大镰刀,一个人先杀了出去。
挥着白刃冲上来的甲贺族人,看到前方筑摩小四郎豁出性命的架势,也不由得被他的气势所吓住,停下了脚步。不过转瞬间,又再次猛然冲了上来。小四郎就抓住那一瞬间,发动了进攻。
只见他竖起嘴唇,向着天空发出“嗖”的一声长啸。
与此同时,距离小四郎三米开外的甲贺武士中间,冲在最前面的二、三人突然掩面向后退去。他们的脸,像石榴一样裂开了!
“啊!”
没有人知道小四郎是怎么做的。也没等他们明白过来,冲到前面的数人,就像刚才捂面倒下的人一样,头破血流地倒了下去。剩下的甲贺众人,像发生了雪崩一样,向后退却。
“走!”
随着天膳一声令下,伊贺五名忍者趁着混乱,往人群冲了过去。
蓑念鬼手中的橡木棒虎虎生风。小豆蜡齐的四肢如旋风般舞个不停。不一会,两人的身边就堆满了甲贺族人的尸体,有的被念鬼的木棒打折了颈骨,有的被蜡齐的脚部踢穿了肋骨,形成一片血的泥泞。然而,最可怕的,还是被筑摩小四郎杀死的人的惨相。其脸部眼球突出,口鼻内部的肌肉外翻,就像炸裂开的爆竹。
筑摩小四郎继续挥舞着大镰刀,在甲贺族人中左冲右突。倒在他身边的尸体已经堆积成一座小山,刺鼻的腥味让人捂鼻。只见他竖起嘴唇的同时,又有数名甲贺族人的脸部皮开肉绽,倒了下去。
到底世上有没有人能够防住筑摩小四郎的妖术?他并没有呼出任何气息,也没有发射任何物体。他不是在呼气,而是在吸气。小四郎正是通过强烈的吸入空气,在不远处形成了一个零时的小型龙卷风。龙卷风的中心则是真空。凡是被真空吸入的人,最后都如同被好几把镰刀同时切割过一般,皮开肉绽而死。
先前在和风待将监较量的时候,筑摩小四郎之所以没能施展“旋风镰鼬”的绝招,只不过是因为先被将监用粘痰封住了口鼻。
这时,刚才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
“何怯之有,何惧之有。以甲贺忍者之名,不能让尔等逃掉!”
听了这话,甲贺族人又咬牙冲上前去。照此下去,单靠小四郎在空中形成的真空,已经无法阻止敌人的洪流。千钧一发之际,突然一片黑云似的物体自远处飞来,瞬间笼罩了甲贺族人的前后左右。
是蝴蝶。成千上万只、数不胜数的蝴蝶。众多的蝴蝶像一团巨大的龙卷,遮蔽了甲贺族人的双眼,逼得他们喘不过气来。蝶群进而挟裹着五名伊贺的忍者,向路旁席卷而去。
等甲贺族人回过神来的时候,眼前早已不见了伊贺五人组的身影。
“啊,在那边!”
“伊贺族往对面跑啦!”
甲贺一族朝着蝴蝶飞走的方向追了出去。这时从相反的方向,传来了药师寺天膳的声音。
“甲贺的蠢才,真是耳闻不如一见。这下你们该知道伊贺的厉害了吧。”
等霞刑部、如月左卫门、室贺豹马和阳炎四人不知从何处赶到的时候,伊贺五人组早已走远,耳边只剩下药师寺天膳的嘲笑。
“原来甲贺对伊贺使者的礼遇就是如此。等着瞧吧!如果你们今后胆敢迈入锷隠谷一步,我们会用同样的手段,来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