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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真是大人您所期待,而且弹正大人也同意的话,我们这些做家臣的也不会阻拦。不仅不会阻拦,如果能够令大人您得到幸福的话,我还非常乐意去说服大家呢--”
“感激不尽。这也正是我让丈助你陪我出行的原因啊。”
弦之介的话语十分沉重。
“在我看来,你们都很愚蠢。我们甲贺一族,自小跟随祖父学艺,掌握了如此利害的忍术--阿幻婆一族也是如此--却和伊贺互相敌视,埋没在此深山老林,实在是愚蠢至极。很早以前我就是这样想的。我希望能够和阿幻婆的孙女——胧结为夫妇,最初也是出于这样的考虑……”
年青英俊的甲贺弦之介,秀丽的面容透出理性的神采。暗淡的月光在他长长的睫毛下投下阴影,显出隐隐的忧虑。
“可是,当我鼓足勇气看到胧的时候,只一眼,这种自以为是的想法就消失得一干二净。”
“大人您是被胧小姐的忍术迷住啦。”
“我对你说过多少次。阿胧虽然是阿幻的孙女,可是却不会任何忍术。听说婆婆教给她的所有忍术也都不起作用。如果不是这样,阿幻婆婆也不会同意把阿胧嫁给我甲贺一族。”
“可是,我每次见到胧小姐的时候,都感觉到一种强大的压迫感。真是不可思议。”
“阿胧就像太阳。在太阳的面前,所有魑魅魍魉的妖术,都会云消雾散。”
“所以我才感到害怕……要是我甲贺一族云消雾散,可是一件可怕的事。”
鹈殿丈助从树林中探出圆圆的脑袋,一脸害怕的神色。
“弦之介大人,您能不能重新考虑考虑啊?”
“丈助……”
“什么?”
“我感到非常不安。昨天夕阳落山的时候,我就感到一种巨大的恐惧。”
“啊?”
“我担心前往骏府的祖父遇到不测。”
“您知道弹正大人出什么事了吗?”
“不知道。正因为不知道,才考虑伊贺方面可能会从阿幻婆婆那里得到什么消息,想到阿胧的跟前问个究竟。”
“哦。”
丈助下意识地向夜空望去。高高的杉树林上空,传来双翼掠过天空的声音,一个异样的阴影从两人头上飞过。
“那是什么?”
“是老鹰。而且它的脚上还抓着一张白色的卷轴。”
甲贺弦之介惊讶地目送老鹰飞过,突然转向丈助说:
“丈助,去拿卷轴!”
“哎”的声音尚未消失,鹈殿丈助已经飞身而去。
二
鹈殿丈助与其说是在跑,不如说是在滚。
甲贺忍者鹈殿丈助一边望着夜空,一边像只皮球一样在山中滚动。和皮球不一样的是,他是朝着山的上方滚去。
还不止如此。因为他在跑的同时望着空中的老鹰,所以许多次都撞到了树上。明明是撞到树上,他却在一瞬间像缕青烟一样穿了过去,身体丝毫没有损伤。不,不是烟。如果使用高速摄影机拍下他的动作,可以发现他的身体在和物体相撞的瞬间,凹陷了下去,就如同皮球一样。实际上,也有两三次,他确实撞到了物体上,可是很快,他的身体又复原到原来的位置,继续往前奔跑。如果把他比喻成一个皮球,那就是一个具有生命的皮球,一个具有意志的皮球。
老鹰在无垠的夜空中飞过。由于老鹰脚上抓着长长的卷轴,可以看出它已经筋疲力尽。就在它的影子掠过丈助头上的杉树林时,丈助拔出短刀投了出去。
“唰”的一声,短刀在月光下划出一道明亮的轨迹,老鹰也呼啦一下,张开巨大的翅膀。它成功地躲开了短刀的攻击,朝高空飞去。可是由于反作用力,卷轴也从它的爪中滑落,发出啪啦啪啦的声音,就要落到杉树林中的空地上。
赶在卷轴落地之前,鹈殿丈助刚把卷轴的一端抓在手里,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好似空气泄漏般沙哑的声音:
“可否把那个东西交给我啊?”
丈助回头一看,一名老者赫然站在那里。老人的身体宛如一颗弯折的铁钉,长髯一直垂落到地上,像苍白的树干一般反射出暗光。
“啊,这不是伊贺的……小豆蜡齐老人家吗。”
丈助心中一紧,
“多日不见,幸会幸会。我丈助这次是作为弦之介大人的随同,前来伊贺--”
“……”
“蜡齐老,虽然现在是夜里,我们可没做什么不轨的举动。想必您老人家也知道骏府的事情,我们放心不下,所以来看看阿幻大人有没有什么新的消息--”
“可否把那个东西交给我啊?”
小豆蜡齐没有理睬丈助的寒暄,再次追问。
“刚才你用短刀攻击的,是阿幻大人的老鹰--”
“什、什么?阿幻大人的?”
鹈殿丈助的眼光一下落到了手中的卷轴上。那上面无疑写有什么东西。
“如此说来,那只老鹰是从现在骏府的阿幻大人身边飞来的?”
“是不是这样,与你无关。胆敢攻击伊贺的老鹰,在陪上你的小命之前,可否把那个东西交给我啊?”
丈助无声地看着蜡齐,突然好像想到了什么,开始把卷轴收起来。
“不愧是我甲贺的弦之介大人--这就是弦之介大人所谓的直觉啊。从骏府飞来的老鹰,由老鹰带来的卷轴,那我可就先睹为快啦。”
“喝,口气不小。在你面前的不是别人,可是我伊贺的小豆蜡齐。发话之前,还是先看清楚对手到底是何人再说。”
老人的眼中放出诡秘的光芒。
“呵呵呵呵,”
丈助笑了,
“没忘没忘,伊贺的小豆蜡齐老嘛。如您所言,卷轴是谁的东西,我倒是没有疑问,不过您的口气可不小啊,刚才您所说过的那些话--我可不爱听。”
“你想怎么样?”
“蜡齐老,四百年来你我族类宿怨未了,亏得服部家出面调停,最近两家又结下婚约,眼看就要化干戈为玉帛--说好固然是好,说遗憾也是遗憾。你也是一样的想法吧,蜡齐老。”
丈助似乎想起了什么,语带嘲讽,
“蜡齐老,说到你的忍术,虽然我不知道详情,听人说倒是和我丈助的忍术一脉相通。总之,我的祖父和你的伯父好像是一家人哩。不过话虽如此,伊贺和甲贺的忍术到底有什么不同,哪一家更厉害,可耍不了嘴上功夫。虽然你我两家通过服部家,订立了不战之约,我也不想和你吵嘴,不如我们俩在这里偷偷地玩一玩?”
“丈助,忍术之间的较量,可是以生命为赌注的。”
“那样的话,蜡齐老,我可不愿把这个卷轴白送给你--怎么样啊?”
小豆蜡齐的腰部本来仅和地面差不多高,突然一下子变长了。伸长后的蜡齐的身体,就像一根竖立的晾衣杆。对此变化,鹈殿丈助纵然见多识广,也不由看得目瞪口呆。
“呵--”
伴随着吸气声,小豆蜡齐猛然伸脚,踢向丈助滚圆的下腹。
这一脚就像楔子打入了空隙,换作一般人,可能就会因此而被击出一个大洞。……丈助的身体发出皮球被击中般的声音,一下弹到三米远外。
“真有一两手,不愧是蜡齐老。”
一瞬间,丈助皱了下眉头,额头上渗出痛苦的汗珠。不过他很快又笑了起来,依然单手拿着卷轴。
“哼。”
蜡齐被丈助激怒了,他的口中发出异样的声音,向丈助攻去。
尽管腰中佩着弯刀,但是蜡齐并没有拔刀。即使拔出来,恐怕也无法使用。因为现在他们的位置,是在长满杉树的山林中,月光在树林中形成反光,仿佛几千只夜光虫在空中浮动。
忍术之争,确实不是儿戏。刚才蜡齐也说过,忍术的较量以生命为赌注,是相当可怕的竞技。丈助借杉树林作盾牌向后逃去,蜡齐细长的手和脚则像长了眼睛似的紧追不舍。蜡齐的手和脚一伸一缩,就如同皮鞭一样,而攻击的姿态,则像章鱼的触角。难道这个老人身上没有骨头?凡是被他四肢的尖端碰到的物体,无论小树枝,还是树叶,都像被利刃切割过一般,威力惊人。小豆蜡齐的全身,似乎是由无数的关节构成的,而证据,就是他的头、腰、还有四肢,都可以在常人绝对无法达到的位置,做弯曲、旋转和拐弯等各种运动。
“真是个怪物呀!”
丈助一回头,看到蜡齐的身体伸缩成脸、腰和脚三个部分,前后交错向自己攻来,也不由自主得大声喊出声来。
蜡齐的手臂像枝蔓一样缠住了丈助肥胖的颈部。丈助的脸色则如同煮熟的南瓜,变成了褐色。
蜡齐哈哈大笑:“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这下知道我小豆蜡齐的厉害了吧。”
蜡齐将手腕紧紧合在一起,缩到仅有丈助颈骨的直径那么大。他进而伸出一只手,想要拿走丈助手中下垂的卷轴。
就在那一刹那,蜡齐合在一起的手腕由于汗水而滑落开,鹈殿丈助则脱出一米多远。再看丈助,已经砰地一声,让自己的身体像风袋一样鼓了起来。
“啊,”
蜡齐不禁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要说怪物,丈助才是真正的怪物。原来鹈殿丈助的身体不论遭受了多大的打击,又或者遭受了怎样的束缚,丈助依然可以控制自己,让身体像风袋一样伸缩自如。他的身体具有和蜡齐同样的柔韧性。只不过,如果把蜡齐的身体比喻为骨鞭的话,丈助的则是巨大的肉球。
“你老啦,蜡齐老。”
鹈殿丈助一边晃动着自己鼓胀的肌肉,一边嘲笑道。小豆蜡齐的白发则被汗水渗湿了。
“不错,真有趣。怎么样,好像是我赢了啊。那么我们就按照刚才的约定,这个卷轴作为胜利者的褒奖,归我所有了。”
一阵轻蔑的大笑,伴随着鹈殿丈助浑圆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杉树林的深处。小豆蜡齐则动弹不得,只能目送丈助远去。比起肉体的疲劳来,一种精神上的绝望,更让这位老者的身体感到乏力。
三
月亮落山以后,甲贺和伊贺的山谷愈加显得阴暗。
不过,两地山脉的交界处,已经露出一丝黎明的曙光。满山都是小鸟叽叽喳喳的叫声,小草上凝结的露水,反射出灿烂的光辉。
这时,从甲贺信乐谷和伊贺交界的土岐岭处,传来一个充满活力的声音:
“弦之介大人!”
泛蓝的天空中,显出五个人的身影。
“啊,胧小姐!”
远处,一个身影像一只小鹿般穿过灌木丛,并且开心地对她身后的人影说:
“你们看,我不是说过了吗,从昨天晚上起,一直不安的心情,到了甲贺境内,真的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而且,弦之介大人也好像和我心有灵犀,他也在往这边走呢。呀,弦之介大人在朝我微笑呢,他一定有好消息要告诉我。”
女孩披着浅红色的斗篷。夜色虽然还没有完全散去,可从女孩的身上,却似乎散发着一种灿烂的光芒,难道这是人的心理作用?
这个女孩,就是伊贺忍者首领阿幻的孙女阿胧。
但是,和胧那活泼的声音相反,跟在她身后的四人,却像黎明前的黑暗一般,阴沉沉地不发一言。
其中两个女子像是阿胧的侍女,一个脸色苍白,妆扮妖艳;另一个身材瘦小,楚楚可怜,可当你看清她头上的饰物,又不由得会打个寒颤。那是一条活蛇。蛇从她的衣领经后脑盘旋而上,仿佛在爱抚着她的发香,嗤嗤地吐着舌头。
“蜡齐老到哪里去了?”
“好像突然发现空中有什么东西,追过去了。”
另外两个男人一边盯着弦之介,一边简短地交谈道。
虽然光线还很暗淡,不过依稀可以看出,其中一人面色苍白,好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