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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的是鬓若刀裁,剑眉星目,英气逼人。那一飒爽姿态,顿时赢得大戏院前万人喊好!然而,跟在关一龙身后的孟二奎却显得十分孤寂。孟二奎混在重新密集的人群里,看着台阶上万人关注的关一龙,面带微笑,低头拨开人群跟上了关一龙走进戏院大门的脚步。
关一龙头一次正式登台演主角,却不见丝毫窘迫和生涩。那一唱,一念,一做,一打,甚是对得起多年来的艰苦练功,角色的生动形象,表演的丝丝入扣。在台上的一个眼神,一个身段,一个细微的手指,配合得天衣无缝,谢幕之时,观众纷纷起立,欢唿声此起彼伏。
那位卢局长又来看戏。他喜欢一个人坐在包厢中,细长的手指在瓜子中拨来拨去,时不时望着台上惹人叫好的席木兰,又不怀好意的笑笑。至于关一龙的表演,他是丝毫没有动心。
看着席木兰谢幕,卢局长也起身走出包厢。
戏院之外迎来一位跑腿儿的小厮,他手里拧着两个鲜艳里的花篮,一路小跑来到卢局长面前,弯着身子,尽显讨好的禀报道:“卢局长,您吩咐的花篮给您送来了,小的现在就送到席老板手上。”
“去吧。”卢局长剥着瓜子,慢步走在小厮奔过的过道,来到后台也不上楼,就停在楼下等着听席木兰的答复声。这卢局长送花篮仿佛已经成了习惯,这席木兰收花篮似乎也成了习惯。
“知道了,就放在那里吧。”席木兰卸着头上的发饰,看着镜子里的小厮,平淡无奇的回了一句。随后,小厮应声,转身下楼,尽数将花篮堆到了门口。
卢局长随意的扫视了一下后台中忙忙碌碌卸妆的人们,半眯着眼睛笑笑,这才转身离开。
舞台上的光鲜亮丽更衬得灯光晦暗的后台复杂凌乱。孟二奎行走其中,如在迷宫中穿梭。他走到自己的化妆间内,坐下来开始卸妆。
二楼是关一龙和席木兰的大角儿化妆间,孟二奎通过自己化妆间的镜子,看着关一龙和席木兰穿着繁复华丽的戏装上楼,穿着时髦得体的洋装下楼。最初,二人打完招唿便互不理睬,态度可谓相敬如“冰”,渐渐地,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变得融洽起来。
日子一天天过去,关一龙和席木兰也越来越亲昵。
这天,两人带着妆坐在各自的化妆间内,关一龙无意之中碰到了镜子前的饰品,饰品撞到了墙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坐在一墙之隔的席木兰已经卸了半张脸,听到隔壁传来的响声以为是关一龙在叫自己,于是腾出手,磕了磕墙上的镜子。谁知,同样听到响声的关一龙也回敬似地敲了敲。就这样你来我往,两人也不曾开口说一句话。
来回这样五六次,席木兰走出自己的化妆间,谁知出门竟遇上正过来的关一龙,两人一见面的笑了起来。这笑声里伴着心照不宣,清朗的传到了楼下。
孟二奎也顶着一张只卸了半面妆的脸痴痴的站在楼梯口。
席木兰与关一龙在楼上闲聊着什么,席木兰进化妆间里拿了茶盏,盛了茶,端在手里再次走了出来。席木兰摆着身段,使着唱调,将手中的茶拱手推到关一龙面前:“关老板,请笑纳。”
关一龙也用着身段,摆出架势,回敬地唱道:“席老板,不敢不敢。”
简单几句两人间的隔阂便去了一大半,席木兰拱着手,不见关一龙接茶,兰花指轻点茶面,好像小姑娘嬉戏一般将茶水了点到关一龙脸上。关一龙看着那半张娇美的面容却没有生气,接过茶来调笑的回道:“席老板,恭敬不如从命。”
孟二奎听着上楼的嬉闹声,似有犹豫的抬腿向楼上走去。
席木兰见关一龙喝完茶,回首间两人相似一笑,而这时孟二奎也正好走到楼梯口。两人这样默契而又亲昵的一笑,不禁让他迈不动步子。
孟二奎一时痴痴的站在楼梯口,席木兰见他望着自己,收起笑脸转身进了自己的化妆间。关一龙借着眼角的余光也瞧见了孟二奎,孟二奎心中突然有一些说不出的滋味儿,不知是尴尬,还是介意。关一龙探着身子,对着楞在原地的孟二奎说:“师弟,今晚散场咱们四处逛逛。”
孟二奎挤出笑脸,略显顾虑:“师哥,就我们两人吗?”
“当然。”关一龙答应了一声,回到化妆间继续卸脸上的妆。
此时,只有孟二奎一人留在化妆间外,孟二奎转着眼珠子看着关一龙的化妆间,又看看席木兰的化妆间,最后他转身回到楼下。他的日子就是这样,上台唱戏,下台对着镜子,看着自己,听着楼上时不时传来的嬉闹声……
夜色渐深,十里洋场依旧霓虹满街,关一龙一身墨色西装站在戏院门口。今日的戏虽然早已唱罢,可是那些戏迷仍旧依依不舍,三五成群站在戏院门口等着这位大角儿。见到关一龙风度翩翩的走出来,她们纷纷上前索要签名。关一龙笑着,一一接过递来的纸笔,边写着边向门里望去。他是在等孟二奎,片刻之后,换上黑色西装,带着黑色绒面圆边礼帽的孟二奎走了出来。与关一龙的众星捧月相比,站在不远处的孟二奎显得形单影只。
望着天边进入夜色的天空,孟二奎并没有催促,在他看来眼前这位被众人追捧的大武生,依旧是从小到大同自己一起练功,一起掷飞刀,一起望着蔚蓝天空述心事的师哥。那句“谁杀了你全家,就灭他满门”匆匆浮现过孟二奎的脑海,连带着多年以前血淋淋的画面,孟二奎不禁握紧了拳头。
“师弟,走吧。”不知什么时候关一龙已经走到他的身边,要了签名的小姐少妇们也散了很多,孟二奎脸色有些苍白的抬起头。关一龙眼利,一下便看出孟二奎的不对劲,伸手试了试孟二奎的额头:“师弟,脸色怎么这样难看?生病了?”
孟二奎没有啃声,轻柔的挤出一抹微笑,小声说了句:“没有。”
“今晚不去了,我们回家,看你是累了。”关一龙说着拍拍孟二奎的肩膀。要说累,关一龙除了上台唱戏,下台还要应付戏迷,要说累肯定是比孟二奎累。可是,要说心累,已为师傅报了大仇,现在又成了大上海滩赫赫有名的“关老板”,关一龙甚是没有背负着家仇血恨的孟二奎心累。
“没事儿,咱们走走吧。”孟二奎站直了身子,抬手整理了一下圆边礼帽,笑着对关一龙说:“咱们得好好看看这个上海滩。”
关一龙也笑了,率先迈出了步子,夜色下两个相依为命的人,搭肩并排走着。
一辆黑色的轿车在两人附近发出尖锐的鸣笛声,随后缓缓在关一龙身边停下。
“关老板。”轿车后座上一位身着黑色洋装,化着精致妆容,少妇摸样的女人扬着蕾丝花边的扇子,声音清秀地唤着关一龙。关一龙稍稍低头,孟二奎也转过脸来。女人收起扇子,涂了红色唇膏的双唇一张一合,谈吐得体的说:“关老板,现在可有空?可否上个脸?”
关一龙斜着嘴角轻轻笑了笑,视线随意的扫了一下,问道:“敢问小姐,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女人“咯咯”掩面轻笑,眼神却炙热地望向关一龙的眸子:“外面风凉,有什么话,上来说吧!”女人说着,向里面的位置移去,拍拍挪出的位置,意思关一龙坐到她的身边。关一龙收回笑意,转头正要征询一下孟二奎的意见,谁知孟二奎此时却对着远处的一个饰品小店范起痴来。
“师弟,你看——”关一龙欲言又止,用胳膊肘碰了碰孟二奎,孟二奎回过神来:“师哥,你去吧,我随便逛逛。”
关一龙从小同孟二奎一起长大,孟二奎随意的一个表情一个动作,他都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就如同孟二奎现在也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
关一龙点点头:“那好吧。”
女人见关一龙答应了自己,轻轻抬手,这时车上一直没有说话的司机像得到指令一般,打开车门下来,毕恭毕敬的为关一龙开门、关门。
坐在美艳女人的身边,关一龙对着孟二奎挥挥手:“师弟,我先走了,不会太晚。”
“好。”孟二奎答应一声。
载着关一龙的黑色轿车消失在夜色之下,孟二奎深吸一口气,走向那家夜不眠的饰品店。
饰品店中,琳琅满目都是女子所爱的饰品。看店的女人见孟二奎走进来,起身迎上前来招唿:“先生,是为夫人挑选饰物吗?”孟二奎略带羞涩的回:“不是……一个朋友。”
各色洋装配饰,蕾丝折扇,发带腰带。新潮的、华丽的、艳丽的……孟二奎随意看着,最后走到了一整排粉盒面前。
精致镶边,五颜六色,各种香味参半着扑鼻而来。他一眼便相中了其中一个,毫不犹豫的拿起来递到老板面前:“就这个吧,麻烦帮我包起来。”
那是一只镀金的粉盒,上面雕的大红色玉石木兰花。
而另一边,关一龙随着那位美娇娘一同来到了歌舞厅里,灯红酒绿,莺莺燕燕。在路上关一龙得知了身边这位美艳女人的身份——冯师长的姨太太。
冯姨太告诉关一龙时,语调中透着几分不满与寂寞:“别提他了,整天就知道打仗,压根儿就没有回来过……”
冯姨太挽着关一龙的胳膊,一同走进歌舞厅。冯姨太熟门熟路的打着招唿,有人上前问起关一龙,冯姨太也丝毫不避嫌的说:“鼎鼎大名的关老板呀!‘武生泰斗’!”来人听冯姨太这样一说,借着舞池中炫丽的灯光抬眼瞅着关一龙。关一龙也配合的一回身,摆出英姿飒爽说完身段,亮出嗓子:“在下,关一龙也。”
对方一看相貌与身段,再闻这般唱腔,握住关一龙伸过来的手,恭维道:“久仰久仰,久仰大名。”
关一龙和冯姨太找了桌子坐下,要了法国来的顶级勃垦第。
散发着诱人香味的红酒摇曳在高脚杯中,关一龙与冯姨太碰着杯,闲聊的你一句我一句。最后,冯姨太端起杯子,抿杯沿,红色的双唇清晰的映在上面,她凑近关一龙。红酒独特的香味夹杂着冯姨太的香水味扑面而来,关一龙也有一些醉意,眼神稍显迷离的伸手捧着冯姨太的脸,说:“这样近距离的看……更美……”
关一龙不是会说甜言蜜语的人,却是个会说实话的人,面前的冯姨太此时这般娇柔美丽,必定是若人怜爱。
关一龙的话,关一龙的眼神,冯姨太望着,突然就笑了,她伸手抓住关一龙捧着自己脸庞的手,亲昵的喊了一声:“一龙。”
声音中的甜腻不禁让关一龙醉意更深。
独自一人回到家中,孟二奎衣衫完整的躺在床上,一手枕在头下,一手捏着那盒雕了木兰花的粉盒。
这样宁静的夜里,风声雨落都听得一清二楚。孟二奎没有睡意的睁着眼睛,每当独自一人,每当这样静,他总能想起十几年前。只是最近,除了能想起那场血腥的生离死别,以及师傅诀别外,他总能找到空隙想起席木兰。
席木兰的笑、席木兰的泪、席木兰的眼神……还有,席木兰与师哥的嬉闹。
孟二奎捏着刚才买的粉盒,摩挲这上面的木兰花,轻轻吐了一口气,渐渐闭上了眼睛。
孟二奎就那样带着粉盒几日。
直到某一天,卸了妆的席木兰敲了敲隔在关一龙和自己化妆间之间墙上的镜子,说:“一龙,晚上请你看洋电影,嘉宝最新的片子?”语气熟稔得像是在跟隔壁的邻居大爷打招唿,仿佛只是随口问了邻居一句“吃了吗”。
没想到对面坐的不是关一龙,是孟二奎。
孟二奎正在卸妆的手突然搁浅在半空,席木兰那边也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