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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塔系列之七:黑暗之塔-第1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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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王,他也觉得这将是自己的最后一程。他不相信自己还能走出坎-卡无蕊,那没什么。他累极了。而且,哪怕有玫瑰的力量在支撑,他还是悲伤之极。

蓟犁的罗兰用一条手臂挡在眼前,立刻睡着了。

4

他没睡多久,派屈克就像兴致高昂的小孩子似的摇醒他,让他看画出的第一张画——太阳的位置显示出:这一觉不过才十几分钟,顶多十五分钟。

和他所有的画作无异,这幅画充溢着怪诞的魔力。派屈克几乎把玫瑰画活了,尽管手中除了铅笔外别无他物。不过,罗兰宁可再睡一个小时,也不想欣赏艺术。他好歹点点头,表示赞赏——他向自己许诺,在这样一幅美妙的物事面前,决不能再有愠怒或是抱怨——于是,派屈克笑了,得到那么一丝赞许就乐开怀了。他翻过这张画纸,又开始画。一人一张玫瑰,正如罗兰所要求的那样。

罗兰可以倒头再睡,但有什么用?哑巴男孩会在几分钟内画好第二幅玫瑰,又迫不及待地把他摇醒。因此,他起来走向奥伊,抚摸貉獭厚实的毛皮,其实他很少这样做。

“伙计,很抱歉,刚才的话说重了,”罗兰说,“你不愿意对我说点什么吗?”

奥伊还是不愿意开口。

十五分钟后,罗兰把先前从车板上搬下来的几样家什再悉数搬上去,一合掌,再攥住了车把。现在这辆车的负重变轻了,一定是轻了,但他只觉得更沉重。

当然是更重了,他想。负载了我的悲痛。我不管走到哪里都拉着它,就这样。

很快,二号车又装上了派屈克·丹维尔。他爬上车,给自己弄了个小窝,几乎立刻睡着了。罗兰继续往前拖,埋着头,身影在脚边拉得越来越长。奥伊走在他身边。

再有一个晚上,枪侠默想,再有一个晚上,再跟来一个白天,就了结了。结局非此即彼。

他听任塔的悸动和无数种歌声灌满头脑,听任脚步因此而轻飘飘……好歹总能轻一点。现在,玫瑰越来越多了,路边两侧都散长着数十株,花朵点亮了乏味的乡间小路。还有几株就从路中间长出来,他小心地绕过去。即便他累得不行,也决不肯碾碎哪怕一朵玫瑰,甚至不能让车轮碾上哪怕一片凋落的花瓣。

5

他停下来准备宿营时,太阳还挂在天边,可他太累了,尽管还有两个小时的日光可以利用,他却再也走不动了。此处原来是条小溪,早已干涸,洞床上长出一些美丽的野玫瑰。花朵的歌声没有彻底涤除他的乏累,但多少帮他恢复了些精力。他觉得派屈克和奥伊也能感觉到这力量,很好。派屈克醒来时,先是热切地四顾。接着,他的脸色沉下来,罗兰知道他一定是明白过来了:苏珊娜走了。男孩哭了一会儿,但也许这里本不该出现哭泣的。

河床上有一片三叶杨林——至少枪侠认为那些该是三叶杨——但树林的根系原本靠小溪供养,水干了,树也早死了。如今,只见干瘪的枯枝纠结着指向天空。从那些轮廓中罗兰看出了好多个十九,既有苏珊娜那个世界里的写法,也有他自己这个世界里的写法。某一处枝杈在深蓝色天幕的映衬下几乎是清晰地拼组出了“葜茨”的字样。

生火做饭之前——这顿晚餐相对过早,他认为,光用从丹底罗食品柜里搬来的罐头食品就可以打发今夜了——罗兰走到干涸的河床地里,深嗅玫瑰,又在死木之间闲走,倾听它们的歌声。芳香和乐声都沁人心脾。

感觉好了一些,他才开始在死树林里低头拾枯木(还从低矮的枝干上掰下一些作为补充,枝杈上留下干巴巴的尖锐断面,让他想到派屈克的铅笔),然后就当地堆起来。燃火时,他用几乎轻不可闻的声音诵读起一段祷文:“点亮黑暗,心诚之至,能否安我心?能否顺我意?诚祈篝火温暖营地。”

等待火焰升起、又燃成火红的炭烬铺在最下面时,罗兰取出离开纽约后就不曾离身的怀表。就在昨天,表停了,当然,送他表的那些人许诺说,电池足够走五十年。

现在,时值黄昏,指针开始缓慢地倒走。

他拿着表看了好半天,被这奇观深深迷住了,之后他合上表盖,又看了看细刻的三种符征:钥匙、玫瑰和塔。塔身上螺旋形上升的小窗口里散发出幽蓝可怖的光。

他们不知道它还会这样,他暗想,再将怀表小心翼翼地揣进左边的前袋里,放下表之前,还先摸了摸袋底(他一向如此)以确定没有漏洞。随后,他开始做饭。他和派屈克都吃得很好。

奥伊连一口都没有动。

6

除了和黑衣人坐谈的一夜之外——也就是沃特用一副妖魅的纸牌预言凄楚未来的那一夜——栖于干涸小河旁的十二个黑暗小时是罗兰此生中最漫长的一夜。遍布周身的疲乏更深更重地侵蚀下来,直到他感觉自己被一堆巨石压住了。旧识的脸孔、逗留过的地方都在他倦极的双眼前一幕幕滑过:苏珊,义无反顾地骑着马自鲛坡而下,金色长发飞舞在身后;库斯伯特,也如此英勇地从界砾口山坡上飞奔而下,又叫又笑;阿兰·琼斯,举起酒杯高颂祝酒词;埃迪和杰克,在草地上打闹成一团,又喊又叫,奥伊围着他俩蹦蹦跳跳,叫个不停。

莫俊德就在周边,很近,可罗兰一次又一次地濒临沉睡的边缘。每一次他都要硬把自己叫醒,瞪大眼睛看着黑茫茫的四周,他知道自己就要陷入无意识的状态。每一次醒来,他都指望能看到一只蜘蛛向他俯冲过来,红色标记映现在肚腹,可他什么都没看到,除了奇兽灵光,远远的、橙色的,舞动在天边。也没有听到什么动静,只有风声飒飒。

可他一直在等候时机。他忍着。一旦我睡着——只要我睡着——他就会向我们冲来。

大约凌晨三点,他再次凭借意志力把自己从睡意中拽出来。刚才他瞌睡了,眼看就要睡沉过去。他绝望地放眼四顾,用手背狠狠擦着眼睛,直到视野里充斥着奇形怪状的视觉残留才罢休。营火烧得差不多了,火苗很低。派屈克躺在二十码开外的一棵三叶杨树下。从罗兰坐着的地方看过去,男孩不过是裹着兽皮的一个小丘。至于奥伊,他没能一眼找到。罗兰唤了几声,也没听到貉獭的回应。就当枪侠打算站起来时,他看到杰克的老朋友原来正蜷在将熄的营火所能照到的地界之外,之外一点点——也可能,他看到的只是那双金边小眼睛。那双眼睛凝视着罗兰,片刻之后又不见了,也许奥伊又把鼻头拱进前爪间了。

它也累了。罗兰心说,难道它不会累吗?

明日之后貉獭将何去何从,这个疑虑在枪侠困扰而疲惫的思绪中油然而生,罗兰决定不去想。他站起来(累极之际,他的双手下意识地滑落到他之前疼痛难忍的臀部,似乎期待着发现那儿疼痛依然),走向派屈克,把他摇醒。这费了不少工夫,但最后,男孩的眼睛好歹是睁开了。但这对罗兰来说还远远不够。他抓住派屈克的双肩,硬把他拉起来,扶他坐好。当男孩睡意沉沉地又要倒下去时,罗兰又抓着他摇晃起来。用力地。他眩晕又不解地看着罗兰。

“派屈克,帮我生生火。”

这起码让男孩醒了三分。可一旦营火再次点亮,派屈克将不得不放一会儿哨。罗兰不太喜欢这个主意,明知道让派屈克一人守夜会很危险,但由他独自撑着守完下半夜将会更危险。他需要睡眠。一两个小时就够了,显然,让派屈克醒一两个钟头还是可以的。

派屈克很乐意捡些木枝扔到火堆里去,但他的一举一动活像木头人——僵尸似的。等火燃起来了,他又退到先前睡觉的地方,胳膊支在骨节凸出的膝头,与其说被唤醒了,倒不如说更困顿了。罗兰心想,自己可能要掴他几个巴掌才能让他彻底醒过来,但这样做只会让悔恨——苦涩不堪的悔意——接踵而来。

“派屈克,听我说。”他使劲摇着男孩的上身,力道大到他的长头发前后飞动,不料几绺头发掉进了他自己的眼睛里。罗兰把头发撩开。“我需要你保持清醒,站岗放哨。一个小时就行了……只需……抬头看着我,派屈克!看着我!上帝啊,看你敢不敢当着我的面再睡着!你看到那个了吗?离我们最近的、最亮的星星?”

罗兰手指的是古母星,派屈克立即点点头。现在,他的眼里亮起一丝兴致,枪侠觉得事情有苗头了。一那就是派屈克特有的“我想画”的表情。如果他能坐在树下,对着最高大的那棵三叶杨西头枝杈间闪耀的古母星画画,估计能让他保持清醒。要是他全神贯注,也许能醒着到天亮。

“这儿,派屈克。”他让男孩背靠树干坐好。硬硬的树干上还有很多节瘤——罗兰希望如此——这种不舒服的位置也能破坏睡意。这时的一切举动在罗兰的意识里都像是在水下摇曳。哦,他累垮了。累到极限了。“你还看得到星星吗?”

派屈克热切地点头回应。他似乎甩去了睡意,枪侠不由得感激众神。

“等星星移到粗树干后面去,你就看不到了,只有站起来才能接着画……那时候,你就来叫醒我。把我摇醒,不管使多大劲儿,一定要叫醒我。你明白了吗?”

派屈克当即点点头,可罗兰已经和他同路多时,非常明白这种小鸡啄米式的点头并不能担保什么。急切地想要讨好别人,这是他一贯的作风。若是你问他九加九是不是等于十九,他也会抱着同等的热忱连连点头。

“直到坐在这里再也看不到星星了……”这时,他听到自己的话语声仿佛飞到了远方。他只能满怀希望,希望派屈克这次是真的听懂了。无舌的哑巴男孩已经拿出了画板,起码这看来还不错,还取出一支削得尖尖的铅笔。

这是我的最佳保护措施,罗兰一边跌跌撞撞地走向自己的兽皮床——位于营火和二号车之间,一边在心中喃喃自语。他画画时就不会睡着了,他会吗?

他希望他不会,但又觉得自己其实并不知道。但这无关紧要,因为他,蓟犁的罗兰,无论如何都要睡一会儿。他已经竭尽全力,那就理应足够了。

“一个小时,”他含糊地念了一句,声音在他自己听来遥远而飘摇。“一个小时就叫醒我……等星星……等古母星走到后面……”

但罗兰的话说不完了。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疲惫打败了他的意志,带着他毫无阻碍地滑向无梦的深眠。

7

莫俊德从望远镜里看到了一切。高烧依然剧烈,在这份煎熬中,他自己的疲惫感至少暂时远离了。他带着热切的兴趣观望着枪侠摇醒哑巴小孩——画家——强迫他拖着脚步到处拣柴火,帮着他生火。他旁观着,期待着小哑巴干完家务事快点回去睡觉,别等到罗兰拦住他、不让他睡。可惜的是,这等美事并没发生。他们在一片干死的三叶杨林子旁扎营,罗兰让画家坐在最粗大的一棵死木下。在那儿,他扬手指着天空。虽然满天星斗密布,但莫俊德认为白色老爹所指的一定是古母星,因为那颗星最耀眼。最后,那个少根筋(至少在脑部)的画家似乎搞明白了。他拿出画板开始作画时,白色老爹刚刚摇摇晃晃地走开,嘴巴里还嘟囔着吩咐什么,可那哑巴画家根本没听进去,明摆着的事情。白色老爹突然就摔倒在地了,一时间,莫俊德还担心这婊子养的老头儿激动过度、心脏骤停呢。接着,罗兰滚在草地里安顿好自己,而莫俊德呢,伏在干涸河床九十码开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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