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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德,我们必须离开这里,”三人中最年轻的男子火急火燎地说,“我的意思是,马上就走!”
“是的。”老者嘴上这么说,眼睛却依然死死盯着杰克。他举起一只手捂住了双眼(在埃蒂看来,他就像流浪的算命先生,正准备表演了不起的读心术),随后又放下手来,“是的,当然要走。”他看着罗兰说,“你是首领吗?蓟犁的罗兰?艾尔德的罗兰?”
“是的,我——”罗兰刚一开口,又忍不住弯下腰继续呕吐。再也吐不出什么了,只有拖得长长的口水;他早已吐光了奈杰儿精心准备的汤和三明治。他抬起一个微微颤抖的拳头放在前额,一边行礼一边说:“是的,您比我强,先生。”
“那无关紧要,”白发老人回答,“你们会跟我走吗?您和您的卡-泰特?”
“毫无疑问。”罗兰答。
在他身后,埃蒂再次勾起身子吐起来。“真他妈的!”他的声音哽住了。“我以前觉得坐灰狗就够糟糕的了!可是和这东西比起来,那长途车就像……像……”
“像是玛丽皇后号上的头等舱。”苏珊娜替他把话说完,她也虚弱之极。
“快……快走吧!”年轻人着急地催促道。“要是黄鼠狼已经带着獭辛分队出发了,五分钟内就会到这里!那只猫爬得可快了!”
“没错,”白发老人表示同意,“我们真的不得不走了,德鄯先生。”
“带路!”罗兰说,“我们会跟上的。”
2
出口不是火车站,大棚顶下,似乎是个无边无际的轨道中转站。杰克先前看到的银光闪闪的线条是纵横交错的铁轨,差不多有七十条不同方向的轨道。两三条铁轨上还有来回工作不休的自动驾驶火车头,粗笨得像木桩似的,想必都过时几个世纪了。一辆火车头拉着一节平台型货车,里面堆满了生锈的工字钢。另一辆火车头则用录音反复播报:“卡玛A号车请求通过9号月台。卡玛A号车请求通过9号月台,请求通过。”
苏珊娜在埃蒂背上颠上颠下的,又觉得胃里翻腾得厉害,但是她明白白发老人的催促可不是假的。因为她现在知道了什么是獭辛:人形身躯上长着鸟头、或是兽头的怪物。那番怪异情景令她不禁联想到波许①『注:希罗尼莫斯·波许(1450一1516),荷兰画家,其大量的宗教作品以糅入造型怪诞而富于想象力的怪物而独树一帜。』所作的名为“俗世喜悦之园”的油画。
“甜心,我大概又要吐了。”她说,“要是吐了,你也别想跑慢点。”
埃蒂含糊地应了一声,她觉得他答应了。苏珊娜见豆大的汗珠在他苍白的脸颊上流淌不断,心里很难受。他和她一样头晕恶心。她已经明白了,若想通过一道年久失修的时空转换科学装置,情况就会如此恶劣。接着她不禁怀疑,如果下一道关口还是如此,自己是否还撑得住呢。
杰克抬起头,看到的屋顶由成千上万、形态各异的窗格玻璃组成;极像一幅通篇使用暗灰色系的瓷砖镶拼画。接着,一只鸟从其中一块看似有玻璃的地方飞了进来,杰克这才确信,那些碎影不是什么瓷砖画,而是一格一格的玻璃,只不过其中很多玻璃都碎裂了。那满天的暗黑色,便是屋外的雷劈所惯有的模样。像是终年累月的日食,他想着,不由打了个哆嗦。在他身后,奥伊又发出一阵嘶哑的剧烈呛咳,随后才摇晃着脑袋一路小跑跟了上来。
3
他们走过了一堆废弃机械——也许是发动机之类的——然后走进了火车车厢排成的迷宫里,曲里拐弯,令人慌张,和布莱因小火车拖拉的列车大不相同。苏珊娜觉得这些废车很像一九六四年她在纽约中央车站看到的那种市郊客运车。似乎为了应验这种直感,她又看到一辆车的车身上印有“客运”字样。但无论如何,许多车都显得更有年头;绝不是电镀铬合金,只是些黑色铆钉锡皮车、或铁皮的客车,你会觉得只能在早期西部片或类似电视综艺节目里看到。就在这样一辆车旁,站着一个机器人,从颈部爆出无数繁杂的电线。他还捧着自己的脑袋——头上戴着顶别有“一等售票员”徽章的帽子——就夹在一条胳膊弯里。
起初走入这条迷宫般的车巷时,苏珊娜还留神去数左转、右转,但很快就放弃了。最后,他们看到大约五十码开外有间贴着护墙板的小屋,门上写着押头韵的指示牌:“行李装载/挂失处①『注:所谓押韵,是指这三个单词的开头都是L:Luggage、Lading和Lost。』”。他们不得不走过一片裂了缝的水泥地,到处丢弃着行李车和成堆的板条箱,还躺着两匹死狼。苏珊娜心里直说:不!索性凑成三个吧。果然,第三具尸体倚在墙上,陷在深深的阴影里,就在“行李装载/挂失处”不远处的转角里。
“来吧。”一头蓬乱白发的老人说道,“现在已经不远了。但是我们必须得快,要是心碎屋的獭辛追来,他们会杀了你们。”
“他们也会杀了我们。”三人中最年轻的男子说。他将挡在眼前的头发往后捋了捋。“除了泰德。我们中间只有泰德是不可或缺的。他太谦让了,所以自己不会这么说。”
过了“行李装载/挂失处”便是“装运办公室”(苏珊娜心想,真是够受了)。白发老人试了试门。门锁上了。看起来他并不像发火、反倒挺高兴地问:“丁克?”
丁克,便是三人中最年少的小伙子。他握住了门把手,苏珊娜听到里面传来短促的扭锁声。丁克后退了一步。又是白发老人试门,这一次没费什么气力门就开了。他们一齐走入昏暗的办公室,整个房间被高高的柜台分隔成内外两半。柜台上贴着提示语:取号等待,这让苏珊娜几乎开始想家了。
门关上之后,丁克再次抓住了门把手。又传来轻微的锁动声。
“你刚才又把它锁上了,”杰克说。他的言语间似乎有责备之意,但脸上却挂着微笑,气血正慢慢地恢复到男孩的双颊。“是吗?”
“现在不能详谈,对不起。”白发老人——泰德的声音,“没时间了。请跟着我。”
他翻起柜台的一截,让大家陆续通过。走到柜台后面便是办公区域了,那里有两个机器人,看起来死了很久,另外还有三具骷髅。
“我们干嘛总是不停地找死人骨头?”埃蒂问。和杰克一样,他已经感觉好多了,此问不过是放大了的心声,并未指望得到任何回答。但是,确实有人回答他了。泰德。
“你知道血王吗?年轻人?你知道,你当然知道。我认为在某个时候,血王用毒气掩埋了这整个地区。可能只是闹着玩。差不多每个人都因此而死了。你们看到的阴沉沉的空气就是那次事故的残留。当然,他疯了。这是问题的关键。在这里。”
他指引大家走入一扇标有“闲人莫入”的房门,想必在和平盛世时,人们曾在这间屋子里忙忙碌碌地装货、发货。苏珊娜观察地板上的足迹,猜想有人不久前来过此地。也许就是他们面前的这三个男人。一张书桌被掩在六英寸的灰尘之下,此外还有两把椅子和一张沙发。书桌后面有一扇窗。曾几何时,这窗曾有软百叶帘遮阳蔽日,但如今,帘子都掉在地板上了,于是,窗外露出的街景仿佛中了邪一般令人害怕。雷劈车站背后的这片土地,让苏珊娜不可遏制地想到外伊河畔那一马平川的荒漠,只不过,这里有更多岩石,也显得更难以接近。
显然,这里也更加黑暗。
铁轨(一些列车永生永世地停在一些铁轨上)发散状地延伸出去,像一张巨大的钢铁蛛网。其上的天空有着最暗沉的石板灰色,低低压着,近得似乎伸手可及。天地之间的空气浓稠得难以言喻;苏珊娜发现自己正眯缝着眼睛向外看,然而,空气中并没有任何水雾或烟雾。
“丁克。”白发老人说。
“是,泰德。”
“你留了点什么让我们的朋友黄鼠狼去找?”
“一架无人驾驶维修飞机,”丁克答,“那可以制造假象,好像它找到了前往法蒂的门,并引发了警铃,然后就在中转站那头的轨道上爆炸了。那里的铁轨很多都是热乎乎的。你总能看到死鸟围在那里,烤得焦脆焦脆的,但就算是最大个儿的鸟要想碰响警铃也还嫌太小,但是一架小飞机就……我很肯定,他肯定会被骗的。那黄鼠狼不是笨蛋,但看上去很容易轻信。”
“好极了。那就太好了。看看远方,枪侠们。”泰德指着地平线上一处向上陡升的岩壁。苏珊娜一眼就看到了,在这个阴沉沉的乡野,每个方向的地平线都看来很近。她看不出那块岩石有什么特别的,只不过,阴影的层次更厚重些,贫瘠的山坡上堆满了摇摇欲坠的大石头。“那就是缝-特特。”
“细针。”罗兰说。
“翻译得真精准。我们就是要去那里。”
苏珊娜的心一沉。那座山——你也不妨称其为类似小山丘的东西——距离此地至少有八英里、乃至十英里。不管怎么说,视野里空空的,很难估算确切距离。埃蒂和罗兰,就算加上泰德带来的两个年轻人,都无法背着她走那么远,她不信。而且,他们怎么能确定这几个新伙伴完全值得信任呢?
反过来说,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她在心里自问。
“你不需要别人背,”泰德对她说,“斯坦利可以帮忙。我们得手拉手,就像参加降神会那样。通过的时候,我希望你们都能默默念想那岩石的形象。并且在意志的中心点牢牢记住这个名字:缝-特特,细针。”
“哇哦!哇哦!”埃蒂说。他们已经走到了另一扇门前,通过此门就该是衣橱。里面挂着些金属衣架和一件年代久远的鲜红夹克衫。埃蒂抓住泰德的肩膀,把他扳转身来。“通过什么?通过什么地方?因为要是这扇门也跟刚才那扇——”
泰德仰头盯着埃蒂——不得不仰视,因为埃蒂比他高——而苏珊娜则目睹了一幕令人称奇的情景:泰德的双眼似乎在眼窝里晃动。转瞬之后,她明白自己看错了。是老人的瞳孔变大了、紧接着又以快得怪诞的速度骤然缩小。仿佛那双眼睛无法分辨此时此地是在光明还是黑暗中。
“我们要通过的根本不是一扇门,至少不像你们所熟悉的那些门。你们不得不信赖我,年轻人,你听好了。”
他们全都屏气凝神,苏珊娜便听见渐近的摩托机车的轰鸣声。
“那就是黄鼠狼。”泰德对他们说,“他带着獭辛,少说有四个,搞不好有六个。要是他们看到我们在这里,丁克和斯坦利就必死无疑。他们不需要抓住我们,只需要看到我们就行了。为了你们,我们搭上了性命。这可不是开玩笑,我要你停止提问,跟我走。”
“我们会的。”罗兰说,“而且我们还会牢牢记着细针。”
“缝-特特,”苏珊娜以此表示赞同。
“你们不会再犯恶心了,”丁克说,“我保证。”
“感谢上帝。”杰克说。
“感感—奥帝,”奥伊也应声说道。
斯坦利,泰德小队的第三个成员,依然一言不发。
4
这只是个衣橱而已,普普通通的办公室衣橱——狭窄,还带着霉味。年头久远的红夹克前胸口袋上缀了个标牌,上面写着“装运主管”。斯坦利带路,引导大家往衣橱里走,里面除了一堵空荡荡的墙壁之外别无他物。金属衣架被碰得叮当直响。杰克不得不蹭着奥伊的后脚小心翼翼地往前挪步。他一向有轻微的幽闭恐怖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