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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步声轻轻地传来,卫恒没有回头。因为他不用回头,就已经知道了来人的身份,嘴角一动,那俊朗的脸上顿时露出了一抹狡黠的笑意。
暗香浮动,隐隐带着一种橘子清香。来人来到了卫恒的身后,脚步声停止了。卫恒依旧是没有回头,沉声问道:“真姐,怎么还没有去休息?”
谭真没有回答,她站在卫恒的身后,久久不语。卫恒的心中一阵奇怪,转过身来向谭真看去,只见谭真那有些丑陋的面孔上,此刻尽是泪水……
“皇上,妾身是向您来请命!”谭真突然间跪倒在地,低声地说道。
卫恒一愣,呆呆地看着谭真,一时间不知道改说些什么。他连忙将谭真扶起来,轻声地问道:“真姐,你这是做什么?”
谭真没有抬头,抽泣着说道:“皇上,妾知道您对我们处理太后一事非常不满,更对家父和君上的独断十分生气。所以妾今日是想替家父请命,请皇上不要再责怪他了。”
卫恒沉默了,他缓缓地走回了桌案之后坐下,沉默了半晌,低声地问道:“真姐为何这么说?朕何时对岳父不满了?”
谭真抬起头,脸上的泪水在烛火下闪烁着晶莹的光芒,“皇上,今日君上死讯传来,你眼中的神色甚是得意,虽然一闪而逝,但是妾身却看得真切。家父当时怒极,没有在意,但是妾身却看到了!虽然不知道皇上是怎么让乐清河前往,但是妾身却知道这一切和皇上必然有些关系……”
卫恒闭上了眼睛,脸色显得有些阴晴不定。好半天,他低声说道:“真姐,你很聪明,但是有时候太过于聪明,并不是一件好事!”
“妾身明白,但是为了妾身的父亲,妾身还是冒死斗胆请求,皇上,请看在家父对皇上忠心耿耿份上,不要为难他,好吗?”谭真突然间再次跪地,哀声请求道。
卫恒没有回答,他抿着嘴,眼睛缓缓地睁开,沉声说道:“真姐,你可知道当日你们毒杀太后,太后至今仍旧如活死人一般地倒在慈宁宫中。朕知道你们是为了朕好,但是你们却没有想过,如此一来却让朕该如何面对这满天下的臣民?我朝虽已建国二十余年,但是这二十余年来,一直处于风雨飘摇之中。如今朕苦心经营,眼见就要大功告成,我朝自要以仁孝治理天下,若是此事被他人知晓,你们要朕又如何自处?”
“皇上,一切都是妾身的错,是妾身考虑不周。当日您离开京城之时,吩咐要妾身主掌中宫,但是妾身却辜负了您的重托,请皇上责罚妾身,但请原谅妾身的父亲,好吗?”谭真跪地不起,痛哭不停道。
卫恒缓缓地走到了谭真的身前,伸手将谭真扶起。他看着谭真许久,突然一声长叹,“真姐,朕原本并不想这样,但是若是乐清河以此来作为借口,那么朕将会陷入十分难堪的局面。除去了她,也是为了我帝国的千秋之世,朕不得已而为之罢了。岳父与她不同,朕答应你,绝不会责难岳父,但是望你们在今后要好生地考虑,不可再如此莽撞!”
“妾身谢过皇上!”谭真激动地点头,泪水犹自顺着脸颊无声地滑落下来。
卫恒无奈地摇了摇头,缓步再次走到了地图之前,背对着谭真,沉声说道:“不过除了你、飘雪和岳父之外,朕不希望再有他人知道此事,当日参与此事的人,朕一个都不想留下,此事就交给你办,如何?”
谭真激灵地打了一个寒战,她抬起头看着卫恒,迟疑地问道:“那国舅爷是否也……”
卫恒没有回答,他转过身子,目光阴冷地看着谭真,“朕说过,不希望有任何人知晓,真姐应该明白朕的意思!内监府乃是一个鱼龙混杂之地,江湖人中难免有人多嘴,以后真姐就多多地费心吧!”
“妾身明白!”这一次谭真没有再询问什么,她恭敬地一礼,沉声回答。
卫恒看着谭真,满意地笑了笑,“另外,君上的事情不要让毓清知道,她为了朕的事情奔波劳苦,实在不宜让她知晓此事。嗯,真姐,过两日毓清可能就要回来了,你和飘雪陪着她,将君上的事情要严密封锁消息,就说君上奉命外出。等过了这一段之后再告诉她吧!”
谭真点了点头,但是神色间却又显得有些奇怪。她疑惑地看着卫恒,嘴巴动了动,却最终没有开口说出来……
明月如勾,浩瀚的兰婆江在夜色之中缓缓地平静了。
江面上犹自漂浮着船只的残骸,隐约间还可以看到在奔腾的江水之中,有尸骸起伏。大江两岸,战旗飘扬,迎风猎猎作响……
宣凌宇站在大营的了望塔之上,皱着眉头向对岸眺望。江南面,黑压压的一片,尽是林立的营房,隐约可见灯火闪烁,仿佛夜空中的繁星点点。刁斗之声回荡在天际,更给这无尽的夜色增添了一分沉闷。
“将军,已经快到初更了,您还是早点休息吧!这些天江南拼死攻击,想来也疲惫了,今夜不会再有什么举动了!”一名站在宣凌宇身后的将领低声地说道。
宣凌宇摇了摇头,神色显得有些疲惫,他用沙哑的声音低沉地说道:“他们很疲惫,我们也很疲惫。我们的对手是一个老谋深算的兵法大家,五天以来,他们对钟祥一线疯狂的攻击,也就是在等我们这片刻疏忽!传令下去,今夜布防依旧保持警戒,皇上将钟祥一线交给了我们,我们万不可因为一时的疏忽,而造成千古的恨事!”
那将领皱了皱眉头,嘴巴张了两张,刚要说什么。但是宣凌宇转过头,目光如冷电一般地扫过那将领的面孔,阴沉地说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是记住说该说的,做该做的,其他的不是我们这些为臣子应该去考虑的!”
“末将明白!”当宣凌宇那冷电一般的目光扫过,那将领的身体微微一颤,恭声应道。
宣凌宇点了点头,挥手示意那将领退下,高高的了望塔上,只剩下了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那里。到任几近月余,宣凌宇却有一种度日如年的感觉。江南王杨陀麾下人马,堪称狼虎之兵,自十日前就疯狂对兰婆江展开了攻击。每日里数百艘战舰在兰婆江上展开,数万人参与攻击,个个悍不畏死。
自五日前,杨陀将整条战线铺开,以钟祥、津山、复阳、龙津为突破点,发动了狂野的攻击。他们打着清君侧、翦权臣的旗号,不分昼夜地扑向兰婆江北岸。五天中,钟祥防线受到了钟祥自建立以后,最为严峻的考验。五天下来,兰婆江面尸体堆积如山,战船残骸沿江随处可见……
而宣凌宇也在这五日之中,真正地领教到了江南狼虎之兵的厉害!
两千年前,狼王曹玄率领西羌铁骑,挟江南百万之众,横扫整个炎黄大陆,从那时开始,江南产虎狼名满炎黄。但是两千年之后,江南虎狼之说已成传说,宣凌宇也只是隐约听到过这样的说法。虽然镇守钟祥多年,但是他却没有见识过什么是真正的江南虎狼,而这一次,他见到了……
除了每日调兵遣将之外,宣凌宇更留心着京师的局势。乐清河推动欲望平原神风营向钟祥一线靠拢,每日不断将神风营的将领调派钟祥,这里面的奥妙宣凌宇自然看得真切。不过,真正令宣凌宇担心的,还是同为钟祥主将的谭青。
从这个敦厚的年轻人身上,宣凌宇看到了一种可怕的力量。自他来到了钟祥之后,与谭青各守一线。他镇守了钟祥、龙津,而谭青则扼守复阳、津山。
相比较而言,钟祥的人马相对要强上一些,由于将领多是宣凌宇当年麾下的部将,所以调动起来也显得十分轻松。而谭青不同,其麾下的将领多是乐清河与宣凌宇两人的部属,但是在这短短的五日之中,谭青已经将数十名桀骜不逊的将领收拾得服服帖帖。而津山、复阳,也成了兰婆江上厮杀最为惨重的战场之一。
令宣凌宇佩服的,是谭青每逢大战,必身先士卒,出现在战场上最危险的地方。也正是由于这种身先士卒,带动了全体军士的拼死之心,五日下来,江南的虎狼之兵在复阳、津山两地留下尸骸万具,却毫无半点的进展……
谭青用兵,丝毫不弱于帝国的任何一个兵法大家,每每看到对方最为薄弱的要害,攻必全力。而这样的一个人,却是安西八王的麾下,不由得令宣凌宇感到了一种恐惧。
先有一个手握天下兵马的乐清河,而今又出现了一个善于用兵的谭真,再加上江南统领数十万虎狼之兵的杨陀,令宣凌宇也不由得替卫恒扼腕而叹。但是,他也对卫恒有一种信心,这种信心究竟是从何而来,宣凌宇不清楚,只是他知道,卫恒一定可以将这些对手一一的击溃!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低声地笑了两声,轻轻地摇了摇头……
“将军!”就在宣凌宇独自在了望塔上沉思之时,从塔楼外匆匆走上一名亲兵。他来到了宣凌宇的身后,躬身说道:“谭青元帅来了!”
宣凌宇闻听,不由得一愣。来钟祥月余,虽然钟祥、复阳近在咫尺,但是由于两个人各属不同的派系,所以少有往来。怎么今夜他会突然来访?宣凌宇心中有些疑惑。转过身子,对那亲兵沉声说道:“守在这里,严密注视对岸的动静,一旦江南大营灯火出现移动迹象,立刻鸣响战钟!”
“是!”亲兵连忙躬身应道。
宣凌宇点了点头,转身大步走下了望塔,径直来到了中军大帐之中。
谭青一身乌金软甲,没有带一个随从。黝黑的脸膛带着一丝疲惫之色,他静静地坐在大帐之中,看到宣凌宇走进,连忙站起身来,微笑着说道:“宣将军!”
“元帅突然到访,末将有失远迎,恕罪,恕罪!”宣凌宇脸上也带着淡淡的笑容,拱手对谭青说道。
谭青黝黑的面孔露出了敦厚的笑容,和宣凌宇客套了两句,而后各自落座。霎时间,两人都沉默了,相互看着,好半天没有开口。
“元帅今夜突然前来造访,不知有何指教?”宣凌宇沉默了一会儿,沉声问道。
谭青抿着嘴,站起身来,在大帐中走了两步,扭头看着宣凌宇,神色沉肃地说道:“宣将军,今夜谭某突然来访,是有一件紧要的事情。将军与谭某相识虽然不久,但是谭某私下里却始终把将军当成自家人一样,不知道将军是否以为然?”
宣凌宇被谭青的话说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呆呆地看着谭青,好半天才神情略显迷茫地轻轻点头,“末将自然与元帅是一家,只是末将有些不明白元帅的意思……”
谭青闻听地笑了,他探手入怀,从怀中取出一件事物,轻放在帅案之上,“将军虽然口上说与谭某一家,但恐怕心中却不是这么想吧,谭某只想请将军看了此物之后,再讲其他的事情,如何?”
宣凌宇脸上的迷茫之色越发的浓重。他看了看桌上用锦绸包着的事物,又看了看谭青,突然间笑了起来,“元帅这是唱得那出戏?末将如今是更加迷惑了!”
“一切答案就在这锦包之中,将军看过之后,就自然明白了!”谭青依旧一脸平和的笑容,眼中充满了笑意,他看着宣凌宇,低声说道。
迟疑地拿起了锦包,宣凌宇这才注意到这锦包竟然是明黄之色。这种颜色乃是大内皇室专用的颜色,平常人绝少使用这样的颜色。看到这锦包,宣凌宇的心头不由得一震,心中突然间仿佛有了一丝了悟。缓缓地将锦包打开,宣凌宇定睛向锦包中看去,目光所触,却不由得心中一惊。他抬起头看了看谭青,突然转过帅案,来到谭青的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