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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贺加斯会管艾斯嘉吗?也许他会觉得冒犯,单挑席恩,然后被碾成他最厌恶的血渣。
在他的呼应下,秦蒂丝他们恐怕也会走。而杨阳那边,兰修斯和拉克西丝才不甩他。
我不能死,不能死……帕西斯咬紧牙关,为自己打气。
天边的浮云勾起他的回忆,碧眸浮起朦胧的光芒。
他恍惚记得,某个水波荡漾的深夜,那身穿舞衣的漂亮孩子是如何锐利而脆弱地瞪视自己,孤傲凛冽却又无助得如同受伤的小兽;而之后每一个细雨蒙蒙的日子里,被复仇之火煎熬的徒弟又是如何安静地枕在自己膝上,聆听竖琴发出悦耳的丁冬声,看着音符轻盈地跟着雨点跳跃。
那时的空气总带着风雨欲来的温润湿气,树枝露水清新的气息懒洋洋地徘徊不去,一点点柔,一点点暖,像蝴蝶亲吻面颊。
他和他虚幻透明的海水色季节,似长实短,然而温情脉脉。
风停云止,风流云散,世事似与他们无关。
纯净的幸福。
一声轻叹,几分惆怅几分遗憾地融入初秋的寒意。
回首,他望见进进出出的人潮……他繁忙的徒弟正在办公。那些往事,罗兰大概都淡忘了吧,他是个拥抱未来的人。但是帕西斯也记得,那双手曾经冒着生命危险从湖底拿走囚禁他的世界之钥;在他悲伤绝望时,将他拥入怀中,坚定而温柔地支撑他。
转过头,光复王大步离去,灿银的发在空中划出决绝的弧度。
无论如何,他也要守护罗兰,守护肖恩师父。
……
“主人,您受伤了?!”
哈玛盖斯第一个发现席恩的黑色法衣沾着血迹,紧张地扑过去。
“没事。”朝他点点头,魔王笑着夸奖几位功臣,“大家辛苦了,尤其是格蕾茵丝和艾斯托尔,立了大功。”
“小意思。”餍魔之王一挺胸脯,掩饰不轻的内伤,两名神祗可不好对付。暗影之王伤势更重,一时连话也说不出来。席恩依序治疗,道:“你们回领地调养吧,这伤不轻。”
“主子,少了艾斯托尔和格蕾茵丝,万一他们乘机……”奇蜜拉提出忧虑。克鲁重重哼气:“他们敢来吗?他们损失更大!”
“是啊。”梅杰安意有所指地指指依路珂。席恩摇头:“不,如果他们还没蠢到家,就会吸取教训安排后路,人选我也大致有数……放心,格兰妮快修好了,坎菲斯再调教一番也能上阵,我还有后招。就算他们两边齐上也不怕。”
“那请您保重。”两位领主恭敬地深施一礼,返回了负位面。
“萨菲,你也联络你上司,他的冬眠该醒了。”
“是。”萨菲艾尔跟着离开。奇蜜拉注意到一旁完全呆滞的安东,问道:“这个人怎么处置?灭口?”
“哦,他啊……”黑发皇子打量目击者,立刻拿定主意,“不行,他是个好军人,叫他把嘴巴闭紧就行。”
“殿……殿下!”安东总算回过神,接近歇斯底里地大叫,“那些是什么人?你、你又是什么人?”之前席恩和帕西斯交谈是用中文,和部下则是说的深渊语,他一句也听不懂。但傻子也看得出他们统统不是人,至少不是普通人。
先拿回自己的宝贝书,渎神者才悠哉地解释:“他们是神,我嘛,真名是席恩·奥古诺希塔,第二代魔法神,恶魔之王。”
魔法神?恶魔之王……魔王?可怜的凡人因大脑负荷过重一阵晕眩,捧着头呻吟不已。
“你要逃避现实,回去睡一觉忘掉一切,对我们彼此都好。你若执意记得,就请闭上嘴,这点道理你想必懂。”
军人猛地放下手,眼中射出奇异的冷光:“你说,你是神?”魔王微微一愣,眼神沉淀下来:“对你而言,我可能是魔。”
“无所谓,神也好,魔也好……总之你不是人就是。”安东似乎陷入了自己的世界,喃喃道,“西琉斯的神,果然是假的吗?”
“夏尔玛大陆的神全部是假的。”席恩淡淡地道,“不是没有这些存在,人们的信仰之力也会形成‘神灵’,不过要靠信仰维持的‘神’,实在算不上什么了不起的东西。”
真正的神不需要人的供奉,他们高高在上,冷眼看待世情,与宇宙同生共灭。
“那么,如果我信仰你,你会回应我,实现我的愿望吗?”仿佛下定决心,安东一鼓作气地喊道。席恩毫不吃惊,平静地笑了:“那就要看你付不付得起代价,有没有献身的觉悟。”
于是,在奇妙的因缘际会下,新生的神祗有了他在现代的第一个人类信徒。
……
羽化的瞬间,世界在他的振翅下颤抖,万物在他的身下臣服……那一刻,突然理解了众神的心情。站在那样的高度,他们理所当然会抱有一种优越感,以看似悲悯实则高傲的眼光看世人。所以他们不能理解所谓的“无心之失”有多么不可原谅,他们的举手投足又对某些人造成了怎样的影响。
但是他永远不会忘记,他曾经是个多么卑微可怜的人类,又是怎样挣扎求存才爬到这个高度。
即使这些记忆只会折磨他,逼迫他嫉恨他幸运、纯洁的孪生弟弟,将他一步步推向毁人毁己的深渊,他也决不忘,决不背叛、舍弃那个支撑他到今天的自己。
“哈玛盖斯。”
一手夹着书,黑发皇子一手指着几个正朝一个瘸腿的老乞丐丢石子的平民小孩,“把他们赶走,太难看了。”
“是。”侍从打扮的古代龙飞快地奔过去,驱散小鬼,再放下一些财物。
“谢谢,谢谢。”
老乞丐不停地弯腰道谢。席恩瞥了他一眼,快步走开。
他并不鄙视那个奴颜卑屈的人,因为他也曾经是这样。当生命掌握在他人手中时,自尊只是个笑话,他无力也不屑清高。噢,他是可以抱着他的骄傲去死,但他会得到什么?除了自我满足什么也没有。他只会留下一具发臭的尸体,任他人指指点点,掩鼻嘲笑,然后散去,再也不会有人记得。他的不甘,他的愤怒,他的怨恨,都会随着他整个人的死而消失。
所以他要活!再难看也要活!
他走着,走向自己选择的路。尽管他的人生其实没有任何选择,不是死就是堕落,但他还是选择了,选择了那条荒芜坎坷的小径。
选择了就要走到底。
哪怕结局是他从自己筑就的高台上摔下去,摔死。
但至少,世界会随着他的陨落震动,他的死不是无声无息的。
石制钟楼飞出一群鸽子,象征黄昏的钟声传遍大街小巷。席恩的嘴角泛开一丝笑意,由衷期待敲响自己丧钟的一刻。
哈玛盖斯追上他,紧跟在一步之遥,始终如影随形地伴着养父。
背对夕阳,走向他们共同选择的黑暗末路。
第二十四篇 血之秋
序
“创世历1037年的秋天,我告别我最爱的那个人,踏上旅途;而1038年的秋天,我为了替他报仇,站在战场上。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不要回家,不要旅行,也要陪在他身边,但这终究不过是梦话罢了。今天的我也无法舍弃手上的幸福,再沉溺于过去的梦境。因为我已经付不起复仇的代价,我受够了,我只想平平静静地生活,和我深爱的人们一起。”
“有时想想,我和维烈一样,都是短期爆发型。我们没有爷爷的冷血,席恩的狠心,罗兰的坚毅,菲莉西亚的偏激。搞出个降魔战争,维烈后悔千年;而一个星华,就让我心痛愧疚。唉,升斗小民的命。果然做坏人也是要素质的。”
“不知道爷爷和优叔叔在艾斯嘉到处找实验体时,会不会撞见席恩和哈玛盖斯……千万不要,太可怕了。希望肖恩追上了他那个别扭的哥哥,有他在气氛会好一些。但是想到必然跟在后面的菲莉西亚和维烈,我……我无语。”
“也许该称目前的和平是如覆薄冰。现在就有个堪称原子弹级别的小鬼在我旁边和皮卡丘玩,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谁能想到他是破坏神?但我不会忘记他没血没泪的三重状态,我也永远不会忘了小贺干下的事。这小混蛋该庆幸投到昭霆的肚子里,不然我的报复决不会仅止于每天捏脸这种程度。”
“我们都累了,所以这可能真的是短暂的宁静。等到我们有力气追究,会再打起来没一定。不过我相信,只要我们记得那些牺牲,记得我们曾经的痛苦悲伤绝望,就不会重复犯错。”
“回头翻翻,发现不少词句很俗。心情沉淀下来后,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些俗不可耐的词能稍微表达那么复杂的心境,就像我和他历劫归来,我终于能对他说:我喜欢你,诺因。”
……摘自卡萨兰满愿师杨阳的回忆录《在异世界的日子》,第七章开篇。
第001章 至冬前后(一)
对艾斯嘉大陆的人民而言,创世历1038年是多事的一年。
从年初起,原有的政治格局就逐渐崩溃:王妹篡位;魔族血统被揭露;北南两城相继并入东城版图;互相敌对近一千年的中西两城结盟;王都沦陷;传说的真相一一搬上台面,一系列发展简直令人目不暇接,像魔导国史上前所未有的隆冬般,将所有人卷入无形的暴风雪。
新年来临,战火依然没有熄灭,反而有越演越烈的趋势。东城军在西境的南部失利,中部的情势却大好。光复王帕西尔提斯在世时,曾骑着亡灵龙克拉费里格破坏了三座农业都市,当时正值秋收后,损失巨大。加上冬季交通不便,在补给跟不上的情况下,西境军不得不收拢战线,退入图利亚城。
随着大雪封道,双方都无力再战,签署了临时停战协议,在南部败退的东城军得以安全返乡。
创世历1039年冰之月15日,至冬节前夜,东城城主罗兰·福斯和满愿师兰冰宿共结连理,举城欢庆。虽然时机不怎么恰当,但在这个被战争和严酷天气笼罩的年初,这件喜庆的大事着实令人心头一松,浮起美好的希望。而且新郎新娘都是被神眷顾之人,又深得民心,百姓自然竭诚祝福。
几位将领都冒雪赶回来,毕竟这是主君大婚的日子,还赶上一年最重要的节日。罗兰也一改小气的毛病,大肆铺张。就算不是知情人,也看得出他对这场婚礼有多重视。为此内侍总管得了胃溃疡,后勤部长多米尼克找乐昏头的城主大人“亲切谈心”,然后开支明显节省了很多。
王宫和神殿早早就开始布置,广场和厅堂摆满刚盛开的雪绒花和小巧的石雕塑像;花岗岩地板以雪水擦洗,干净得光可鉴人,每隔一段距离还有炭火的炉子可以取暖,让所有人都能感受到新年的气息,憧憬来年的丰收与和平。
忙碌嘈杂的更衣室里,冰宿在十多名女祭司的帮助下,才好不容易穿上繁复华丽的结婚礼服。所用的香料更是繁多,几乎令她窒息。接踵而来的是化装、梳头、练步,当终于大功告成时,她也差不多虚脱了。
不过辛苦是有报酬的,看到镜中的自己,一向对皮相不怎么在意的少女也不禁愣了数秒有余。旁边的祭司们更是感动得泪眼汪汪:“好美哦!神使大人,请笑一笑。”
冰宿回以礼仪完美的笑容,引起一片赞叹的尖叫。
“……”有够无聊。
“哦哦,好一只香喷喷的大粽子。”
“城主大人,您不能进来!”
门外的侍女大呼小叫,门内的祭司手忙脚乱,合力把某个猴急的新郎往外推。冰宿克制一脚踹过去的冲动,杀气腾腾地眯起眼:“你说什么?”
“你美极了,冰宿。”这是罗兰的真心话。
“哼!”茶发少女余怒未休地冷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