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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乐城被强有力的结界守护,成为了危险至极的禹宸仙府第五层唯一的净土,入了夜远远看过去,这层泛着乳白色光芒的守护结界好似一条玉带,将整个极乐城包裹起来,煞是美丽。
夜间的极乐城永远是最热闹,也是最血腥的,莺歌燕舞衣香鬓影,丝竹之声连绵不绝,将暗处的杀戮悉数掩埋。人们心情放纵着,挥霍着,沉溺于美酒与温香软玉之中,不知今夕何夕。
看着他们这般醉生梦死地活着,谁能想到,明天一大早,很多人就要离开这庇护他们的结界,用性命挣出更多的极乐币,或许能继续回来挥霍,或许永远葬身于猛兽的腹中呢?
曲宁萱身着繁复华丽的宫装,站在极乐城王宫高台上静静俯瞰极乐城的夜景,却突然听见了熟悉的脚步声。她极自然地转身,果然见白衣浸染血色的圣王玉清微一步步走上台阶,走上高台。
他的脚步很衔稳,神色很淡漠,仿佛那个刚才与魔族打斗了几个时辰,失血过多,精神也透支了的人不是他一般。
曲宁萱从怀中取出一瓶伤药,扔给玉清微,然后转过身,继续看夜景。玉清微则打开伤药的瓶盖,开始处理身上的伤口,然后将刀插在地上,靠着刀浅浅休眠。
同样的镜头,每天都会上演,两人明明身处一地,却极少交谈。
因为曲宁萱知道,圣王来的她,只是想找到一个安静且无人打扰的地方休息加养伤,仅此而已。
禹宸仙府第五层的管理者幽篁,女名绯翎,前者为世间一切贪欲的实质化,后者为世间一切**的实质化。虽说身为魔族,他们言出必行,一诺千金,可天生喜欢玩弄人心的性格怎么也改不掉。明明有着横扫仙府第五层的能力,却只建造极乐城这么一座世外桃源,引诱无数原住民与修士拼了性命也要朝这个销金窟奔来,并在灯红酒绿、纸醉金迷中迷失了自己。曲宁萱对此只能嗟叹,却无怪罪幽篁绯翎的想法,毕竟他们只是提供了一个场所,真正选择堕落的,是人类本身。
这两位真正的魔族最爱端着一杯美酒,高居王座之上,充满兴味地观看华丽下的血腥,血色中的瑰丽。人类的挣扎、背叛与救赎是他们最好的日常,引诱人堕入放纵的深渊是他们最好的调剂。他们喜欢诱惑圣徒堕落,更喜欢攀折高岭之花,这就造成圣王陛下几乎永不停息地战斗。处死无辜侍女这种方式,对曲宁萱来说很有威胁力,对玉清微来说却没任何用处,就算整个极乐城的人死在他面前,他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既然温和的手段解决不了任何问题,那就只能用暴力了。
事实上,自从无意中用过一次绯翎提供的,添加特殊药剂的伤药之后,玉清微就希望曲宁萱帮自己制作伤药,至于材料就算不够,还能去店里收购不是么?对于曲宁萱“小小的要求”无论幽篁还是绯翎都会慷慨地满足,毕竟她是公主殿下嘛。
这种日子,还要持续到什么时候呢?曲宁萱遥望天边,有些苦恼地想。
出于对老海龟的尊重,幽篁与绯翎不敢利用最得意的手段,做出逾越的事情,毕竟在已经打过招呼的情况下,如果曲宁萱被廉耻负数的魔族逼疯,老乌龟绝对会暴走。脑力派对上武力派,无疑是非常令前者头疼的一件事,幽篁与绯翎可不会自找麻烦,所以他们先对外宣告曲宁萱为极乐城的公主,幽篁与绯翎之下的第三位存在,话语也拥有同等的效力,再进行生活腐蚀,简而言之,就是诱惑曲宁萱如何去玩。
论玩乐,曲宁萱和绯翎一比就是渣渣,在两位魔族强大武力的镇压下,曲宁萱不得不听绯翎的安排每天早上睡到辰时二刻也就是八点自然醒,先冲个澡,喝茶吃点心,再细细梳妆打扮,学习如何化妆美容,各式衣服任你挑。这一磨蹭就到了中午,午餐从菜品到酒水到就餐位置都要精挑细选,并有人在远处奏乐歌舞,午饭过后,小憩片刻,醒来一边看书一边喝下午茶,鉴赏鉴赏古玩,心情好的时候去登山游玩顺便抽空熏炸烧烤点东西,心情不好就看人角斗。晚上泡泡温泉,欣赏欣赏大型歌舞,还有一群帅哥在你面前争宠。这种米虫一样的生活,简直就是无数人梦想的天堂,君不见多少穿越女拼死拼活杀出一条血路,就是为了这种安逸的生活啊!可曲宁萱不愿,她不愿过这样的日子。
“你在恐惧。”出人意料的,圣王微微睁开眼睛,以一种冷漠却笃定的姿态问:“为什么?”曲宁萱未曾想到玉清微竟会主动关心她,不由转过身来,圣王的神色却平静淡然一如往昔。
为了对抗安逸带来的腐蚀,在幽篁与绯翎不准她修行的情况下,曲宁萱就静下心来,一门心思去学习音律字画,以艺术来打发时间。这种做法无疑是对抗的一种,也曾惹得幽篁与绯翎不大高兴,可曲宁萱却依旧故我,没有丝毫动摇。圣王清楚这一点,所以他才觉得有些奇怪,一个敢直接与魔族扛上,并坚持了这么久的人,未曾动摇的人,为何会恐惧,又恐惧着什么?
“我并不害怕幽篁与绯翎,也不认为自己迷恋上这些奢侈品,我恐惧的,只是权力带来的心态改变。”曲宁萱沉默片刻,方缓缓道,“幽篁与绯翎奉我为极乐城的公主,地位尊贵无比,我若对哪件衣服皱眉,与那件衣服有关的人就会被处罚,我若没有品尝哪道菜品,制作那道菜的厨师就会被赶出去。幽篁与绯翎什么都不让我做,并天天给我洗脑,说我是尊贵的公主殿下,根本用不着自己动手,只需要享受别人的服侍即可,就算我失手杀了人,他们也只会说,对方卑贱的血液脏了我华丽的衣裳,或者干脆说在脏了我的眼睛……”
说到这里,她唇边不自觉逸出一丝苦涩的笑容,语调越来越慢,带了些难言的悲哀与迷茫,也带了些倾诉的味道,“我怕时间久了,我会习惯权力带来的快乐与虚荣,迷恋上这种高高在上、生杀予夺的日子,再也不想离开。”无论前世今生,她都是个小人物,不得不遵守着社会的准则。纵然偶尔会幻想自己出身不凡,什么都不用操心就有人奉上,也曾做过穿成皇后公主的美梦,却终究回归现实。纵然拥有转世重生的机会,她也没傻到去兑换什么玛丽苏光环,在这个世界,她牢牢坚守属于前世的道德观,纵然旁人觉得十分可笑,或许连前世的人知道她的做法,都觉得她是个傻瓜,却不会明白她的想法,现代的道德准则是她内心的枷锁,束缚她的行动在一个范围中,倘若彻底放弃了这些东西,她不知道自己会成为什么样子。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可她却因为“资格”被迫成了“大人物”反抗不得,挣扎不得,也摆脱不得。或许很多人不择手段往上爬,都是为了这人上之人的地位,可曲宁萱却觉得很不适应。她早就习惯了一个人静静旅行修行的日子,极乐城的疯狂与奢靡与她格格不入,凌驾于别人之上的感觉更让她难以接受,发现自己竟渐渐习惯这种日子后,她开始恐惧,害怕自己迷了眼睛,失了方寸。
“你害怕自己会变?”玉清微点出关键,“你对自己的信心,就只有这么一点么?”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无论神情还是语气,都是全然的理所当然。曲宁萱不得不承认,很多关于圣王的流言,诸如“圣王是个没心的人”“除了变强就什么都不在乎的变态”“难以揣测准则的强大疯子”之类的,还是有那么一定道理的。
这个人似乎永远不会软弱,不会疑惑,不会动摇,真是令人羡慕。
一百二十八章 圣王往事
“由于我避世隐居,外人难得一见,世人便胡编乱造有关我的事情,甚至还有人说我是仙族后裔,魔族混血。”
玉清微突然来了这么一句,随即问曲宁萱“你怎么看?”
曲宁萱不知玉清微问话的用意,她斟酌片刻,便选择了一种比较谨慎地说法:“世人都喜欢给成功者披上一层又一层的光环,证明他们生来不凡,必定会做出一番大事业。比如帝王出生之时一定天降异光,众人言之凿凿,仿若亲眼所见,实际上却大多是胡编乱造。您君临北方,实力强大,无人不服,外人这样猜测您也无可厚非。”
玉清微听了,神色也未曾变化,只是淡淡道:“我记得很清楚,自己不过一介贫苦农民之子,家中兄弟姐妹极多,纵然是丰年,全家人也连每日一顿稀粥都保证不了。我对童年的唯一印象,不是什么山水,也不是什么亲情,就是饿,难以忍受的饿。”
“我六岁那年,旱灾与蝗灾一同涌现,重税却未曾减少,朝廷拔地救济款也无声无息就没了,盗贼四起,民不聊生。为了活命,爹娘将儿女一个个卖了出去,他们想将孩子卖到大户人家里去当仆役婢女,可这种好事。却抢都抢不上。苦于无法,他们只能将女儿卖到青楼,我们兄弟姐妹从一开始的哭泣到最后的麻木,都已经习惯了。”
曲宁萱怔怔地看着玉清微,未曾想到这从位清冷孤绝的圣王,竟是这样的出身。
“女儿都卖完了,灾年却还没有过去,男孩儿自然也逃不过。圣家以极低廉地价格,轻易买到大批孩童的性命,我与几个族兄弟也在其中。直到很久以后,我才知道,圣氏一脉拥有《毒神葬天诀》《归海忘情谱》两本顶尖的秘籍,却都没有最后的部分。不知何时开始,他们竟坚定地认为,只要出现一位能将《毒神葬天诀》练全的强者,他们就能挥师中原,君临天下。可惜他们闯不过九命关,得不到初代圣王的传承,只能另辟路径,拿大量活人做实验。”
“原先,圣家人也就是在北方草原与边境线上弄上,不会深入中土。省得惹中土修真者忌惮。可随着他们期盼已久的,与初代圣王资质相差无二,最适合修炼《毒神葬天诀》的继承人出现,他们等不及了,便委托商队大肆收购孩童。”
“一到圣家的领地,这些孩子都会被测试根骨,然后被分别领走。资质差得就直接进了毒盅场,资质中等的就分到巫师手下,也活不了多久。像我这样资质比较好的,圣家就给我们一些修炼功法,希望我们变得强大以后,能承受更高深,更艰难地实验。”玉清微的语调一如既往地平缓,却让曲宁萱渐渐听入了迷“那时候,我并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己被注定,得到功法就欣喜若狂,满以为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到了。我不仅白天疯狂修行,晚上也溜到不远处地小树林修炼,却无意中认识了圣氏一脉的少主圣琉尘。他见我悟性颇高,又闲着无聊,便点拔于我,并时不时冷嘲热讽打击我几句。终于有一天,我受不了说,既然你对这些如此熟练,不如与我比划比划?他一听也怒了,说我压抑修为到和你一样的程度,而且只用这套刀法,绝对轻松赢你,结果~~~~~~~~”
“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傅么?”曲宁萱不自觉地说,却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失礼,便连连道歉“真对不起,贸然打断你。”
玉清微摇摇头,淡淡道:“没什么,结果本就是如此,他心高气傲,死都不服输,可惜屡战屡败。一个没留神,用了别的功法或者解放实力赢了我,却又不好意思,认为自己在欺负人。他经常给我带书带功法,等我学之后,就兴致勃勃地和我继续比,还说总有一天,我 真正拥有与他相等的实力后,再平等打一场,可惜~~~~~后面的事情,不想也罢。”
曲宁萱联想起从前玉清微说过的话,做过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