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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他已经躲闪不及了。
极薄的刀刃划过他的头顶一路劈砍到他的胸甲之上,一击之下将他的面皮都削下来大半;寒晟整张脸白骨森森,血肉模糊。刀刃太过锋锐,寒晟一时间还没来得及感觉到什么伤痛就已经被血遮盖了视线。不过到了他这个境界,运剑由心,也无需双眼视物,他心一横,无数剑气的空中凝结,横扫而出,直冲云青而去。
这剑芒带了血色,决死之志显而易见。
大日净土的黑色天幕里渗透了血红色,天上垂落血雨,风火中染上了腥味,一种热烈而疯狂的气息在魔域里蔓延。云青感受到寒晟开始拼命了,于是也不硬抗,直接折身避退。她比寒晟差了千年的积累,还跟他隔了个小境界,所以正面硬抗十分不智。
况且她也没必要和拼尽性命的人硬抗,怀着“自己会死”这种意志而战的人一般都是胜不了的,她只需要等这种死志变成绝望,然后再一举击破。
寒晟怎么可能就这样任她躲远,他直接抬手召出七七四十九柄一模一样的长剑,以之合为剑阵。剑阵以七剑照应北斗星位,每个星位周围都围绕着七柄一样的剑。因为真元出于一人,所以四十九柄剑犹如一体,气息磅礴浩荡。云青胸口一闷,直接被剑势撞到了大日净土黑焰之中,她迅速支起身子运转心目往寒晟那边望去。刚刚还畏火的剑芒此时已经能够突破火焰桎梏了,剑势越逼越近,眨眼间就到了云青跟前。
云青不闪不避,反手将悬翦指向自己,神色平静如深渊。
寒晟修行时间长的好处这时候就体现出来了,即便在大日净土这样的魔域中,他也依旧能以自身真元成这等强大的道术。而云青之所以能跟他迂回这么就却是因为她有大日净土在源源不断地抽取天地灵气化作魔气,她本身真气是不够这么耗的。
这手七星剑阵云青从未在墨陵弟子手上见过,她自己也不擅阵法,所以一时间竟然没能防下来。寒晟处于这剑阵中心,血淌下来濡湿了白色长须,他的玄甲战袍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刻痕,刚刚云青未能以魔道真气突破他的战甲。冲天剑气由内而外地轰开了大日净土,外面的暴风雨一下就倒灌进来,云青周身烈焰熊熊,雨水一浇就化作白雾。
寒晟蓬头散发,气息澎湃,战袍飞扬,整个人都陷入狂气之中:“如此行道……魔尊真甘心永堕幽冥?”
云青闭目垂首,温柔地笑道:“九幽之下即为黄泉。”
寒晟听了这话突然浑身一震,他身上的剑气如同岩浆般喷薄而出,整个人如同被戳出无数个漏洞的水缸似的,生命之源随着无穷无尽的力量疯狂地涌向了云青。天地之间一声惊雷炸响,紫色闪电照耀整个晦暗的天空,紧接着他身上的剑气爆发出一道直冲云霄的刺目光芒。这光芒直接冲破了天上的乌云,阳光从云层裂隙中渗出来,与这道光芒辉映着,天空中仿佛出现了两轮太阳!
日光剑芒,腥风血雨,疯狂的剑意向云青冲杀而去。
她立于空中,神色依旧平和而安静,她广袖风满,白衣琼佩,浅笑温然。
剑芒从下方涌起,先与她的赤足接触,骨肉分离,血液焦枯,飞扬的衣摆化作灰色的余烬。她正对着寒晟,眼睛未曾睁开,可寒晟能感觉到她确确实实是注视着自己的,他甚至能想象出她双目无瞳的样子。到了寒晟这个境界和年纪,让他害怕的东西已经很少了,可这种被注视着的这种感觉真是让他毛骨悚然。
寒晟头皮发麻地注视着剑芒将她从脚部开始绞碎,但很快就发现了不对。
“食尔长生肉,成我万寿身……”
一声轻叹伴随风雨而下,在剑芒绞碎她的膝盖时,寒晟也失去一下支撑跪倒在地,他膝盖以下的部分赫然消失不见,伤口与云青一模一样。他哀嚎一声从天而坠,七七四十九柄长剑瞬间坠落小半,光芒也不复当初。这时候云青的压力已经小了不少,她看了眼场上的情况,剑臣带着胡寒眉躲远了,龙淮有些力竭,不过剑灵已经被清理得差不多了。
她双腿自膝一下均被剑芒绞碎,现在凭空而立有些不适。她挥手召出无数九首蟠虺,无数蛇口朝着断腿破面的寒晟撕咬而去,几下就将他分食殆尽。
“多年前我曾对无暇魔尊说过,有子若她,魔道当兴……”寒晟最后那点神魂嘶吼道,“如今也要对你说上一句!有子若你,诸道将倾!”
云青就跟没听见似的,她挥袖成风,寒晟尸骨化灰散尽。她从怀里取出句芒古镜,掐诀放出了阿芒,没想到这莽汉满眼是泪,开口就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哀。他伸手想碰云青腿上狰狞的断裂伤,但很快又惊恐地将手收了回来,像是怕碰坏了她似的。
“哭什么……”云青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头,突然记起了很久很久以前,快要被她抛在脑后的回忆。
二十几年前刚刚从昏昧中醒来的云青杀死了十万大山白衣使,然后强行催动方寸盏奔逃万里。那时候她因为天书反噬而双目失明,整个人都不省人事。阿芒扛着她一路狂奔,在那片渺无人烟的荒野上哭着喊着,甚至想要一头撞开九鸣城的城墙。后来她还是被一个凡人军医救下了,那个军医也死在了由她引起的九鸣之乱里。
那时候的她有自己,现在的她也只有自己。
阿芒跪在她面前,哭得跟孩子似的,声音震得天边云彩都颤了颤。剑臣顺着声音看过来,但云青所在的地方黑焰覆盖,他也看不出到底发生了什么,于是只得老老实实地听云青的命令看护胡寒眉。
“这有什么好哭的。”云青替他抹了把眼泪,结果沾了一手鼻涕,她哭笑不得地看着阿芒,“是因为我不哭不笑不悲不喜,所以这部分就由你来承担了吗?”
阿芒还是哭,哭得撕心裂肺。
“好了,还有几场硬仗要打呢。”她顺手把鼻涕在阿芒身上擦干净,阿芒狂啸着将她抱到肩上,稳稳地扶着她。
这时候剑臣才看清楚云青脚下的情况,他眼前一黑差点没晕过去。
“快点!去北边阵台破阵!”云青朗声道,龙淮在她身边徘徊一圈,龙吟声声哀切。
“你腿怎么了?”胡寒眉皱眉问道,肉身不全对于修道者而言是致命缺陷,她觉得云青眼睛看不见就已经够惨了,现在越了个境界强杀千年前的老前辈寒晟居然搞这么惨烈。
云青朝她笑了笑,神色中倒也没多少痛苦之意:“无妨,只是阎魔圣躯的最后几步而已……走完我就吞噬那具身子,那时候自然会好起来。”
胡寒眉一听她说是修行的一部分就感兴趣起来:“魔道还真是……血腥无比啊。”
“魔道少有善法,况且阎魔圣躯这等威能自然是要付出点东西的。”云青平淡地道。
“你刚刚成的是万寿身?”胡寒眉近日在黄帝传承上也下了功夫,能听见她的咒言并不奇怪。
云青点头:“离不死不灭还差很多,只是一双腿的代价而已,远远不够。”
“阎魔圣躯一共有多少化身?总感觉跟佛道金身和仙道三清化身都有点不一样啊……”胡寒眉虽然是天妖,但魔道退入无妄魔境是十万年前的事情,所以她对这些事知道的也不多。
“万仞万寿万古万劫万化并万殊,每一种都得慢慢锤炼,等阎魔圣躯趋近完美就接引上古阎魔神魂入体……”云青细致地讲解着,对于她来说胡寒眉也算是魔道圣者的重要棋子,能教一点当然是教一点比较好。
“神魂如体?”胡寒眉震惊地反问道,“哪儿来的神魂?”
“这具身体的。”云青笑了笑,“魔道圣者曾教过我还道于天之事,阎魔圣躯最后几步算是这个过程的逆转,将那些消逝的大能重新构建出来,然后……”
胡寒眉没想到魔道还有这么邪门的炼体之法,她喃喃道:“然后吃掉他们……”
云青看向北边临海的那个阵台,这阵台虽然已经完全成形,但是阵中的剑灵比之前西边那个要稀少。看来墨陵布阵是从南往北,由东往西的。如果没猜错,火凰应该也在这个方向,但现在根本没有察觉到凤凰神火的气息。
也许她去了更远的地方……
云青凝神望向大海,与这里隔海相望的地方,正是通天神脉的界门。
第一百八十一回
第一百八十一回、千山月明;笑尔世倾
云青看了会儿那个隔着北海与北冥与这方大陆遥相对峙的通天神脉,最后还是对身侧的龙淮说道:“你先破阵,我先处理一下伤口。”
六道无生真气流转不息;离苦涅槃之象从她断膝处升起,血一点点止住了;连同之前被剑芒划出的伤口也消失不见。不过因为付出的双腿和她的眼睛一样是代价而非伤害,所以离苦涅槃是恢复不了残肢的。而她白衣的下摆不长,很容易就能看见骨茬森森的断腿,剑臣隔一会儿就要往她身上瞟,但很快又不忍心地收回视线。
龙淮一到地方就直接往剑阵上撞。剑臣带着胡寒眉站在阿芒身后;云青则坐在阿芒肩头;怎么看都有些虚弱。
“魔尊只需破阵;何苦与那人……死斗。”剑臣忍不住道。
云青一边调息一边答道:“以他成我阎魔圣躯万寿身罢了。”
“魔尊……”剑臣欲言又止;这是他第一次观嫡传之战,给他的冲击不可谓不大。他觉得魔道虽然凶险,但还没有到黄泉魔尊这种需要走极端的地步。肉身磨炼肯定不止有刚刚魔尊用的这种方法,相对平和一点的魔尊应该也知道。
云青仿佛猜到他要说什么:“没关系,虽然不是最好的办法,但一定是最快的。”
剑臣一愣,平时修行不都是应该反着来吗?不求快,只求好,魔尊说这么来最快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他正想着,很快就听见云青的叹息声。
“时间啊……已经来不及了。”
云青神色微凝,仙道圣者所居的通天神脉隐藏在北海之冥无尽黑暗里,也不知那边是个什么情况。
底下的龙淮已经开始破阵,这时候守阵的墨陵嫡传也终于赶到,他们两人是从西南方向来的,看样子已经去过西方阵眼了。云青在五岳之巅就已经摸清楚了他们的行动顺序,相比起西边的神隐门山门,显然是北边通天神脉更具有威胁性,所以他们大批嫡传应该会先随火凰往北走。这时候西边就有个缺漏,云青趁着这个机会破了阵,顺手除掉前来援助的寒晟。
这时候墨陵应该已经知道寒晟与魔道弟子交战的消息了,于是他们再次派出援手。可是云青速度太快,等后面两人赶到的时候寒晟已经死了,他们沿着云青一行人离去的方向就跟来了北方阵眼。
来者是身着玄衣的金屏临与秦珂,金屏临背负阴阳双剑,而秦珂则是手持一柄无锋重剑,两人气息交织,剑意毫无滞碍地融合在一起。原本剑之一道就胜在“纯”字上,可是这两人以太极剑意、封疆剑意合击,其威势却不减反增,显然是有特殊的锤炼之法。
云青看了看天,伸出手去,这会儿暴风雨已经停下,晴光透出层云,在她身上镀了重单薄的金色。
黑色魔焰从她手中燃起,转瞬就化作九首蟠虺,蛇首舞动挑衅。
云青笑着朝那两位墨陵嫡传招手道:“来战啊。”
金屏临眼神扫过她的双腿,目光冷肃而沉凝:“寒前辈已为你所杀?”
秦珂面色沉重,看着云青的视线里带了几乎要燃烧起来的仇恨。寒前辈为人道忍辱负重千年,如今却一朝亡于这等宵小之手,实在是可惜可叹。她盯着云青衣摆下空荡荡的部分嘲讽道:“看来你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