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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回去烤烤火吧,阿健,我忒冻得慌。”
“回去就永远出不来了,你得死到里头。”
“总比就死好吧。”
“就到了,你顶着点儿。”
“你可别逗我。”
“我没逗你。”阿健回头和蚊子架着大鹏前行。
第一卷 第三十二章
“下雪了?”走着走着,阿健觉着有些凉的东西落在脸上,瞪着眼睛努力找,发现雪花。
“妈个逼的,下啥雪呀!”蚊子骂了句:“也不知道都烧没烧死?”
“早就烧死了,一个都跑不了。”
“那才好。”
“阿健,还没到呢?”大鹏那是实在挺不住了。
“就在这块儿,咋就找不着了呢?”
“要不找个人家先暖和暖和?”
“不行,这会儿还不能让别人知道我们是从哪儿来的,我可不想给送回去。”
“大鹏顶不住了。”
“拽着他,大鹏,跑几步,大鹏,跑几步,就到了。”
雪越下越大,落身上的雪有的化成水,湿漉漉的衣服更叫人寒冷万分。
“他挺不住了,他会死的。”
“那就去敲门好了,这该死的天。”
没有人理他们,敲门声给呼呼的风声盖住了,即使有人听到,也只是报个“滚”字。他们不得不继续在这街巷中转。
“大鹏,顶住。就快找到了。”
“我俩等在这儿,你先去找找?”
“不行,不能停下,行走,要不然他就起不来了。”
“他走不了了。”
“让我背着他。”
“你,还是我来吧。”
他们又转了好一阵子,来到一个荒废的大院子前,阿健终于认出来,“就是这儿。”
他们没有走门,径直从墙豁子爬进去,过了二门,到堂屋的门前,啪啪地打。
“谁?”屋里有人惊醒,低声喝问。
“我,四哥,是阿健。”
“谁?你说是谁?”
“是阿健,四哥,我回来了。”
“阿健回来了,都起来。”随着这喊声,门开了,霍四光着脚窜出来。“小子,你没死啊,我就说嘛!咋下雪了?还有弟兄呢?快进屋。”
借着雪光,蚊子打量了一下阿健叫四哥的人,和自己差不多高,和自己也差不多瘦。但见他手一抄,轻轻地接过大鹏,风似地到屋里了。
“阿七,做饭,对了,先弄点儿姜汤,给他们哥仨驱驱寒气。”手里三下两下剥光大鹏的衣服塞到自己的被窝里。
“兔子肉,给阿健他们先找两件干衣裳换换。”然后他才想起自己穿衣服。
厢房、正房里扑扑拉拉地一阵响,不一然儿,都挤到霍四的屋里来。有人点灯,有人拿来衣服,有人生火煮姜汤。
“你从哪来的,阎王殿吧。”阿七问阿健。
“先让我暖和暖和,舌头都不翻个儿了。”
“那你俩跟阿七去烤烤火。”霍四说。
“大鹏呢?”蚊子说。
“他冻坏了,就这么焐着吧,过会焐过来喝点儿姜汤就没事了。”
换上干衣服,烤了火,又喝了热姜汤,阿健和蚊子很快恢复过来。大鹏还有点咳,也没什么大碍。阿健把两个新来的兄弟向“天堂”的弟兄们作了介绍。
“都睡去吧。”霍四朝大伙说:“蚊子和阿七去睡,阿健跟我挤一宿。“
等他俩安顿好大鹏,铺好外间的床,准备睡下时,阿七溜了回来。“嘿,睡不着。”
“你睡不着,我们得睡呀。”霍四说。
“唠会儿,唠会儿,外边雪老大了,明个儿出不去门,再睡呗。”
“阿健半宿没睡了。”
“阿健,不困吧?!”
“没事,四哥,唠会儿。”
“唠就唠,你不困,我更不困。”
点着灯,三个人围张桌坐下,阿七怀里一摸,拽出个小布口袋,倒出瓜子来,“吃吧,不能白让你们陪我。”
“我就知道你小子留后手了,怪不得都说今天不够秤。”
“你也吃着了就别嚷嚷了,让他们都听着。”
三个人边嗑瓜子边说话,嗑得口干,阿七又倒了水。
“四哥,这一年变化可真不小哇。家把式儿置全了都。”阿健接过阿七手里的暖壶,“这玩艺儿都有了。”
“守着咱们能干的阿七,你想啥有啥。”
阿七捻了捻指头,得意地挤挤眼睛,“阿健,要不我出去给你弄个小娘们儿回来陪陪你?”
“还是你留着吧,我得攒着给我相中的。”
“白攒。”阿七嘿嘿地笑。
“快有点儿好笑。”霍四说。
“他回来我高兴啊。”
“我就说他死不了,你们还不信。”霍四说。
“咋地,说我死了?”
“可不,听说你又给送孤儿院去了,四哥就求荣哥,又求魏先生去救你,他们说你死了,还给看了啥证明。咱们知道咋回事啊,就四哥不信。”
“那些洋鬼子可真他奶奶的坏透腔了。”霍四说。
“到底谁把你送回去的?”阿七问。
“方觉。”
“他干啥的?“
“警察。”
“他个警察,咋跟你过不去呀?”
“方有德把我卖到孤儿院里那会,是方觉给担的保,我跑出来,他也有责任。”
“啊,对了,那个方有德不是你爹嘛?”阿七自知失言忙改口说:“是……”
“就是那个杂种。”
“阿健,你说的那个方觉是不是有点儿秃顶,大扫帚眉,满脸麻子?”霍四问。
“是。”
“听说是个副局长。”
“你说的那个是不是让泽叔收拾了的那个家伙?”阿七问。
“是。”
“泽叔为啥收拾他?”阿健问。
“他调查泽叔,想收拾泽叔。”阿七说。
“早晚给黑枪打死。”
“你咋落他手里的?”霍四问。
“那天他正好在站前派出所里,让他给认出来了。”
“啊。”
“阿七,你给撞啥样啊?”
“没事,住几天院,就好了。”
“是荣哥给钱住的院,没啥大事,就落点儿小毛病,阴天下雨不好受。”霍四说。
“那车没赔点儿钱?”
“赔他妈个逼。”
“别说赔钱,连句好话都没落着,人家有钱有势,咱得罪不起。”霍四说。
“啥人哪?”
“荣哥说,那小子他爹是北京的啥次长,那丫头他爹是上海的参议员,反正他妈的都挺尿性。”阿七说。
“咋处理的?”
“咋处理呀,人家不依不饶,非让咱们赔车,荣哥好说歹说都不成,就求了魏先生,总算了了。”
“操他妈的,没想到那个小丫头人长的挺好看,竟那么刁。”阿七愤愤地说。
第一卷 第三十三章
“四哥,你说的荣哥是谁?”
“杜香荣。”
“就是杜汉,杜汉你知道吧?”阿七说。
“不太知道。”
“上海滩还有不知道他的,阿健,你真可以,记着,杜汉是上海滩的第一大毒枭。”
“啊,那魏先生是谁呀?”
“魏先生就更了不得了,泽叔的第一得力干将,‘嘉禾’保安公司的副总,也就是以前我跟你说过的青狼先生。”
“噢。”
“嗳,阿健,你们孤儿院里啥样啊?比咱们这儿强多了吧!”阿七问。
阿健脱下上衣,“看看吧。”
看着那前胸后背满是疮。阿七说:“这啥呀,麻应人。”
“铜疮,再看看这儿。”阿健指着胳膊上的大疤说:“这是学监拿砖头给夯的。”
“愿天主保佑那些狗日的洋鬼子都下地狱。”阿七学着祈祷道。
“这回你们几个是咋出来的。”霍四问。
“失火了,把院长,学监都烧死,趁着乱,我们仨就跑出来了。”
“那他们得找,以后你们仨就在家,别到外边去,躲一阵子再说。”
“没事了,那场大火把整个当办公室的木楼都烧了,院长,学监都烧死了,我们卖身的字据啥的都在那楼里,烧干净了。他们没有赁据再也没法抓我们了。”
“你有把握?”
“有把握!”
“那就好了,以后还咱俩上站前,省得跟他们不合手。”
“四哥那边现在怎么样?”
“四哥现在了不得了,垃圾场总监,垃圾收购有限公司董事长。大老板了,坐办公室,不跟咱们风里雨里跑了。”
“听他没头尾的话,阿健,问个事。”
“嗯。”
“算了,不问了。”
“你看四哥,说半截子话,现在这大老板都这样。”阿七说。
“问吧,四哥,没事。”
霍四想了想说:“阿健,那火是不是你放的?”
阿健半天没言语。
“你又来了,挺大个爷们儿咋这样啊,放没放,你倒是说呀。”阿七说。
“我只是问问,闹个清楚,如果以后有啥事的话,好想法子,其实我不该问。”
“四哥,要是我放的,你还能留我们吗?”
“这是啥话,这是你的家,是我的家,是四哥的家,是我们的家,不管出什么事,有我们大伙担着,那来什么留不留的话呀?”阿七说。
“四哥,你放心,有事的话,我不会连累大家。”
“屁话,阿健,你当四哥是什么样人,你当我们是什么样人,我们是梁山好汉,我们叫‘三十六天罡星’,你忘了是咋的?你再说连累不连累的话,别说我阿七第一个不拿你当兄弟。”
“阿七,阿健是误会我的话了,我问了不该问的话,这不能怪他。阿健,你我是兄弟,你听清楚了吗?我们是兄弟!这是关老爷。”霍四指着屋里供着的关帝像说:“让关老爷为我们作证,我们是兄弟,让关老爷为我作证,我问你没有别的意思,要是……”
“四哥,”阿健打断霍四的话头:“如果我们不是兄弟的话,我们就不会回这里来了,我没有家了,这里就是我的家。大鹏、蚊子和我一样无家可归,希望大家能象留下我一样留下他们。”
“说什么屁话,你在求我和四哥吗?是你的兄弟就是我们的兄弟,没有留不留的话,到这儿就是家,阿健,以后咱们在一起挣吃挣喝,谁若有二心,天打雷劈。”
“对,阿健,阿七,咱们朝关老爷发誓。”霍四拉着两个人跪在关帝面前,发誓说:“我们要象保护自己一样保护兄弟,保护自己兄弟不受伤害。我们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旦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若对兄弟有二心,天打雷劈。”
“阿七,阿健,记住我们在关老爷面前发过的誓。”
“我们记住了,一直到死。”
天亮了,雪还是在下,一切工作都可以放一放了。
“老天爷是容咱们为阿健和新来的弟兄们接接风,咱们就不醉不休。阿七,你弄几个好菜,胖哥,看看咱们还有啥酒,捡好的拎几瓶。”霍四在睡醒之后安排起早饭来,这早饭已经到了午饭的饭时。
阿七带着几个人去厨房乒乒乓乓地生火、切菜、煎炒,胖哥带着几个人到后边屋里选了十几瓶酒,抱过来,里边甚至有几瓶茅台,他表功似地显摆。
“四哥,今个儿都喝了啊!”
“喝,喝完了再去弄,过年我请大家喝喝洋酒。”
阿健知道阿七喜欢弄个菜,但没想到这一年托精进到这个程度,弄的菜连名都叫不上来,更不用说吃了。阿七非常谦虚地向大伙表示,菜照大馆里的厨子做的还有欠缺。就是这样,那剪鳝鱼丝、酱鸡翅、酒煮虾、清蒸甲鱼还是让人开了眼,蚊子和大鹏更是眼花缭乱,连那些不上讲的小毛菜都是他们不敢想象的东西。
这一次阿健顶住了所有人的压力,一滴酒也没有喝。
“我就不信,你喝点能怎么地呀,非扫大家的兴。”阿七对他很不满。
“我说过,‘以后谁要是看我再喝那*****玩艺,指我鼻子骂我八辈祖宗’,咱不能说话不算话哇!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