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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破黑狱-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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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心了,看样子他是想跟你拼个你死我活呢。”

花子说了一路,我也听了一路,可就是听不明白他在说些什么,反正我的脑子在煮着一锅稀粥,咕嘟咕嘟直冒泡儿。走到家门口的时候,我停住脚步大声咳嗽了两下,大昌提着喷子从黑影里冒了出来:“远哥,小广没来。”

我说:“你们都到对面饭店里去吃饭,呆会儿我再找你们,别喝醉了啊。”

花子插话说:“他能不喝醉了?见了酒比见了他娘还亲。”

我想了想,对花子说:“那你也一起去吧,看着他,别误事儿。”

大昌边往腰里别喷子边说:“哈哈,我可让老爷子笑死了,他在里面唱戏,还装女的,咿呀——”

我把耳朵侧向院子的方向,果然,我听见了我爹的声音,但不是京剧女声,是一种苍凉的男声:“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那里有森林煤矿,还有那,满山遍野的大豆高粱;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那里有我的同胞,还有那衰老的爹娘……九一八,九一八,在那个悲惨的时候,脱离了我的家乡……哪年哪月,才能够回到我那可爱的故乡……”

我爹唱得很慢很慢,歌声回荡在寂静的夜空里,像一只疲惫的老鸟在飞翔。

我站在门口静静地听了一会儿,鸡皮疙瘩就开始出来了,从胸口一直曼延到了脸上。

我爹还在唱,唱到最后我弟弟也跟上了,他唱,找呀找呀找呀找……

我推门进去的时候,眼前是花着的,我爹和我弟弟的影象又大又模糊。

我爹冲我晃了晃酒杯:“哎哟,我儿子回来了,来,奖励你一杯。”

这杯酒又苦又涩,把我呛出了眼泪,他们在我的眼前就更加模糊了。

我爹好象是真的喝醉了,不停地跟我唠叨他们学校里的事情,我根本就听不进去,脑子里反复考虑小广的事儿。小广到底是因为什么才上这么大的火呢?我百思不得其解。前几天,胡四去找过他,小广正在家里喝闷酒,胡四陪他喝了几杯就套他的话,胡四说,听说兄弟又憋不住了,想重新出山?小广傻笑着说,有这个想法,被人逼急了,不出山怎么办?我总不能被人骑在脖子上拉屎吧?胡四故作惊讶地说,哎呀,那可不得了,谁这么大胆,还敢骑咱的脖子?不知道咱胜哥的脖子上有倒钩刺咋的?小广闷闷不乐,四哥,我知道你为什么来找我,别绕了,我是不会告诉你的,出卖朋友的事儿我不干。听他这么说,胡四干脆明说了,别怀疑杨远,他不是那样的人。小广不让胡四说了,拼命喝酒,喝到最后把酒杯往桌子上一敦,但愿这事儿不是杨远干的,等我调查调查再说吧。胡四讨了个没趣,怏怏地走了。

胡四把这些话告诉我的时候,我埋怨他:“这有啥用?你还是没问出是谁在背后戳事儿来。”

胡四说:“小广那人我了解他,他不想说的事儿,你就是掐着他的脖子他也不会说的。”

我说:“那你起码也应该打听打听他是因为什么才对我产生误会的嘛。”

胡四笑了:“我打听过了,有人跟他要钱,说是这钱是杨远的青春损失费。”

我吃了一惊:“这个人谁?”

胡四苦笑着说:“我要是知道,我早把他绑来见你了。”

这人会是谁呢?黄胡子?李俊海?还是另有其人?我知道,打从我出来就有人惦记着我,有被我折腾过的,有原来就跟我有仇的,还有嫉妒我的,可最大的嫌疑是谁呢?我琢磨来琢磨去,把脑袋转晕了也没琢磨出个头绪来。胡四安慰我说,也许是街上的小混混干的,他们觉得你为了小广的事儿去坐牢,心里肯定不平衡,他们想借此机会敲诈小广几个钱花花,这也很有可能啊……因为这事儿很难分析,我就让胡四帮我继续打听,也让我手下的人一起打听,就暂时没有理会这个茬儿。谁知道这事儿还愈演愈烈了呢?有一次我跟阎坤一起喝酒,我问阎坤,黄胡子再没有消息吧?阎坤冷笑一声,他敢有消息?最多背后使点儿劲,露头他是不敢了,现在他就像个废人一样,连我都可以踩死他。我问,俊海你也没见着他?阎坤睁着大眼反问了一句,那是你的伙计,你都不知道,我哪能知道?我很尴尬,觉得阎坤是在笑话我,看看,看看,还他妈把兄弟呢。

我爹又开始唱歌,我就端着一杯酒去了自己的房间,我想静一会儿。

到底发生了什么?根据小广的表现,我断定,有人狠狠地刺激了他一下。

现在的情况是,我在明处他在暗处,指不定什么时候我就挨了冷枪。

我坐不住了,不行,我必须找到他,哪怕再次闯进他的家里!

推开门,外屋静悄悄的,我爹的腿上伏着我弟弟,我爹闭着眼睛倚在沙发上,一下一下地拍打着我弟弟的后背,像小时候我姥姥哄我睡觉一样,橘黄色的灯光笼罩着他们,那样的安详,那样的温馨,他俩的影子投射在沙发一角,软软的,似乎是在飘动着。这个镜头一下子把我打懵了,心悬在胸口上仿佛停止了跳动……我不能再做傻事了,我爹和我弟弟不能再经受任何伤害了……我捂住胸口慢慢退了回去。刚稳定下情绪,把身子靠在冰冷的墙上,眼泪哗地就流了出来。我不是一个很喜欢动感情的人,以后经历的风风雨雨再也没能让我流泪,可这一次我真的忍不住了。我拼命压抑着哭声,感觉胸膛都要胀破了。我看见很多年以前,我年轻英俊的爹骑在他心爱的大金鹿车子上,带着我和弟弟风一般穿行在乡间土路上,四周是郁郁葱葱的庄稼、树木,风吹动我爹的衣襟,扑拉拉拂在我的脸上,感觉又痒又麻,我弟弟大声嚷着,嗨,嗨嗨!我们穿过原野,穿过小河,穿过远处的山峦,穿过天边的云彩,如同飞翔在天上,我爹大声地唱,灿烂的朝霞,映红了金色的北京……

“儿子,你是在笑还是在哭?”我爹笑眯眯地在推我。

“哦……”我猛然打了一个激灵,“在笑,呵呵,我在想你的往事呢。”

“想我小时候是怎么揍你的?”我爹好象醒了酒,对这个话题兴致勃勃。

“不是,”我敷衍他,“我在想,你怎么就那么厉害呢?从乡下一直闯到城里来。”

“这不是我厉害,是党的政策好,”我爹矜持地一笑,“你爹是共产党员。”

“就是就是,”我背过身去,匆忙抹了一把眼睛,“你和二子睡吧,我去看看货卸的怎么样了。”

我爹弯腰拿起我的大衣,小心翼翼地披在我的肩上:“去吧,刚才小金在外面喊你呢。”

我抱了抱我爹:“睡吧,好好休息,明天还得去教课呢。”

外屋的大灯已经关了,墙上的小灯发出微弱的光,我爹很会过日子,他是怕浪费电呢。

金高站在院子里跟花子说话,见我推门出来,连忙迎了上来。我把一根手指头竖在嘴上,让他们先别放声,然后关好门拉他们出了院子。雪开始飘了下来,没有风,雪片就歪歪扭扭地往我的脸上落,有一片雪落在我的睫毛上,很快便融化了,雪水流进我的眼里,让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又哭了。我使劲跺了一下脚,感觉自己很无能,这还是我杨远嘛,我深吸了一口气,拖着他俩进了对面的小饭店。小饭店里很热闹,除了我的那帮兄弟在喝着闷酒,还有不少民工模样的人在吆五喝六地划拳。

我低着头走进来,直接拉金高进了旁边的一个单间。

金高的眼睛放着熠熠的光,他似乎很兴奋:“小广这把算是死定了。”

我没有着急问他,摸出烟点了两根,递给金高一根,然后问道:“为什么这样说?”

金高猛吸了一口烟,大吼一声:“他开枪杀人啦!”

我的脑子像是突然结了冰,嘎巴嘎巴响:“杀人了?他把谁杀了?”

金高把那根烟噗地按在桌子上:“杀的是谁我也不清楚……”

我和花子走了以后,金高就带弟兄们进了铁皮房,把他们分成两拨,一拨去小广家附近埋伏着,一拨去小广经常光顾的饭店找他,然后夹着“雨伞”站在市场的一个黑影里等着。时间不长,去小广家的那帮人就气喘吁吁地回来了,说出事儿了,有几辆警车停在小广家的门口,好象是在等人,他们没敢靠前,不大一会儿小广就被几个警察押着从楼上下来了。小广很从容,不让警察别他的胳膊,笑嘻嘻地说,你们来得可真快,我正要去投案自首呢。警察没跟他罗嗦,直接把他推进警车,呜呜叫着拉走了。金高傻眼了,问他们,小广犯了什么事儿?他们说,不知道,光听见一个警察说开枪伤人什么的。金高火了,那你们就这样回来了?怎么不趁警察走了去他家里问问?大家笑了,谁敢?没准儿一上楼就被警察“捂”那里了。

“我想想他们说的也对,就对他们说,撒开人出去打听,看看小广把谁伤了,”金高舔一下牙花子继续说,“他们刚走,阎八这小子就大呼小叫地闯进来了,一进门就找你,我说你别慌张,有啥事儿跟我说一样。阎八吓得直哆嗦,不好了不好了,小广把人伤了,那个人浑身是血被人抬着去了医院。我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说,好象是小广约了那个人见面,那个人想敲诈小广,结果小广直接拔出枪把他干倒了,肠子流了一地。小广那人我了解,一发毛啥都不顾,快让杨远躲躲……”

“慢着,他是什么意思?难道他知道最近小广想找我的事儿?”此刻我反倒冷静下来。

“我哪管得了那么多?”金高接着说,“我二话没说,直接就来了。”

“阎八呢?”我有点儿怀疑阎坤,莫非是这小子在背后戳弄事儿?

“不知道,我走的时候他还在铁皮房里哆嗦着。”

“你去跟花子说,让他马上把阎八给我叫过来。”

金高出去以后,我把脑袋移到灯影下面,静静地思索……一条线索逐渐清晰:有一个人借我的名义去敲诈小广,小广一开始想忍,后来这个人步步紧逼,小广忍无可忍,约他出来,把他“办”了。这个人会是谁呢?我断定,这是一个小广不认识的人,如果小广认识他,就不会怀疑到我的头上,他的背后肯定还有一个人,这个人才是真正的元凶,正因为小广不知道他是谁才开枪打他的。极有可能是这样,小广忍不住了,拿着猎枪来找我拼命,结果没找到,他又属于一个冲动型的人,一时急火攻心,直接找了那个人。他这一被抓,警察肯定会问他事情的来龙去脉,那么警察就会来调查我,尽管这事儿与我一点关系没有,可警察肯定会罗嗦我一阵子,我实在是不希望再跟警察打交道了……小广怎么这么冲动?你不是挺能忍的嘛。

正替小广惋惜着,金高回来了:“花子去了,咱们继续在这里等?”

我的脑子异常清醒:“咱俩在这里,让弟兄们全都回家,一个也不许在外面晃荡。”

金高不解:“回去干什么?让他们挨个医院去打听……”

我打断他:“你傻了?警察肯定在那个人的身边,谁去打听谁就别走了,我不想惹麻烦。”

“那咱们怎么办?就这么像瞎子一样地等?”

“对,就这样等,一直等到警察来找我。”

“关你什么事儿?警察凭什么找你?”

“你问那么多干什么?快去。”

“反正得找到那个人,让他说出来是受了谁的指派……”金高嘟囔着出去了。

外面静了一阵,民工们的划拳声也没有了,老板好象在催人结帐。

我掏出钱刚要出去,就听见金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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