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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到这赵子琛面貌忠厚,竟是如此奸诈之人!
亚马现在想后侮也已经来不及了……
突见眼前银光一闪,花飞轻轻落到翁天杰面前五尺之处。
他已换了一身织锦银绸武士劲装,平整合身,贴贴穿着,绝无一丝叠绉,更显得躯体修伟,光彩照人。
左右双手,分持一柄长剑,一柄匕首。长剑碧光耀目,宛如一泓秋水,一看便知,已比翁天杰掌中之剑,锋利名贵百倍;左手匕首,更是光华灿烂,令人不可逼视。
花飞右手平举当胸,左刀隐在手后,目光注定翁天杰,沉声道:「翁老先生,你可准备好了?」
翁天杰冷哼一声,仍是当中盘膝而坐,动也不动。
那八名锦衣童子,立刻将手中剑舞动得呼呼地响,脚下却绝不移动。
只听得剑风凛凛,剑气激荡,时而左边呼啸震耳,匆而右边锐啸迴荡……
亚马知道这是故意以此来混淆扰乱翁天杰听觉的诡计,心下不禁更是替这位盲目老人耽心。
要知翁天杰目力已失,对敌之际全凭听觉,听觉若再有乱,便根本无法分辨敌招刺来的方向、部位。
若是连敌招来势都分辨不出来,岂非只有束手待毙!
花飞突地脚步一错,向旁滑开三寸,但翁天杰却仍是木然盘膝端坐不动,似乎根本未曾察觉他已移动一寸,大殿中的杀机,便似又浓了几分,直压得人人俱都透不过气来。
翁伶伶满心惊惶,满面畏惧,剑风愈急,她神色间的恐惧也愈重。
花飞长剑轻轻一展,伶伶忍不住脱口惊呼一声:「爷爷!」
她小小一个孩子,哪里禁得起这惊涛骇浪般的杀机剑气,小小的脸蛋,早已苍白如死。
花飞冷哼一声,挥手道:「不用比了!」
八名锦衣童子应声住手,殿中剑风顿寂。
翁天杰作色道:「为甚么?」
花飞冷笑道:「翁老先生自己一双眼睛虽然瞎了,但却另外带着一双眼睛在旁观望,若遇险招,只要轻轻招呼一声……」
翁天杰脸色大变,怒喝:「住口!」
转头向远远躲在角落的伶伶道:「过来!」
翁伶伶吓了一跳,畏畏怯怯地走过去。
翁天杰厉声道:「你可是翁天杰的孙女儿?」
伶伶垂首道:「是,爷爷。」
翁天杰再道:「那么,翁子畏又是你的甚么人?」
伶伶咬牙道:「是我爹爹……」
翁天杰喝道:「你可知道你爹爹是如何死的?」
伶伶淒然点头,两只大眼睛已红了起来。
翁天杰厉声道:「你爹翁子畏,为了我翁氏一家名声,力战不屈而死,他虽死于乱剑之下,但临死前却连哼都不哼一声!」
伶伶咬牙道:「是!」
翁天杰道:「是以直到如今,武林中人,提到『翁子畏』三个字,仍是人人敬重……」
翁伶伶却已痛哭失声:「爹……」
说到这里,翁天杰也不禁神色黯然,旋又厉声道:「你是我翁氏门中的子孙,怎可弱了翁氏家声!今日爷爷胜负未分之前,无论遇到甚么危险,便是利剑穿心,也不能再哼出半声,知道了么?」
这段话真说得声色俱厉,须发皆张!
翁伶伶一阵不祥之感,全身战慄,只得淒然应了,一步一步退了开去。
花飞轩眉道:「好!」
他剑尖一排,又是暗号。
八童子的八支长剑,又开始早经设计好的一阵旋舞!
剑风啸声在大殿内反覆激荡,连壁上宫灯都似被剑气震得闪烁晃动起来。
剑啸正厉,花飞身形突地直窜出去,一道剑光,直刺翁天杰咽喉。
翁天杰犹似未觉,但花飞长剑方至,他掌中青锋已展「叮」地一声,点中花飞剑尖。
剑势一引,贴着花飞剑身削入,眼见他五指便要被他尽数削断,但花飞左掌中的利匕首,却已无声无息地刺向他的胸膛!
亚马身不能动,一颗心却几乎跳出胸膛。
翁伶伶一双眼睛也是睁得又圆又大,牙齿咬住嘴唇,都已咬出血来,但仍是下出一声。
两个锦衣童子一声不响,展动身形,飞扑向翁天杰,两柄利剑一斩他肩头,一刺他后背。
他二人身形虽急,但剑势却是又稳又缓,不带一丝风声。
只见翁天杰突地厉喝一声,青锋一抖,震开花飞右手长剑,剑柄一沉「叮」地一声,敲在花飞左手匕首之上。
这老人内力之强,功力之深,已震得花飞双掌虎口俱裂,鲜血进流!
翁天杰左掌已自胁下倒穿而出,拇、食、中三指一捏,分毫不差地捏住了左面锦衣童子的剑尖,一抖一送,将那柄长剑倒送落回,剑柄直击在那童子胸口!
右手长剑青锋迴旋,剑势不停,倒削而去,剑光一闪,自右面这偷袭而来的锦衣童子,生生削去半面!
只听一阵惊呼,两声惨叫,左面童子胸口被撞,狂喷鲜血,仰天飞出,五脏翻腾,立时毙命。右面童子半面被削,亦砰然倒地,撞翻矮几酒菜,鲜血喷溅得翁天杰满脸满身!
大殿中诸人俱都看得心弦震动,目眩神迷,彷彿都已呆了,方氏父子酒意全消,吓出一身冷汗,亚马亦骇然暗惊,好狠的剑法,好狠的手段!
这翁天杰举手间杀了两条人命,此刻仍自盘膝而坐,手中长剑又回复到方才的姿势,竟似甚么事都未发生过一样。
大殿中死一般沉寂,片刻之后才回过神来,剩下的六名童子,又复舞起剑来,但剑势已远不及方才有力。
「粉侯」花飞双掌紧握剑柄,目光怒腾腾,脚步却渐渐向后移动,竟移向翁伶伶身侧。
翁伶伶早已吓得呆了,她不敢去看鲜血尸身,紧紧闭起了眼睛,哪知花飞突地抛去长剑,一掌自下而上,将她托了起来,拚尽全力,向外一送。
翁伶伶瘦小伶仃的身躯,竟向翁天杰飞掷而去!
他左手匕首,亦同时掷出,一缕锐风,与翁伶伶同时飞到翁天杰面前……
亚马将这一些瞧在眼内,心中大骇,却苦于穴道被制,无法开口警告。
只见翁伶伶更是满面惊恐,但仍咬紧嘴唇,拚死不肯出声!
亚马心中暗骂:「怎么姓翁的一家人全是牛脾气,快开口出声呀!」
心念尚未转完,翁天杰已冷笑着一剑削出,震开匕首,剑光闪处,一剑刺入了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孙女儿那瘦弱、柔软的胸膛里!
利剑穿胸,便是铁打的汉子也禁受不起,何况翁伶伶这样一个伶仃瘦弱的小女孩子,再也忍不住脱口惨呼了一声。
呼声入耳,翁天杰也已从剑尖上承受的力道,察觉有异,惊呼起来:「是伶伶?」
一把将伶伶抱入怀中,随手扯下一片衣襟,塞入了伶伶的伤口,颤声道:「伶伶……」
翁伶伶面色如死,微微地张开一线眼睛,颤声道:「爷爷,我没出声,我没有弱了翁氏家声……」
翁天杰心痛如绞,摸着孙女儿的身子,心里涌现出自己一生中伤人无数,到头来却错杀了自己孙女儿,不禁老泪纵横……
亚马黯然长叹,内心滴血,却听那花飞远远站在一边,厉声狞笑道:「一样么?瞎了眼睛跟不瞎眼睛,真的一样么?」
满厅之人,个个俱都惊骇欲绝。只因这「粉侯」花飞虽然容貌俊美,却是心如蛇蠍!亚马只恨不得一下将他撕成两半!
翁天杰长身而起,大骂道:「畜牲……」
花飞狞笑道:「莫动,我在厅里已埋伏下二十名剑手,五十张强弓硬弩,你一动便没命了!」
他虽是虚言恫吓,但翁天杰却看不见,长剑一展,便要扑上前去,突然想到自己怀里的孙女,厉声大吼道:「畜牲,老夫与你有何仇恨……」
只恨得须发贲张,势如疯狂,但为了孙女,却不敢扑上一罢登叩。
花飞厉声笑道:「仇恨?有何仇恨?老匹夫,你可记得十六年前,死在你父子两人剑下的花平夫妇,以及那小小的女孩子么?告诉你,我便是花平之子,那女孩就是我姊姊。我为了要报此仇,受尽了千辛万苦,好容易才寻着了你,苍天有眼,终于教我亲眼看到了你的报应!」
声音惨厉,直如兽号,翁天杰面色更是惨变。
花飞狂笑道:「你一生心肠如铁,剑下从无活口,我倒问你,杀人的味道怎样?今日你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孙女,心里又觉得是何滋味?」
翁天杰惨嘶道:「谁说我杀死了她?谁说她死了……」
手掌一探,只觉孙女儿手掌已是一片冰凉,身子一震,有如突然被巨雷轰顶一般,震得木立当地,不言不语,面上也变得毫无表情,完全木讷。
只见他缓缓蹲下身去,缓缓将伶伶的尸体放下,再缓缓的站了起来。
大厅中忽然变得有如坟墓一般死寂……
无人动弹,无人出声,甚至连呼吸之声已寂绝!
十数盏宫灯的光亮,彷彿全都照在这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身上!
这个老人满身满脸,染满鲜血,敌人的鲜血,自己孙女儿的鲜血……
这个老人龇牙咧嘴,眼中似要冒出火来,全身充满无限的杀机……
沉沉的杀机,紧紧地充塞在大殿之中!
沉沉的杀机,自他紧握在手中的利剑上传来!
沉沉的杀机,黯然重临,风穿堂户,灯火摇曳……
站在离他最近的一名锦衣童子,实在忍不住这种迫人的杀气,逼得不由自主地要往后移动脚步。
脚步方动,就已引来这盲目老人的无限杀机,剑光一闪,当头削下!
这童子大惊之下,不由自主地举剑相迎,但他的招式还没有出到一半,翁天杰的森寒青峰,已划开了他的胸膛,鲜血狂激而出!
也未见他身子有何动弹,长剑就已「唰」地一声,自那童子颈后一直划开尻骨,狂吼一声,尸横就地。
翁天杰剑尖点在地上,身躯缓缓转动,宫灯红光照映,这老人浑身浴血,满面杀气,如狂狮、如恶魔……
众人只骇得浑身发抖,努力咬住牙根,生怕牙齿打战,发出声响,引来杀身之祸。
亚马亦自心头一阵寒意,他自忖能不能躲得过他的快剑?
幸好他不用躲,他被点中穴道,他没法动弹,所以他根本发不出半点声音,自然不会把杀机引来。
这座大厅内外,本有许多杂役仆佣,站得远的,早已逃之天天,溜之大吉,站得近的,惊恐欲绝!
一个大汉突觉裤子变得冰冰冷冷,竟是被吓出一裤子尿来……
突然「呛」地一声,一柄长剑落地,一个锦衣童子竟当场骇晕过去。
只这一声响,翁天杰如奔流,倏然涌至,一剑斜劈,这晕得尚未到地的童子,已被开膛破肚,倒地而亡。
他这边挥剑,那边一名锦衣童子见机不可失,何况他已在门边了,谁知他身形才动,眼前人影一花,翁天杰又已掠到他面前。
未待翁天杰出手,这童子便已惨呼一声,倒了下去,竟是自己吓得血管爆裂而亡。
这不过只是刹那间的事。翁天杰连伤六人,面色仍是冰冰冷冷,横剑当胸,守在门口,缓缓道:「你们害死了我孙女,你们一个也别想活着出去……」
花飞大喝一声:「一齐上,与这老贼拚了!」
一把拿起一个锦墩「唰」地抛出,剑尖一挑,又挑起一个锦墩,双足飞起,又踢出两个锦墩。
四个锦墩一齐飞向翁天杰,只见他剑光一展,便将之劈成八块,身形却由布层纷飞之中穿过,直向花飞扑去。
姓方的一把抓起了他儿子的衣领,一掌震开窗户,反掌打出七点寒星「嗖」地穿窗而出。
赵子琛呆了一呆,双臂一震,跟着逃了。
大厅的汉子,立刻一哄而散,鼠窜而去,忙乱中相互撞跌,爬起来再逃。
壁上宫灯也被撞落,竟将满地锦墩碎层引起燃烧起来。
花飞展动身形,满厅游走,一路用长剑将锦墩挑起,向翁天杰甩去,以期延阻他的追击。
翁天杰却如影随形,如附骨之蛆,任其他人逃走,全力要追杀此獠!
花飞仓皇奔逃,甚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