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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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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力量呢?她似乎又变成了那个七岁的小女孩,迷失在荒原上,面对着群狼,无助而恐慌。

狼群终于扑了上来,一张张血盆大口对她稚嫩的咽喉张开。

远处,一个骑士急急跑来,她早就知道他会来的,她看着远处的火光,在狼吻下绝望地大叫:“咄?哥哥——”

向燕云翻身坐起,才发现指尖已嵌入了掌心,留下一弯弯月牙般的血痕。

身边的宇文素眉还在沉睡,她确定自己没有叫出声——这些年来,她已经不知道惊叫的感觉。

咄?哥哥,向燕云轻轻念了一遍,很有些温暖,那个三王子,怕是有七八年没见了,怎么还会屡屡在梦中最紧要的关头出现?

这些年来,突厥的势力一天天强大,渐渐有摆脱隋朝属国身份与之分庭抗礼的趋势,而咄?王子的英名也随着马蹄播撒到草原的各个角落。

咄?王子,他还记得那个小女孩吗?

一声长嘶,打破了夜的宁静,必定是摇光看见了什么。向燕云披衣出门,只见远处升起十余道白烟,正是风云盟内联络的信号。

她取出一筒“千里云烟”,以内力逼去,一道烟柱凌空而上,二十丈内毫无开散。

远处当即有了反应,风盟探讯联络的功夫,实在是当世无双。

远方出现了两名青衣大氅的使者,轻飘飘地来到她面前,如同风中的一片落叶,又像是幽冥中一缕游魂。

他们在三丈外就齐齐跪下,呈上一封书信。

向燕云挥挥手,二人又一起退下,身法迅急而谨慎,似乎要在盟主面前一展身手。

“燕云,怎么了?”宇文素眉跟了出来。

“两个下属来送信,莫龙渊手下的人,这几年功夫真是大有长进。”向燕云轻描淡写地道。

“风云盟大大小小的职位,被你替换的差不多了吧。”宇文素眉轻笑,听出了向燕云心中的骄傲。

“不是替换,提拔后进而已。”向燕云一边拆信一边道,她一行行扫着信,脸色忽然沉了下来。

“怎么?”宇文素眉黑暗中不能视物,急急地问。

“舅舅死了……”向燕云垂下信。

“你舅舅?”

“是的,我舅舅,突厥的可汗。”向燕云振衣,束发,拍了拍摇光道:“走吧阿眉,我们回阴山,咄?他有了大麻烦了!”

史载:公元六零九年,启民可汗卒。

启民可汗一生荣辱,兄弟间的争斗,臣服与掠夺,血、火和泪水……在历史上留下了一页微不足道却无法略去的印迹。

他死在咄?出猎的第二天,蹊跷而悄无声息。

一只雪白的鹰,掠过苍穹。

三枝狼牙箭从三个不同的角度射去,准且狠,似乎没有给那只鹰留下回旋的余地。

又是三支箭!如果说前三支箭是流星,后三枝就是闪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落了前箭。

三名小队长诧异的回头。

咄?!

他更成熟了,脸上的线条刀割般的刚毅,带着妖一般的魅力。大而深的眼睛,挺直修直的鼻梁。

一身的肌肉仿佛是从生命最原始的深处挤出来的,岩石般的结实,一色的黝黑。从肩膀到手指,线条流润而下,那是力对美的诱惑。

咄?扔下弓,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去。

他的背挺拔,一步迈出几乎是常人的一倍。

那个骑手里的骑手,猎人里的猎人,男子中的男子。

三名小队长惊惶失措,不知自己哪里做错,惹得王子不快。

他们的卫队长匆匆跑来,一人给了一鞭子,骂道:“蠢东西!谁不知道三王子想着念着那只阴山顶上的鹰,白鹰是他的圣物啊,你们居然敢射杀!”

三名小队长面面相觑,咄?痴恋着骑白马的朵尔丹娜,这早已是传说中的故事。他已经过了三十岁却一直不娶,这在草原上的王子们中间不仅是个奇迹,简直就是个笑话。

草原上的男人,本来就应该骑最快的马,喝最烈的酒,要最漂亮的女人,那个王子每个十七八个侍姬?只有咄?例外——

那个鹰一样骄傲的女人,她到底想干什么?

入夜了,时值盛夏,但草原的暑气似乎不那么强烈,似乎还有些凉意。

咄?伏在书案上,羊皮纸上是一幅地图,包括了楼兰、契丹等各国的兵力与粮草以及各部的军队部署。

咄?的嘴角浮现了一丝笑意,这些年来,突厥重新凝聚,成为一个强大的帝国,没有人知道他付出了多少心血。他练兵、学习编制、研读汉人的书籍、征战、收集情报……每一刻都在渴望马踏黄河的荣耀。

如果,他们兄弟足够团结的话,区区一个一个还不是随手就收拾了?

他煞费苦心的在大兴和洛阳埋下了若干眼线,洞察着隋室的一举一动,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拼命,或许只有拼命工作才能忘记心中那个白色的影子吧,又或许……他决心用万里江山作为聘礼送到那个视天下男儿如无物的女子面前?

他打开了一封朱红色的书简,那是专门报告李靖的动向的。李靖,只有和他在一起,咄?才能感到一种对等的压力。

“六月,向燕云截李渊于风陵渡,诛七十余人,获其次子李世民。李靖求恳,释之。李渊怒极,令群力杀之。”

“哼!”咄?一声冷笑:“那丫头怕是找了李渊十来次麻烦了,那家伙也真命大!不过朵尔丹娜还是太过仁慈,先铲除了他的妻儿党羽,李渊还有什么好倚仗的?这样不肯开杀戒,真是麻烦……不过就凭那几个人想要伤她恐怕还早得很!”

他又抽出另一封书信,信上沾着一根鸿毛,那是“十万火急”的意思。咄?抽出信,只见上面写道:

李靖擒向燕云于桃花庵,七月十九日过萧关,速救之。

咄?的脸色一下就沉了下来——这封书信他本可以不予理睬,可是为什么偏偏是李靖?是他最担心的那个人?

朵尔丹娜,他深吸了一口气,如果朵尔丹娜真的落在他们手里,他们会怎么对付他?

这个送信的人真是摸准了他的脾气。

咄?站了起来,在帐篷内来来回回走了几圈,愈来愈是烦躁,终于忍无可忍地吩咐:“来人!”

一声召唤,帐下几员大将匆匆忙忙冲了过来,一个个睡眼惺忪,但动作依然快的惊人。咄?多少有些欣慰,扬手将书信展示一圈,问道:“这封信是谁送来的?”

一名队长立即行礼道:“王子殿下,今天的书信是我送来的,没有这样的一封!”

咄?点点头,一切正如他的所料。他看了属下们一眼,随手将信递给了右手的一位将军。他比起咄?约莫大了几岁,一蓬乱扎扎的胡子看上去甚是威风。“殿下”,那将军抬头道:“不可能是我们的人,我们的人没有喊向燕云的。这一定是一个圈套!”

“查贝”,咄?皱着眉头:“我也知道这八成是个圈套……可是,它万一不是呢?”

查贝将军身边另一员大将也接过信扫了一遍,点头道:“殿下,我赞成查贝的意见!这一定是故意诱你上钩的。我们找人去阴山问一声不就成了?”

“今天已经是七月十八了。”咄?苦笑着从他们手中抽出信笺:“霍里,查贝,我去一趟萧关。”

两个人大惊失色,一起跪下道:“殿下不可轻举妄动!”

咄?拍了拍霍里的肩膀,道:“霍里将军,你替我调动两拨人马。”说着,随手将两块兵符递了过去,又附在他耳边轻声吩咐了几句。霍里的神色这才慢慢缓解,点头道:“属下得令!”

霍里是咄?手下的第一员大将,也是噶里七部中的第一勇士,与咄?从小一起长大,并肩作战已经有近二十年。他一头乱蓬蓬的卷发,看上去精明能干,上唇两撇小胡子总是盖在嘴上,让人瞧不清他的喜怒。查贝却是咄?的卫队长,负责他的护卫工作,忠心耿耿,这两个人是咄?的左右手,一向视为心腹,委以重任。

查贝急道:“王子,我和你去!”他不待咄?说话,已经大步跑出去备马,咄?哈哈一笑,对霍里调侃:“这家伙还是火烧屁股的脾气。好吧霍里,我和他去看看,这里的一切交给你了!”

他回头摘下马刀,在霍里肩上重重一敲,大声道:“我出去办事期间,一切事务交给霍里将军。大家听明白没有?”

“是!”一声斩钉截铁的回答,咄?满意的点头,大踏步走了出去。

辽阔的草川上,顿时响起了马蹄急促的跑动声。

半个时辰后,一名信使冲进帐篷,喘息着禀报:“可汗……归天了……”

霍里这才长吸了口冷气,一拳锤在桌子上:“果然不出殿下所料!”

萧关距此有六百里之遥,咄?与查贝一路狂奔,到了东方发白的时刻,已经跑过了大半的路途。一路向西南,草地渐稀疏,已到了沙漠的边缘。

“殿下!”查贝小心翼翼地禀告:“咱们换匹马再走吧?”

咄?嘿嘿笑道:“查贝,你怎么也变得这么婆婆妈妈,这条道咱们俩怕是走了二十个来回了吧,灌两袋水,咱们擦着边插过去!”

他信手将马鞭向西南一指,臂上的肌肉已僵硬。远处,一道长长的黑影越来越粗,一字排开,形成了合围之势。马队带起了铺天蔽日的黄沙,无数锃亮的矛尖连成一片,在那样的气势下,咄?查贝两个人就像是汪洋中的一条孤舟,显得分外渺小。

马队转眼就到跟前,连漆黑的头巾也清晰可见。队伍的正中众星拱月的拥出一个人来,咄?看到他,脸上顿时露出一种“早知如此”的神情,他高声道:“二哥,你还好吧?”

来人正是二王子苏察,他面如寒铁,捏着下巴哂笑:“咄?,你做的好事!还不快跟我回去认罪!”

咄?扫视一眼,苏察居然带了三四千人,一字长龙地排到天边。他双目一睁:“哦?认什么罪?”

“你还装蒜!”似乎早已料到咄?有此一答,苏察阴森森笑了,“你刺杀父汗,图谋篡位!”

虽然对苏察早有准备,咄?还是被这条罪名扣的一愣,脑子嗡嗡作响,他迟疑道:“什么?父亲遇刺了?”他很快就回复了常态,冷笑道:“苏察,父汗一去世你就直奔我而来,嘿嘿,真是够快!只不过,你如意算盘打错了一步,苏察,你回过头看看。”

苏察见他有恃无恐,自己倒是有些心虚,回头看时,见远处又来了一彪人马,锐剑般直刺自己的队列。他腿肚子不明不白的抽了两下筋,暗喊一声不好,心道咄?这小子,居然埋下了伏兵。

那队人马由远及近,也不知有多少,有如万马奔腾的气势一般。

其实咄?哪里设下伏兵?只是令五百里外一支亲兵赶来与他会合,同赴萧关罢了。这支亲兵不过一千之数,而苏察却带来了三多人。

草正茂盛,天已蓝了,一轮旭日缓缓东升。

苏察若论起练兵,实在差得远了。手下人无论军纪还是应变之力,都远不如咄?的人。这一冲一杀,队伍顿时乱了。正巧他为了耀武扬威,更为了不让咄?有逃生机会,将队伍一字长蛇摆开,哪里禁得起这般集中力量的冲击?两对人马刚一对上头,立即动起手来,刀枪交举,人喊马嘶,杀得太阳也失去了颜色。

咄?两刀砍死两个苏察的卫兵,心知敌众我寡,制不住苏察,只怕时间一长,人马便支持不住。

一念及此,身子一翻钻在马腹下,与马鞍平齐,直冲过去。那匹乌锥马为他心爱坐骑,一时也顾不上它,无数刀枪一齐招呼在马头,马颈之上,好端端一匹骏马当即血肉模糊,但咄?也已到了苏察马前。

他一手扯住苏察右腿,已经从自己马腹下转到了他的马腹下。那马吃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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