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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总和赵红兵自然无旧怨,也无新仇。可赵红兵却显然是陈总未来可能的对手。陈总再牛,终究是个外来客。赵红兵即使出狱后大不如前,可毕竟是在本市抱山抱水地混了20年,绝对是地头蛇中的地头蛇。即使陈总是一条强龙,他就一定能压住赵红兵这条地头蛇吗?未必。
沈公子和陈总照过几次面,虽然陈总多数时候都有礼有节,可沈公子绝对能从陈总的眼中读出敌意。所以最后,沈公子把陈总也圈定成了可能会对赵红兵下手的人之一。
沈公子确信,想在看守所里做掉赵红兵的,肯定是逃不出这五拨人。
现在,沈公子需要做的迫在眉睫的事情,并不是找出谁是要杀赵红兵的凶手。而是,必须要解除赵红兵在看守所里的警报,而新来的看守所所长则是重要的一环。沈公子很是怀疑这个似乎不食人间烟火的看守所所长,他会不会是收了黑钱后,协助别人黑掉赵红兵呢?
沈公子开始暗中调查所长了,不但调查了所长以前在外地的工作情况,还调查了他现在的交际圈子。
在沈公子的多日调查之后,得出了一个结论:这个所长,应该不会有问题。因为在沈公子的调查过程中发现,这个所长简直是个另类中的另类。这样的狱警,简直闻所未闻,绝对是公安队伍中的楷模。
狱警的工作压力太大,所以终日跟犯罪分子打交道,他们的思维方式通常迥异于常人。而且,他们几乎时时都要遭到犯罪分子的威胁,因为在工作中,他们必然会得罪看守所里那些或者凶残或者有势力的嫌犯,这些人出狱以后进行报复是很正常的事。在如此的重压之下,狱警多数会喝酒减压,用酒精来麻痹自己的神经。可是这所长,却是滴酒不沾。不但滴酒不沾,而且连烟都不抽。还有,看守所的狱警多少都有点灰色收入。中国是个讲究关系的社会,嫌犯的亲属总会托关系要求狱警照顾嫌犯,可这所长却是向来两袖清风,无论谁托关系,一概不照办,即使是上级领导压下来的关系,所长也是阳奉阴违,表面上唯唯诺诺,却从来不认真帮忙。不但如此,他还从来不去参加任何饭局,上班从来没迟到过一分钟,下班就回家,从不在外面耽搁,就喜欢老婆孩子热炕头。
调查到这里,沈公子犯了嘀咕:水至清则无鱼,这样的官员怎么能当上看守所里的一把手?因为通常这样不近人情的官员,都只能做到副手。
沈公子得到的答案是这样的:第一,他的管理水平的确很高,再刺头的嫌犯到了他手下,都会收拾得服服帖帖,而且他管理的看守所,总会是出事最少的;第二,他的学历高、理论水平高,通过做看守所里嫌犯的工作,协助公安破了很多大案要案,立功无数;第三,他在外地,也是得罪了权贵,没法再混下去了,才平级调动来了本市。
调查到最后,沈公子明白了:这个所长,是个没有任何欲望的人,对男人所追逐的权力、金钱、女人都没有欲望。正所谓无欲则刚,对于这样难对付的人,究竟该如何渗透?沈公子一时还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不过沈公子还是没放弃调查,他很想知道究竟是哪个管教把腾越这个雷埋在了看守所里。
沈公子和所长几乎是在同时调查出了把腾越安排进赵红兵所在号子的人:梅管教。
而这个梅管教,不但是把腾越安排进赵红兵号子里的人,居然还是把刘海柱和二东子安排进赵红兵号子里的人。所长和沈公子都蒙了:这梅管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他就是传说中的双面间谍?
这个梅管教是个酒鬼,终日醉醺醺,不贪财不好色,就是嗜酒如命,清醒的时候不多,他外号梅大迷糊,已经四十多岁了,职务还是管教。据说此人年轻时能力也不差,当时的看守所领导几次想提拔他,可是此人实在是太不争气,几年内被上级领导连续考察三次,次次被考核准备提干时,他都喝了大酒,连话都说不明白。领导再想帮他,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据说在第三次考核他时领导长了个心眼:在上午考核!上午考核总不能喝吧?可这梅大迷糊居然早上自己在家也喝了八两白酒!比前两次考核时还要迷糊!所有人都放弃了这个扶不起的阿斗。梅管教也就成了看守所里最大的笑话。自此,梅管教也自暴自弃了,终日做一个酒中仙,上班也全是瞎混。所幸他虽然寸功未立,但也没给领导惹什么麻烦,而且在同事中人缘也不错。这么多年来,一直浑浑噩噩地度日。沈公子之所以能找到他帮忙,也是因为请他喝过几次大酒,而且,喝的都是好酒。梅管教感恩戴德,沈公子一句话,他就把刘海柱给帮忙弄进了赵红兵的号子。
沈公子向来有识人之明,绝不信这个梅大迷糊是个双面间谍,更不信他有害死赵红兵的心。因为如果这梅大迷糊想害赵红兵,他绝对不会再把刘海柱跟二东子弄进去。
沈公子把梅大迷糊约了出来。
“你是真他妈的迷糊啊!弄了半天,是你把腾越给弄进红兵号子里的啊!”沈公子有点气急败坏。
梅大迷糊这些年来在酒精里泡着,神经的反射弧比正常人长很多。沈公子问一句话,梅大迷糊哼哼唧唧唯唯诺诺半天,才吭哧出一句:“我哪知道他想干什么啊?所长当时的意思是,把现在看守所里所有的牢头狱霸都弄到一个号子里去,让一个茬子最硬的头子管着他们。我就照办了。”
“那你怎么不早跟我说?”沈公子更恼了。
“你也没问我啊!你要求我办的事儿,我都办了。你跟我恼什么啊?”梅大迷糊不急不恼,小口嘬着杯里的白酒,手就没离开过白酒杯子。
沈公子气得没话说,恨不得掐死眼前这个醉鬼。
临走前,嘱咐了梅大迷糊一句:“要是你们所长问你,你也按刚才说的回答吧,千万别把我也给扯进去。”
“没问题!来,咱们俩喝一个!”梅大迷糊端着四两杯子,一口干了。
沈公子没有审问梅大迷糊的权力,可所长却有审问梅大迷糊的权力。就在沈公子和梅大迷糊见面的那天下午,所长也找了梅大迷糊谈话。
“老梅,中午又喝了?”所长态度不错。
“喝了点,但是不多,我这酒量还凑合。同事们都知道,我酒喝的是多了点,但是基本不耽误工作。”梅大迷糊一嘴酒气,把从不喝酒的所长熏得够呛。
所长虽然对梅大迷糊极其厌恶,但还是和颜悦色:“不耽误工作就行。有件事想问你,腾越是你安排进赵红兵的号子的?”
“对啊!当时你说把这些有暴力倾向的嫌犯都关在同一个号子里,让赵红兵好好收拾收拾他们。”
所长一琢磨,自己还确实这么说过。所长问:“那刘海柱呢?也是你安排去的?”
“对啊!他也是重伤害。他以前也是个混子,大混子,他不进这号子,谁进啊?这都是你的要求啊!”
所长点点头:“别看你成天喝成这样,还挺认真的啊。”
“那是,我老梅虽然爱喝两口,但是从来不耽误工作,所有同事都知道。所长啊,哪天咱们俩也喝一顿,我请。”梅大迷糊咧着嘴看着所长傻笑。
二东子隐藏得太好,还没被所长怀疑。所长问到刘海柱就打住了,没再接下追问。看着醉醺醺的梅大迷糊,所长长叹一声,心想:这个梅大迷糊究竟是真傻还是假傻?
所长此前还提审了被刘海柱打得轻微脑震荡的老曾。已经基本确定就是死刑的老曾完全是滚刀肉一块,只承认的确想干死赵红兵,不过原因就是看赵红兵不顺眼,完全是旧怨,跟腾越的煽动没关系。而腾越被赵红兵打得鼻梁骨、下颌骨全部骨折,肋条也断了好几根,腾越的下巴打了封闭说不出话,甚至连呼吸都困难。这样的嫌犯,究竟该怎么审?所长一筹莫展。
【二、毒贩老海的故事】
在把腾越打残的第七天,赵红兵被除了铐子和镣子。可赵红兵却也高兴不起来。因为自从赵红兵和腾越闹出了事以后,赵红兵所在的号子里久久不进新人。因为所长再也不敢把新收的嫌犯放在赵红兵的号子里了,谁知道这个新收的嫌犯会不会又是个腾越似的雷?
赵红兵有点寂寞,毕竟每个新进来的嫌犯都会给号子里带来点新鲜空气,都能带来外面的新鲜事。赵红兵感觉现在的号子里暮气沉沉,一点都不生动活泼。赵红兵只能自己找乐子。
⒈好好跟二东子勾兑勾兑。二东子肯定是个义士,而且赵红兵能感觉得出来,二东子身上有着一股魔力,这种魔力不是与生俱来的,而是后天养成的。当一个人总去干一些神秘的事时,久而久之,身上就会莫名其妙地散发出魔力。比如说大卫·科波菲尔,几十年如一日地对观众表演自己的魔术。时至今日,即使科波菲尔不表演魔术时,大家也会从他身上感受到魔力。二东子的身上,就有着如同科波菲尔般的神秘魅力。而且,赵红兵觉得二东子和沈公子俩人的某些特质很像,有着天然的亲近感。
⒉赵红兵把老曾以前的那群小弟,全部赶到了10铺以后,而且有事没事地折磨折磨他们。赵红兵本来不是记仇的人,更不是寻衅滋事的人,可他现在却深信了张岳的那句“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对付这些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人,的确需要些手段。愣头青姚千里现在睡在二铺,对赵红兵言听计从,成了赵红兵的主力打手。赵红兵有事没事地再教育教育姚千里,他发现,姚千里虽然愣,但还算是孺子可教。而刀哥可就惨了,在最关键的时候他没有一个坚定的立场,现在在号子里完全失势,连扭扭捏捏的小李子都能呵斥他几句。
正当赵红兵闲得五饥六瘦的时候,事终于来了。只是这次事不是自己的,是老海的。老海的二审判决下来了,死刑。
这是赵红兵早就知道的必然的结果,而对于老海来说,则是最后梦想的肥皂泡破灭。看着判决书,老海面如死灰。
赵红兵问:“老海,你和老伴关系不错吧?”
老海长叹一声,说:“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爷们儿,是家里的顶梁柱,在农村里当个小学教师,挺光荣的。可等我老伴一死我才知道,这么多年来我老伴才是家里的顶梁柱。别看我老婆就是个农村妇女,可是啥大事都懂。家里的活都是她干,大事小事都是她拿主意。都说她是病死的,我就知道她是累死的。你们城里像她这岁数的老娘们儿,各个看起来也就是四十来岁,可说我老伴70岁都有人信。下次投胎,我们老两口说啥也要投胎当城里人。老赵,农活你没干过,挺多时候跟牛马没两样。我老伴早上起来喂猪做饭,天还没亮就上山干活,面朝黄土背朝天,一滴汗珠摔成八瓣,累死累活干一年赚那点钱,还不够城里人在豪华饭店吃顿饭呢。碰上好年景还行,要是碰上个旱年涝年,还得赔种子钱、化肥钱。”老海说着,眼泪差点没掉下来。
张国庆插话说:“你儿子行啊,现在进城了,以后你的孙子孙女都是城里人了。我那儿子……哎!”
“那是,那是!我这辈子是不行了,就看下辈子了。我以前就想,我老了就算是不能帮上儿子的忙,也一定别给儿子添乱。我老伴已经让我儿子欠饥荒了,我说啥也不能再让儿子添乱了。我这样死也挺好,要是得一场大病死,那又得糟践儿子不少钱。”老海的表情有了点笑模样。
“总得见儿子最后一眼。”赵红兵说。
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