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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子和大武子的主意。这工夫,立新小声地跟他三叔嘀咕了几句,站起来宣布最后的决定:
“时间紧迫,今晚上就要动身,没工夫再争执了。我跟三叔商量了一下,决定按我大嫂刚才说的主意办:三叔一房三兄弟、大武子、小强子、小清子三家,加上立德爷儿俩,一共七户人留下不走。这七户人家中,大小还有十几个石匠,勉强还能应付石作坊的大小活路。三叔的意思,我也是官司上没牵连的人,要我留下主持石宕里的事务。三叔年纪大了,照应不过来,我反正是没儿没女的,就留下给他当个帮手好了。上山的人,要准备吃大苦,要准备流血流汗,能不能在山上站住脚,能不能打退官兵的进剿,能不能滚雪球似的越滚越大,就看你们的了。留下的这几十个人,不单要把祖先开创的这个石宕继续开下去,更主要的还要暗中注视林家的动静,随时给山里通风报信儿。山里有人回来,也好有个藏身的地方。上山的人,是面对面一刀一枪来硬的;留下的人,却要随机应变,该硬则硬,该软则软。比较起来,我看还是留下的人日子难过些,危险也更大些,所以肩膀上担的份量实际上比上山的更重。今后到底怎么办最合适,咱们另商量好了。月娥年轻,又有武艺,进山去是不用说的了。本良现押在大牢里,他娘躲到哪里去也不稳便,三叔的意思,不如也一起进山去。大嫂识文断字,能写会算,除了动动笔管管账之外,烧个火看个堆儿什么的也还用得着。小强子他们,仗着有几斤力气,动不动就想来鲁的,只想手起刀落,图个痛快。要知道一者这里还要留下人;二者今夜明早这里还要悄悄儿地陆续撤走一批人,打草惊蛇,把事情闹大了,从眼前来看,也绝无好处;三者,冤有头,债有主,血债是林炳欠下的,就得向林炳讨还,趁他不在家,杀他一家良贱,也不是咱们吴石宕人是非分明的行径。林炳哪天回来,还没一定,咱们得在他回来之前把该办的事情都办好。今天下午,除留下的人之外,不论上山的还是远走的,都要把行装拴束停当,把浮财分散完毕,今夜明早,分批上路。紧着点儿,各家各户分头准备去吧!”
这样的决定,尽管小强子他们几个留下的小伙子还有些意见,但是心知再争也没有用,就也退了出去,另找地方商量对付林炳的主意去了。
一时间,满屋子人走了个干干净净。大虎见自己的差事已经办完,准备回银田村去。正要告辞,月娥走来轻轻地问他:
“哥,我嫂子她们,是跟你上山呢,还是留下不走呢?”
关于这个问题,大虎早就思谋成熟,也跟二虎商量过了。照他们想,银田村属永康县地界,壶镇团防局管不着他们。再说,二虎是个伤号,谁也不会想到城门上的礌石是他带人布下的。为此,估计林炳一时半会儿的还不会找到银田村去,就告诉月娥:他娘、他老婆孩子和他妹妹,暂时仍都住在银田村,看事态变化再另作打算。有人问起,就说大虎出门挑炉匠担去了;二虎送到外地治伤去了。月娥想了一想,对她娘说:
“娘,今晚上你跟大虎哥一起动身,先到舅舅家等我吧,我到银田村跟我金凤嫂子一起住几天,等林炳回来以后看他怎么摆布。要是他不去难为我嫂子,我住两三天就到石笋前去,咱们一路上山,要是他找上我嫂子的麻烦,我就跟她一起走。好歹我比她胆子大一些,路上多少还能照应着她点儿。你说好不好?”
她娘也正为金凤的处境安危而担心。虽说是个没过门儿的儿熄妇,可定下这门亲事以后,已经是远近皆知的事情了。林炳摔了跟头赖西瓜皮,回来以后拿金凤出气的可能性不是没有。听月娥这样说,虽然明知女儿留下来危险很大,但这样的事情又只有她能办,也只得狠狠心同意了。
傍晚时分,月娥带了随身衣物和双剑,先到了银田村张家。上山去的二十四个人,分头拴束扎结停当,一人一份儿行囊、一件称手的家伙,天黑以后,都到蛤蟆岭脚大樟树底下取齐,由大虎带路,分作几拨儿,前后相跟着绕开林村上路了。月娥娘先到石笋前,要等天亮以后,才跟外出暂避的老弱妇孺们一起动身。
这个时候,山上房上的积雪虽然还没有完全化尽,通往城里去的大路,经过人来人往的践踏,却已经融化殆尽,比进城去打官司那阵子,要好走得多了。二十四个人中,虽有七个是女的,好在刘教师在世的时候早有先见之明,劝说她们的父母亲,把闺女的小脚都放了。别看那是半大的白薯脚,练过几年功夫,腰身腿脚都特别灵活,走起夜路来,还真不在小伙子以下呢!
按照预先的约定,一行人应该在天亮之前赶到问渔亭跟老和尚取齐,由于大家脚底下加了劲儿,动身的时间又比预计的提前了不少,因此到达仙都山脚,离天亮至少还有一个多时辰。大虎把人全都带到山脚下隐蔽的地方藏住了身子,自己一个人走上问渔亭等着老和尚。出乎意料之外的是:当大虎刚迈过半步鸿沟,星光下看见老和尚在亭子里迎着寒风踢腿练拳等待多时了。见大虎提前到来,老和尚爽朗地笑着说:
“果然不出我所料,你们提前到了。”又回过头去喊:“都出来吧!还跟你大虎哥藏猫儿玩儿哪?”
随着老和尚的话音儿,来喜儿跟小红像小燕儿归巢似的张开两臂扑了过来,一齐叫开了“大虎哥”。星光下,见这一对儿宝贝已经脱下僧袍还了俗,依旧是去年十月里投黄龙寺来的那一身穿着打扮,只是腰间各挎着双刀,显得更英武了。老和尚笑了笑,对大虎说:
“去年十月,是你把这一对儿小猴子送到贫僧这里来的。如今修行了四个月,他们还没有成精。这一者是老僧道行浅薄,点化不了他们;二者也是他们没有仙胎道骨,缺乏慧根。今天你把他们接走,就算是物归原主了。老僧一身无牵桂,也要云游去啦!”
大虎听说老和尚要去云游,吃了一惊,忙问:
“老师父不跟我们一起上山么?”
老和尚耸耸肩膀,大笑着说:
“你们上山,修的是营寨,又不是寺庙,要我老僧去干什么?”
“我们这些庄稼汉手艺人上了山,就跟没脑袋的苍蝇似的,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一安下营寨,扯起了大旗,往后跟官家、乡绅少打不了交道,要是走错了一步棋,就会牵动全局。您见多识广,刘师傅临终的时候,再三叮嘱遇到大事要听您的主张。我来的时候,立本叔和大伙儿嘱咐了又嘱咐,叫我无论如何一定要把您请上山去。我们刚刚起手,心里一点儿准稿子也没有,大事儿小事儿,都还等着您去替我们拿主意安排呢!”
老和尚呵呵地笑着说:
“一个人再聪明再有本事,也有失策失手想不周到的时候。这次你们起手,大伙儿一起商量,事情不是办得挺干净利落吗?往后只要事事都跟大伙儿商量,什么好点子都能思谋出来,比我一个人出主意,不知道要强多少呢!”
大虎十分失望地说:
“在这样的节骨眼儿上,您怎么可以甩手不管,四海云游去呢?往短里说,也得等我们打开了局面,安定下来以后再走哇!”
“要等你们安定下来了,我那老朋友就不得安定啦!”老和尚绕了一个圈子,这才点了题。“你不想想,你们四个小伙子把我那老朋友一乘小轿抬到白太尊府里去了,回头你们倒又去砸衙门、杀官兵,这不分明是要他的好看吗?你倒是说说,你们打算怎样解开这个扣儿,把他从处州府抬回来呢?”
一提起李隐吏,大虎心里很明白,尽管白太尊不会难为老头子,但是怎么个收场法,还得好好斟酌斟酌。事实上,也只有老和尚出马,面见老隐吏,才能圆过这个场来。听老和尚的口气,四海云游是假,去了却这宗公案是真。先不说破,试探地说:
“这件事情,我们想是想到了,不过没来得及细商量。照我们想:李老先生去见白太尊,本来就是打着叙旧的旗号去的,太尊那里,并不知道他是说客。县里出了事,飞报到府里,最多太尊不再查问本良的案子也就完了,对李老先生的安危,总不会有影响吧?”
“照你这么说,咱们在太尊面前放的这一把火,就算是白放,不单没点着,差点儿还烧了自己啰?不是老僧有什么回风之术,我这一去,还得借你们这一闹,把白知府那里的火点得更旺些。往轻里说,贪赃枉法、草菅人命、私造非刑、激起民变这四条罪名,是要奉送给金太爷的。”
大虎听到这里,方才知道老和尚处州之行,是从另一方面替吴石宕人使劲儿出力气,不禁大喜过望地说:
“要是真能点起这把火来,从背后给姓金的一闷棍儿,那就太好啦!您从处州回来,可一定得进山去呀!”
“我去处州,除了我那老朋友之外,免不了还要见见太尊,凭我这三寸不烂之舌,当面煽风点火。这把火要是点着了,白太尊就会一蹦三丈,打消疑虑,出面弹劾。那时候,老僧要是进山去跟你们会面,不就露了形迹了吗?好在你们还有四个人在处州,结果如何,我在哪里落脚,他们都会带信儿回来的。你们慢慢儿走吧,我的路远,得先走一步了。”说着,背起一个褡裢来就要走。
大虎几个依依不舍地送了几步,老和尚拦住了,伸出手来摸了摸来喜儿和小红的头顶心,无限深情地说:
“翅膀还没有长硬,就让人捅了窝儿,不得不提前飞出去啦。这四个月,一者是我过于溺爱,对你们姑息怂恿,管教不严;二者没想到这么快就要你们出山,所以你们长进不快,责任在我。这一去,就得在风风雨雨中自己磨炼了。你们两个,冤重如山,仇深似海,只要你们紧紧记住自己是怎么叫人埋进坟里去又怎么叫人救出坟来,就会恩仇分明,就不会看错人,走错路。你们两个,都一样任性,在我这里,几次都宽容了你们,没有严责,这不能不怪我过于心软;要是往后你们依旧在任性上出了差错,那就是我的不是了。在我这里,不过是个师徒的名份,实在不堪造就,赶出山门也就完了;到了山上,进了大营,就跟投军一样,如果不听将令,任性胡来,轻则责打,重则斩首,军令如山,求饶说情都是没有用处的,这一条一定要牢记。另外,你们的功夫、学问还都非常浅薄,进山以后,要像在我身边一样,昨晚上给你们安排下的功课,一样也不许落下。等我回来,要是还不见长进,这一顿戒方,可是再也不能寄下啦!”
来喜儿和小红眼里噙着热泪,唯唯地应着。听师父说完了,两个人一起跪下叩了一个头算是辞别。老和尚又是一阵爽朗的大笑,转过身去,甩着广袖,迈开大步,顿时间就消失在夜幕里了。
夜,依旧是沉寂的,宁静的,黑暗的。恶溪溪水,也依旧在平稳地向西静静流去。可是有谁知道,什么时候平静的溪水会掀起巨浪大波,奔腾喧嚷,去冲破这宁静的黎明前的黑暗呢!
第四十二回
假设现场,小淫妇身归阴曹成烈女
微服验尸,大老爷假借公事了私情
林炳伏在小巷中一户人家的矮墙里,光着上身,惊魂未定,在夜半的寒风中瑟缩着。背上挨了雷红梅一铜锤,虽不是致命伤,但是喘息稍定,那伤发散开来,举手弯腰就有些不大自如起来了。挨揍之前,只不过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