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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保义看了一会儿,觉得要是在这个山尖儿上安一个瞭望哨,远处有官兵进来,马上点起烽火,倒是一个报警的好办法。雷一飞说,官兵要想从北坡的峭壁上攻上来是绝不可能的。就是本山的猎户,轻易也不到那里去。因此,北坡可以不设防,只要有两个人在这里兼管瞭望烽火,就连北坡全都守住了。东坡跟雷家寨隔一个山头,路程最远,又有蓝家寨的寨兵把守,只有傻子才会从这里进攻,西坡路口是自己人守的,处处关卡,层层没防,不必说了。为难的是南坡,第一那里地势平坦,又是汉人的聚居区,平时跟畲家很少来往;第二那里跟洪坑桥邻近,要是官兵从西面打,团勇从南面攻,雷家寨腹背受敌,同时要抵敌两路人马,可就有些为难了。
刘保义不动声色地注视着远处的洪坑桥,一个想法在脑海里浮现:只要有攻进来的路,就有打出去的路,为什么不能改变腹背受敌为两路出击呢?
三个人看完了地势回到家里,太阳已经斜挂在山尖儿上,院子里早就没有阳光了。二虎的伤腿不能爬山,急得像是怀里揣了二十五只小耗子──百爪挠心。见他们去了多半天还不回来,更其坐不住了,拄着拐棍儿,到大门外去接了好几次。一见他们回来,忙不迭地就问如何利用有利地形。立本说可以在山上设一座瞭望哨,监视四方的动静,发现官兵来攻,就举烽火报警。二虎想了想说:瞭望哨,白天是必不可少的;但是一到黑夜,就成了瞎子,什么也看不见了。再说,山上多毒蛇猛兽,一两个人在山上过夜,也不安全。他主张在山顶上高搭瞭望台,白天以红旗报平安,以锣声报警;黑夜里以红灯报平安,层层关卡都设烽火台报警。比如说,头一道关口前面出现官兵了,赶紧就乱棒筛锣,同时点起三个品字形的火把儿来;第二第三道关口看见了,也敲响铜锣点起火把儿,最后一道关口的守将,把警报传进中军来,马上可以调兵遣将去抵敌。这样双管齐下,不论白天黑夜,就都不怕敌军偷袭了。刘保义很称赞他的古法新用,不愧为谋士,说得二虎自己也高兴地笑了。
四个人正在商量如何利用山南这条通路去抄团防局的后路,忽听得门外一片闹闹嚷嚷,像是有什么好事儿喜事儿似的,一路嘻嘻哈哈说说笑笑走近前来。立本不知出了什么事情,探头往门外一看,原来是派到城里探事的本智带来替李隐吏抬轿子的本安、本宁兄弟两个回来了。本智一进门儿,就指着两个轿夫对立本说:
“我们两个在城里逛了几天,探到了一点儿消息,正想回来一个报信儿呢,恰好在十字街口碰见他们两个从处州府回来,不认识进山的路,我们就结伴儿一起进山来了。我的事儿简单,先说我的吧。这两天,我们在赌场上交了不少朋友,有衙役,有绿营兵,也有小队子。自从咱们的人大闹县城以后,到处都在谈论这件事情。谣言多得很,千奇百怪的说法都有,一听就知道是假的,只有昨天晚上和今天中午两件消息多少靠点儿谱儿:昨天半夜里推完了牌九,我们请一个衙役在馄饨铺里吃夜宵,他说起劫牢砸站笼的土匪有了下落了,是壶镇团防局派专人送来的消息。致于究竟在什么地方,那小子明明知道,可就是不肯说,钉紧了,怕他会起疑心,就没有往下细问。今天中午在街上遇见一个绿营兵,勿匆忙忙地往家里走,请他上酒馆喝一杯,这小子一向见酒不要命的,这一回头一次说”心领“,还说,守备大人在衙门里商议了多半宿军机大事,今天一早又提前把下个月的饷银也关了,叫有家的回家去安顿安顿,一两天之内要开差。我们俩琢磨着这两件事儿只怕是一件事儿,就先回来一个报信儿,留下一个接茬儿打听。另外,这两天城门路口都盘查得很严,城门正在安千斤闸,天不黑就关,天大亮了还不开。一断黑,东西两条石板桥上临时搭上去的木板就抽掉了,要想过河,也得天亮以后。城外通城内的几条小路路口,也日夜有绿旗兵巡逻盘查。我的事儿说完了,处州府的事儿,你问他们俩吧!”
抬轿子的兄弟俩互相推诿了一下,还是哥哥本安开了口:
“我们四个把李老先生送到处州府,白太尊听说我们是赁来的轿子,还等着把老先生抬回来的,就说是这一回要留老先生在府衙里多盘桓几天,打发衙役把轿子送到同一个字号的轿行里去了,留我们四个在下房里住,每日里有酒有肉地款待着,没事儿了就在街上瞎遛。一住住了三天,李老先生悄悄儿告诉我们说,事情还没有办成功,白太尊一者可能担心传闻失实,要派人暗地里到缙云县来察访核实一下;二者也怕金鸡太爷来头大,自己品级低,朝里又没有戳杆儿,要是参他不倒,打蛇不死反被咬,没准儿连顶戴都会飞走,所以还没拿定主意参他不参。第四天下午,黄龙寺正觉老师父赶来了。当时他只说是打算出山去云游,到李家去辞行,才知道老先生在知府衙门做客,反正是顺路,就来会一面的。老先生引他去见了白太尊,白太尊听说他是一位高僧,又是老先生的好友,留他在内衙多住几天。晚间摆酒接风,席上问起缙云地面的民间疾苦和金太爷的政声,正觉老师父这才把金鸡太爷私立非刑、贪赃枉法、草菅人命、官逼民反,一直到吴石宕人砸站笼、劫牢狱、杀死官兵衙役多人之后不知去向这些事情,一件件一桩桩说了个详详细细,清清楚楚。还反问白太尊,像这样天翻地覆尽人皆知的事情,当知府的怎么会不知道,难道当知县的还敢隐匿不报不成?白太尊让正觉老师父一句话给将火儿了,当时就叫进一位心腹干办来,叫他扮作客商模样,连夜骑马到缙云县查访,限第二天断黑之前回报。第二天天不黑,那个干办就回来了,除了李老先生和正觉老师父说到的那些事情之外,还查来了许许多多金鸡太爷的劣迹。这一下子白太尊可壮了胆子啦,别的甭说,单就县里闹了事死了人,”隐匿匪情不报“这一条,就够得上撤职查办的了。当天夜里三个人商量着拟好了弹劾本章,叫书吏誊清了,半夜里就装进马封着人送到驿站去,按特急快件驿传到省城,请抚院衙门代转代奏。今天早上,正觉老师父辞别要去,白太尊苦留不住,赠了二十两程仪,送出衙来。李老先生乘机也要辞别回家,白太尊死也不肯,只好叫我们先回来两个,说是天睛雪化,道路好走了,有两个人抬轿子就行。白太尊这才赏了我们每人两吊钱,打发我们回来了。跟正觉老师父分手的时候,他叫我们转告山上:他到天台山华顶峰善庆寺去访一个老朋友,最多一个月就回来,再看情形决定行止。山上要有事儿找他,他三月初三到三月初五日一准在黄龙寺,过时不候。至于白太尊的本章上去管用不管用,等到李老先生的轿子一抬回来,也就知道了。”
大伙儿对于他们仨人带回来的消息都很满意,也很高兴。金鸡太爷吃过一次亏,死伤了不少人,还是不自量力不死心,非要较量较量不可,怎么可以不奉陪呢!这里是古木参天的深山老林,是野兽出没的地方,也是猎户称霸的所在。他们在这里可以自由自在地来来去去,就像鱼在水中游、鹰在天上飞一样。可是外人要到这里来,就好像掉进了茫茫大海、浩浩沙漠,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没人指点,简直寸步难行。更何况,山寨中连日来不分昼夜地设下了层层壁垒,道道关隘,他们愿意进山来,正可以借此机会试试锋芒,练练本事,可谓求之而不可得。为此,一个个摩拳擦掌,准备各显身手。
立本对于白太尊的希望本来就很殷切,听说本章已经驿传而去,金鸡太爷有了拿问的可能,更是欢欣鼓舞,喜形于色。独有刘保义,听本智讲城里的动静时,倒还频频点头,似乎全在他的意料之中,等到本安讲到白太尊动本这一节,他的脸上流露出一种惊讶、疑惑的神色,似乎是大大出于他的意料之外。本安的话刚一说完,刘保义忙不迭地问:
“你说的这个正觉老师父,是个游方和尚吗?”
这时候小红正在他旁边,没等本安开口,就替他回答说:
“他是我师父。我和来喜儿哥都是他的关山门徒弟。听他自己说,他以前是个游方和尚,云游到仙都山,喜欢这里的山光水色,就在黄龙寺里挂单,后来黄龙寺老当家的圆寂去了,寺里就剩下他一个人啦!”
关于黄龙寺老和尚收留来喜儿和小红当沙弥的这一段故事,刘保义已经听月娥在路上跟他细说过了,但是这个老和尚的来历,当时月娥却没有说清楚。他接着问小红:
“你师父多大的年纪?有多高的个子?说话是哪儿的口音?会武艺不会?”
来喜儿不甘沉默,抢着回答:
“我师父都六十多了,可满脸红光,连一条皱纹也没有,就好像还不到五十岁似的,个头嘛,跟您也不相上下,脸儿圆圆的,比您可显得胖多了。说话是外乡口音,老管小红叫‘小恒’。他说那是什么腔来着,噢,对了,湖南腔!他说过,他是湖南人。要说武艺呀,这三个多月来尽教我们使双刀了。要是日子长些,十八般武艺没准儿我就全都学会啦!他不单武艺烂熟,使一根哨棒,就跟摆弄一根柴禾棍儿似的,我和小红四把刀,连他的身子也挨不着!他那肚子里,还不知道装着多少篇文章呢!我们进寺三个多月,没有念过一天经,倒是每隔三四天就教我们读一篇古文,都是他默写出来教给我们的。刘师叔,您是不是也认识他呀?”
月娥想起了刘教师临终之前的嘱咐来,也插嘴说:
“我干爹临终的时候,留下话来,叫我们往后有什么疑难事决断不下,就去找黄龙寺老师父,还说他的武艺学识,都在我干爹之上。可见他们以前不单认识,一定还挺熟的呢。只可惜来不及问清他的来历,我干爹就故去了。小红她们在寺里住了几个月,对自己的身世,他又连一个字也不肯提起。看样子,刘叔叔准也认识这位老师父吧?像他那么能耐的人,会出家当了和尚,一定也有一篇叫人伤心悲痛的往事,难于对人言的。刘叔叔要是知道他的根底,是不是可以跟我们说说呢?”
“跟我们说说吧!”凡是听说过老和尚的人,都佩服他的学识渊博,武艺高超,又奇怪他的行为奇特,与众不同。听他的所作所为,近似剑仙侠客、得道高僧;但见过他的人,又都说他谈吐风趣,平易近人,跟常人没什么不同的地方。今天听说刘师叔也跟他熟识,月娥又提出了说说他身世的要求,正中大家的下怀,不约而同地,也就全都跟着喊起来了。
对于老和尚的为人,立本也是又敬佩,又惊异,一团疑云藏在心里很久很久了。由于不明他的身世,对他的来历,也有过自己的猜想,无法核对,猜也不过是瞎猜。今天来了知道他底细的人,当然也是不肯轻易放过的。趁孩子们异口同声嚷成一片的工夫,就也来助一把劲儿:
“像正觉师父那样的奇人,文有文章才情,武有武艺韬略,本来是栋梁之材,为什么会看破红尘,出家为僧,如今只落得当一个游方和尚,在破庙里存身呢?用不着说,准也是叫奸臣权贵们给逼的给害的。二兄弟要是知道他的这段经历,说给大家听听,不单可以叫我们更清楚老师父的为人,最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