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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李光大人……好多大臣,都他奶奶的关在九幽地府内!”
林霜月惊道:“你去九幽地府,就是要救他们?”慕容行吃力地点头,低声道:“我年少时曾受胡铨大人指点过,他是个好人!我知道他被调回京师,便赶去见他,进京后忽闻他们全失了踪迹,便四处打探,终于,终于探出了一点眉目……”他本来全身痛楚难当,但这时一句一顿,言语间竟顺当了许多。忽然间,他的额头突突急跳起来,他低沉的声音也变得凄厉无比,一字字地道:“九幽地府拘魂殿,便是他们囚禁之所!”话一说完,猛然仰天一声悲啸,转身疾向九幽三道冲去,大喝道,“快快闪开!”
卓南雁见他来势汹汹,忙抽身跃开。他持剑一退,九幽三灵官顿觉压一力大减。不想慕容行已势若奔马般冲到,口中呵呵大笑:“贼老道,你们仗着人多,擒了老子,哈哈,今日咱们算个总账……”蓦地大叫一声,“教主,我先去啦!”一声怪异震响,他整个人陡地炸裂开来。
“魔教焚身大法!”三灵官齐声惊呼,知飞退开。慕容行却已化作烈焰般的血浪,数十载修为的内家真气在一种惨烈法门逼运下,迸发出难以估量的刚烈劲气,乱箭般四散激射。
裂帛般刺耳的怪响声中,十余个来不及退开的林府侍卫首当其冲,身子被劲气射中,如遭雷劈电斩,尽数惨哼倒地。
“慕容叔叔!”林霜月珠泪盈眶,返身奔去。但慕容行已化作了万千块碎裂的血肉,她哭喊着向前,眼前却觉一片茫然,心底更是剧痛难忍。卓南雁忙上前攥紧她的手,喝道:“小月儿,万不可意气用事!”
那威猛老道当先缓过神来,振声狂呼:“擒住这两个逆贼!”闻声杀到的侍卫也越聚越多,潮水般自后涌来。卓南雁知道此时不可恋战,乘着侍卫们还未成合围之势,和林霜月返身冲出。
两人长剑合璧,当真势不可挡,刺翻了身前几个侍卫,腾身跃上高高的屋宇,跟着几个疾跃,便出了林府所在的街巷。九幽三灵官本来对卓南雁甚是忌惮,眼见他二人退走,反暗自庆幸。三人率众大呼小叫地追了几步,那枯瘦老道便大喝道:“穷寇莫追!保护林大人要紧,莫要中了贼人调虎离山之计!”众侍卫轰然止步,任由两人消逝在茫茫的夜色之中。
卓、林二人自不会将这些林府侍卫放在眼中,但这清和坊乃是王公贵胄群居之所,这一阵大闹,也已惊动皇城司。远远地只闻马蹄响亮,人声嘶喊,似有无数官兵向这里冲来。
两人只得乘黑急奔,出清和坊南行,一近涌金门前,便觉清静了不少。青烟般的月辉洒下,满目街衢巷陌都显得朦朦胧胧的。卓南雁听得追兵呐喊之声渐远,不由苦笑道:“虚张声势原是大宋官兵的拿手好戏,他们咋唬一阵,便不会深究。”林霜月轻叹一声,语带哽咽地道:“只可怜了慕容叔叔!”当下将慕容行死前所言略略说了。卓南雁听得慕容行这江湖袅雄却与当世大儒胡铨别有一段交情,也是不胜唏嘘,劝道:“慕容叔叔也没白死,他好歹探访出了胡铨、张浚诸位大人的囚身之所!对了,这九幽地府五灵官到底是些什么家伙?”
“武林中三处禁地,无极阵倚仗的是势夺天地的阵法地利,逍遥岛上则聚集一群桀骜不驯的可怕囚徒,可算人和;这九幽地府则身兼地利与人和之长,地府内既有诡奇埋伏,那五灵官又各具神通!”林霜月说着幽幽一叹,“这五个老怪物辈分极高,江湖中人不知其名,只称为金银铜铁铅五灵官,适才那胖的是铜灵官,瘦的是铁灵官,高的是铅灵官……”
卓南雁“嘿嘿”一笑:“我瞧这三个家伙武功虽高,却也不是如何惊世骇俗!”林霜月秀眉颦蹙,道:“据师尊说,这五人修炼的功夫叫五雷真气,若是联手施展那五雷诛心阵法,可是天下无敌。师尊曾说,他们盘踞的九幽地府事关本教的一个绝大机密,他早想夺回,但自忖那五雷诛心阵法不好对付,便舍了强夺之心!”
“令师的强夺之心虽去,暗争之念未绝!”卓南雁随口打个哈哈,忽地吐了下舌头,“连令师林教主都不敢碰的人物,定然极不好惹!嘿,这等老怪,竟被风满楼说动,出山相助林一飞!”
两人又奔片刻,远处官兵们的嘶喊声渐渐模糊不闻。林霜月几把将格天社的衣裳扯下,回复白裙素裳的女儿装束,蹙眉道:“这些肮脏狗皮,穿一刻都觉得恶心!”卓南雁知道林霜月伤心慕容行之死,难免抑郁伤怀,忽道:“都道西湖景色绝妙,小月儿,咱们去赏赏西湖月色如何?”林霜月眸内闪过一丝惊讶,微一犹豫,竟然点了点头,道:“好啊,难得你有这雅兴!”
城门早关了,两人展开轻功,悄然翻过城墙,出涌金门信步西行,便来到了西子湖畔。夜色深沉,涌金门外最热闹的耸翠楼早就打烊了。二人信步而行,走到湖畔一家不知名的小酒肆前。那小酒肆也正要关门,掌柜瞧见卓南雁,顿时脸色大变,口称“ 官爷”,招呼起伙计,跑前跑后地着意伺候。原来卓南雁适才手懒,未曾剥下那身铁卫衣衫,掌柜的将他当作格天社铁卫,哪敢得罪。
“原来这身驴皮,却还有这等妙用!”卓南雁想想也觉可笑,瞧那掌柜心惊肉跳,忙自怀中摸出几串铜钱丢了过去,笑道:“将桌椅搬到湖边,上些好点心,再来上一壶好酒。大爷要到湖边赏月!”林霜月性子害羞,不愿深夜面对生人,早就独自踱到湖畔。掌柜的收了铜钱,受宠若惊,料不到这位格天社大爷如此好脾气,急命伙计搬了桌椅移到湖边。
第二部 暮雨江南 第三十二节:三杯吐诺 一剑抗魔
两人并肩而坐,临风对月。稍过片刻,鹌鹑馄饨、豆沙团子、羊脂韭饼、莲子头羹等特色小吃紧着端上,末了又添上一壶好酒,名唤“雪腴”。
中天上的残月犹如半瓯玉璧,将天幕映得银白清澈。西湖化作了青黛色的铜镜,静静地横在这莹澈的月辉下。皓月倒影嵌在湖心,圈圈光影如素绢般随波轻颤。两人望见平湖碧月,都觉心底如被清波洗过一般爽净。
“这酒名别致,小月儿也来尝尝!”卓南雁给林霜月满了一杯,“嘿嘿”笑道,“难得你爹爹伯伯都不在身边啰嗦,便喝上两杯又有何妨?管他劳什子的禁酒令!”因明教教规禁酒,林逸烟又三令五申,林霜月自是严守教规。这时她神色抑郁,但看了卓南雁狡黠顽皮的眼神,不知想起了什么,忽道“好啊,那便尝尝!”竟伸出纤纤玉指拈起酒盅,跟他碰了一杯,咬咬樱唇,先自一饮而尽。这酒味道不醇,但她从来滴酒不沾,玉颊上霎时泛出两朵桃花。借着月色,卓南雁见她星眸流波,分外娇艳,酒还未饮,已是心魂欲醉,忙也将酒干了。
林霜月饮了一杯酒,眼中闪过一层薄雾般的惆怅迷蒙,忽地“格格”笑道:“再来,我要连着敬你三杯!”竟抢着给他斟了酒。卓南雁道:“小月儿敬的酒,自该来者不拒!”两人酒到杯干,顷刻间便连尽了两杯。
“霜月!”卓南雁这才觉出林霜月举止间大有狂态,不由轻声道,“你怎地了?”林霜月痴痴地向他凝望片晌,黯然摇头:“前几日我思念你时,暗中吹奏那曲《伤别》,哪知师尊忽然驾到。他一气之下,折断了我的箫……”卓南雁怒道:“为什么?不许饮酒,还不许吹箫吗?”
“不是!师尊听出了我的曲意。他……他什么都知道了……”林霜月轻咬樱唇,沉了沉,才道,“师尊命我不得再与你往来。不然,便……”星眸中忽地漾出盈盈清泪,再也说不下去。
卓南雁冷哼了一声,道:“不然便怎样?”林霜月转头望了望映在湖心的明月,幽幽叹了口气,才轻声道:“我曾发誓,再不跟你见面!哪知偏偏又在这千金堂碰见了……我这一辈子从来没有饮过酒,便跟你喝了这三杯吧!”又提起酒壶来时,素手竟微微发颤,斟酒时点点滴滴地洒了不少。
卓南雁浑身一震,心中已浸满无奈和惆怅,缓缓举杯,把那酒一滴滴地啜入口中。他喝得缓慢无比,似乎要深深体味这股苦涩无比的味道。最后一滴酒滚落喉中,他再也抑不住心底的愁苦悲愤,将酒盅重重一顿,昂然道:“小月儿,我偏要跟你在一起!令师林逸烟若有本事,便让他来杀我!”
“不成!”林霜月娇躯一颤,仓皇地摇着头,“你的武功虽高,却决不是师尊的对手!我……我也决不能让你冒这大险!”卓南雁见她慌得如一头受惊的小鹿,心底一痛,便只得怅怅地吁出一口浊气。两人都不言语,只是默然凝望眼前那静谧幽深的湖面。
夜风极轻极淡,无声的湖水竟似凝住了一般让人觉不出它的流淌,只有银子一样的月光在湖面上盈盈流动。这悄然无语的一刻,竟是如此得宁谧,如此得难得,连身边若有若无的晚风都让人无限留恋。
沉默了好久,林霜月眼望宁谧的湖面,忽地轻轻叹道:“雁哥哥,有时我真看不懂你。你既非高官显贵,更不想求取功名富贵,却为了大宋朝廷几番出生入死,到底图的什么?”
卓南雁的目光骤然一闪,苦笑道,“不错。我不是官儿,也不想做什么官儿,我的父母还给大宋的那些狗官害过,但有一桩事,却一直窝在我心底……”说着忽地凝眉沉思。
林霜月抬头望着他,见他眼中少有的端凝肃穆,忍不住轻声道:“那是什么事?”卓南雁紧盯着与幽暗的天宇泯成一色的深青湖面,缓缓地道:“我幼年时,便在我离开风雷堡的前一日,听得易伯伯说了家父创建四海归心盟的往事。那时我便想跟父亲一般,做个顶天立地的英雄。”林霜月愣了一愣,忽地笑道:“怪不得你在大云岛上,口口声声说要做大丈夫!”
卓南雁也破颜一笑,接着道:“……但什么是英雄,我那时全然不知,后来才渐渐明白了父亲的真心。金兵铁蹄所及,生灵涂炭,千万条性命朝夕间便在烽火中灰飞烟灭。父亲苦心孤诣地聚集天下豪杰追随岳帅抗金,为的便是使百姓免遭蹂躏。这等行径,才配得上英雄二字!”
他的目光悠远,昂然道:“眼下完颜亮南侵在即,又不知有几万家百姓骨肉离散,惨遭屠戮。我好想有朝一日,能重拾家父之愿,再聚四海豪杰。”
林霜月明眸中蓦地一阵潮湿,道:“只是……大凡英雄,都是遗世独立,心底苦痛更多。”忍不住凄然一叹,幽幽地道,“更可怕的,是你要抗金护宋,但我偏偏是明教的圣女,教主……却迟早有一日要反!”
卓南雁望见她脸上清泪滚落,不禁沉声道:“小月儿,不要信那些明尊出世的胡言乱语,你若不愿做那圣女便不做!天下决没有一个高高在上的明尊,会降下灾祸,会给谁福祉!”林霜月花容煞白,伸手掩住他的嘴唇,颤声道:“不,不!你万不可胡言乱语,触怒明尊!”
便在这时,忽听得一道阴冷如冰的哼声传了过来。两人一惊抬头,夜色中只见一个白衣文士背向二人,凝立在青萋萋的湖边,举头望着天上的明月。
这人身量极高,双肩极阔,只看那挺峻如剑的背影,便给人壁立万仞般的沉浑之感。最奇的是二人只片刻没有凝望湖面,这人便神出鬼没地现身在他们所在的湖边,连卓南雁都未觉察到。这等武功,当真骇人听闻。
林霜月的玉颊霎时变得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