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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抗,这时巫力将解未解,竟已生出几丝理智。
此刻听得卓南雁念出这几句浩气弥漫的词句,陈铁衣只觉盘旋脑中的块垒阴霾豁然迸裂,一时间头疼如裂,忍不住振声长啸。
便在此时,忽听有人振声大喝道:“陈铁衣,你且看看此人是谁?”声如巨雷,在湖面上滚滚传来。
陈铁衣心神剧震,猛一转头,却见罗雪亭昂然伫立玉带般的白堤上,身旁俏立一人,正是云潇潇。为防百姓惊驾,这连接西湖北岸和孤山西麓的白堤禁止寻常百姓踏上,每隔数丈便有一名天武官持戟伫立。纤腰约素、丰神楚楚的云潇潇立在数丈一隔的持戟侍卫间,甚是显眼。
……
原来那晚罗雪亭等人随卓南雁和林霜月退入天遁宫,合拢石壁后,在深洞内静静将养,运功疗毒。卓南雁虽暗自疑惑那石壁上被刮去的神魔功法法本,却也无暇深究。
林霜月忽地想到余孤天等人只怕还会以云潇潇来操控陈铁衣,灵机一动,想出一条釜底抽薪之计。当下她先和卓南雁循着天遁宫的暗道,悄然摸回九幽地府的拘魂殿内去救云潇潇。
其时方当拂晓,众鬼卒昏睡无备,况且那九曲遁天谷素来号称有进无出,谁也不会去想还会有人从中悄然掩出。两人乘着更深人静,竟是神不知鬼不觉地救出了云潇潇。本来卓南雁还要连胡铨一并救出,但胡铨怕自己年老伤重,累及二人,坚辞不出。卓南雁无奈,只得带着云潇潇穿过天遁宫,原路返回。
依着云潇潇之请,卓南雁仍未告诉罗雪亭她与陈铁衣之恋的详情,只说她是陈铁衣之妹,被龙须囚禁后胁迫陈铁衣。罗雪亭想到如此一来,倒是让龙须失去了要挟陈铁衣的筹码,也是暗自欢喜。他挂念瑞莲舟会上余孤天和赵祥鹤仍会兴风作浪,想到自己与大慧急切间内伤难愈,便将罗大所给的太子金牌转交给卓南雁,让他持金牌先行一步。
当时唐千手、莫复疆等人运功半日,残毒尽解。卓南雁单刀赴会不久,罗雪亭便强抖精神,带着群豪和云潇潇、林霜月二女自后赶来……
……
这时听得罗雪亭的喝声,龙舟上的众划手一起转头望去,却见一艘虎头舟已载着大慧上人、唐千手、莫复疆等人飘飘摇摇地向孤山西麓的群豪坐席驶去。舟上众弟子见了本门首脑,齐声欢呼,愈发拼命挥棹,破浪争先。
挺立在玉阑干旁的赵祥鹤瞧见罗雪亭等人忽然间大摇大摆地联袂现身,却是心底骤沉。今日圣驾亲临,西湖四周已是禁军密布,再不像往昔一样由格天社一手遮天。禁军中的天武官归太子亲掌,罗雪亭身为太子嫡系,自可一路平安抵达。
云潇潇双手拢口,立在长堤上全力嘶喊,但被潮水般的人嘶鼓响淹没了,丝毫传不过来。罗雪亭又振声喝道:“铁衣,她劝你万不可糊涂,定要爱惜自己!在乎自己!”
陈铁衣遥见云潇潇拼力点头,翠袖连挥,更觉心内火热,猛然间一片浪花飞起,兜头劈到脸上,霎时浑身血脉俱缩,忍不住仰天其锵然悲啸。两船快如离弦之箭般穿过龙门,四十根飞棹搅起的浪花碎玉似的四下激射。
清凉的水花如疾雨一般狠狠扑打在陈铁衣的脸上。甘苦掺杂的往事盘桓脑际,越来越清晰真切,陈铁衣蓦地鼓气长啸,接着卓南雁的言语朗声吟道:“……身虽死矣,而凛凛然长有生气如在人间者,是真可谓大丈夫!”这一喝间已是中气充沛,目光闪亮,转头对卓南雁大笑道,“老弟,且看咱们兄弟谁先摘得龙莲。”
“铁衣兄,”卓南雁见他回复了往昔豪迈刚劲的神采,心底欢喜,昂然笑道,“小弟仍会当仁不让!”
两船并行如飞,直向孤山方向插来。数丈外便是孤山脚下的“莲池”。所谓莲池,便是在湖水中竖起数道木桩,围出十丈方圆的水域。水域当中又以青砖砌出三丈高一丈宽的柱状圆台,造型别致,外涂金漆,台身雕有水纹,远望上去便似一股向天怒放的金色水浪。
金台当中精雕一条五爪玉龙,鳞甲镏金,舞爪昂头,龙口中衔着一朵金叶子打就的莲花,那便是本次瑞莲舟会的龙莲。
只是几道木桩之间,全以缠着彩缎的铁索横拦,龙舟无法穿越。格天社定下的规矩是舟上划手运起轻功,跃上高台采莲,采下龙莲的划手,可亲到孤山祈安坛下敬献,是为“龙莲献瑞”。但以这莲池之阔,金台之高,轻功不佳之辈只有望莲兴叹的份儿。格天社最后设下的这一关,正是有意要让身怀绝技的各派高手大显神通。
此刻赵祥鹤正在祈安坛上持旗静立,面上波澜不惊,心底却如乱鼓齐震。
在他跟“风满楼”最初的算计中,第一步便是让心魂受制的陈铁衣摘得龙莲——这一步并不麻烦,格天社准备的龙舟看似形制相同,实则建王府和格天社的两舟更加轻捷,何况赛会开始后,还有格天社的黄龙舟不择手段地为建王府清除夺冠的障碍。
第二步便是由采得龙莲的陈铁衣到孤山玉坛下敬献龙莲,再乘机跃起行刺皇帝。然后他再一掌将这胆大妄为的狂徒当场击毙。到了这时,太子赵瑗谋逆的大罪已成,百口莫辩。哪知此时瑞莲舟会一起,赵祥鹤却遇到两个没有料到之事。
原来雄狮堂主罗雪亭善于因材施教,曾创下一门真气贯通之法,以应付群战。其后喜好赛舟的雄狮堂弟子以此法操舟,能将数名弟子的真气贯通一处,威力倍增。在这瑞莲舟会上,雄狮堂白龙舟上的众划手以真气贯通之法异军突起,与紫龙舟并驾齐驱,实在大大出乎意料。而最让他意料不到的,便是白龙舟上的卓南雁几次呼喝,竟使陈铁衣挣脱灵巫印,回复神志。
赵祥鹤鹰隼般的眸子凝在疾驰来的两艘龙舟上,五指紧攥着红旗,心念如电般疾转。忽地,陈铁衣的身后有一道瘦削的身影骤然立起。赵祥鹤那比水面还要苍暗的脸上终于破出了一丝笑意:“怎地忘了他?这时或许只有他才能反败为胜!”
……
龙舟转瞬间便冲到了莲池旁。晚霞般的红缎、金浪状的高台在淡青色的湖水中显得格外刺眼。沿岸百姓喊声震天,金鼓齐鸣紧密得像是连成一片,震得湖水也似沸腾了一般。
随着卓南雁龙旗招展,众划手忙变换桨法,白龙舟立时在莲池前打了个横,荡出大片水幕。潋滟的波光中,卓南雁双臂一振,白鹤冲霄般疾掠上赤红的木桩,正待再次飞起,陡闻背后响起陈铁衣的一声怒喝,声音短促沉闷。
卓南雁一惊回头,却见身后跃来一袭紫影,奇快如电地直向木桩上射去,而陈铁衣却趴在紫龙舟头对他愤声咒骂,但身子僵直,显是被那人点了穴道。“余孤天!”卓南雁只扫了一眼那紫杉划手的背影,登时心底剧震,“我怎会忘了他!”
赵祥鹤的眼芒却是一灿,阴郁的脸上终于破出一丝笑意。“风满楼”以巫力降服陈铁衣,余孤天自然乘机混入紫龙舟内。他夺了龙莲,一样可以登坛敬献。而他此时扮作建王府的划手,若是乘机行刺皇帝,只需做做样子,也一样可以置太子于死地!
这正是龙蛇变生出的第二种变化。余孤天击倒陈铁衣的手劲轻巧,陈铁衣少时便可复原,待余孤天行刺之际,陈铁衣必会冲上阻拦。到时他赵祥鹤要做的,便是不分青红皂白地将气势汹汹赶来惊驾的陈铁衣击毙,再诬他个率众弑君的罪名。那时余孤天便会乘乱逃跑。太子仍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卓南雁和余孤天几乎同时掠起,疾向高耸的金台扑去。二人身在半空,已各展奇能,以快打快,瞬间狠拼数招。自木桩到金台间隔数丈,两人凌空激战,几招后都是真气难继,又硬拼一掌,各自向下坠去。
卓南雁疾展开九妙飞天术,在水面上绢制的荷叶上轻轻一点,借力而起,再向金台扑去。身子才近高台,便觉身旁劲风飒然,余孤天已如蛆附骨般地同时掠至,摄血离魂抓拦腰卷来。卓南雁左掌紧抠住台柱上的白玉波纹,右掌斜斜挥出。掌势挺秀,如一朵芙蓉自矫夭难测的爪影中绽放开来,批亢捣虚,反向余孤天前胸印去。
余孤天沉声低笑,双足在白玉波纹上交替疾点,身子忽地诡谲难测地一阵扭动,卓南雁这招秀拔峻厉的“手把芙蓉”竟然走空。余孤天低笑声中,脚上似是长了钩一般紧紧盘住台柱,双手或抓或掌,如蛇吐芯,如鹰探爪,奇快无比地劈头罩来。
“怎地这一两日之间,天小弟的武功又进一层?”卓南雁心底微凛,双足发力,脚下九妙飞天术展到极致,几乎化身为游龙般绕着高台盘旋疾转,双掌齐发,“独鹤与飞”、“荏苒在衣”、“独飞天鹅”连环三招绵绵而出。
此刻身处险地,性命相搏,他的忘忧心法登时发挥了极大效应,这几招看似随意,实则已将这古雅高台上下的凹凸遮盖尽数算计在内,绕柱盘旋之际应机出招,妙处尽现。余孤天笑声顿敛,两手纵横疾掠,恍似数只鹰隼乱飞,掌势暴涨,秋潮横生一般劈面迎上。
沿岸百姓见他二人一白一紫的两道身影绕柱盘桓,就若白鹤紫凤凌虚齐舞,看得目眩神驰,愈发跺脚振臂地呼喊,喧天价热闹。
四掌倏合倏分,交接数下,两人已腾身掠到高台顶端。卓南雁暗自心惊,适才他这几招连使龙虎玄机掌、忘忧心法,更将《灵棋剑经》上参悟出的剑法化为掌法施出,居然没有占到丝毫便宜。回想适才余孤天接招之际,身子若随波荡漾的湖藻,应招飘摇游动,诡异莫名,令人思之心悸。
天色愈加阴郁,漫天都是淡墨色的惨淡黯云。风也大了起来,带着浓浓的潮意。两人都是窄短打扮,劲装衣角临风劲舞,双足却似生根一般牢牢扎在高台之上,隔着那条似要随风腾空的玉龙凛然对望。
那朵黄金打就的龙莲便在两人的脚下熠熠生辉,但二人谁也不敢低头瞥它一眼。高手对峙,只要有一丝疏忽,便会死无葬身之地。
“天小弟!”卓南雁盯着余孤天那张带着人皮面具的死板板的脸,终于呵呵一笑。余孤天也露出雪白齐整的牙齿,低笑道:“卓大哥!”卓南雁吁了口气,道:“直到此刻,你还不认输吗?”
余孤天缓缓摇头,一字字地道:“我没有输!也不会输!只需杀了大哥,便可大功告成!”不知怎地,他平日对卓南雁恨得要死,但每次站在卓南雁身前时,竟都生出一丝心虚,长长地吸了口气,黯然叹道,“大哥执意与我为敌,小弟也只有杀你这一途!”
他最后那声叹息低郁消沉,便似是做错了事的小弟面对兄长一般,但话一说完,修长的五指已如尖刀般疾向卓南雁脖颈斩下。两人各自凝立在高台边缘,原本相距丈余,但余孤天瞬间便抢到卓南雁身侧,身法快如疾风。
卓南雁面色凝重,双目紧锁住余孤天这看似平平无奇、实则一直在诡异颤动的“手刀”。直到铁掌临颈的一瞬,他才大喝一声,化掌为拳,猛向余孤天掌上撞去。这一拳迅若雷霆,后发先至。余孤天沉声怪啸,倏地化掌为爪,曲曲折折地扣向卓南雁脉门。
本来常人招式使老,绝难变招,但余孤天却在看似决不可能之际硬生生变招,且灵动如蛇。卓南雁冷哼声中,铁腕挂风,如挽千钧重物般划了个圆,陡向余孤天的双臂圈去,招式圆转如意,正是补天剑法中的那招“天地之心”。余孤天心头一凛,铁爪疾吞疾吐,青烟一般从卓南雁的掌圈中钻出。
顷刻间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