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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月却觉着一阵害羞,将长剑直送入了卓南雁手中,慌忙转身回坐。阁中立时又荡起阵阵嘈杂之声,有人惊奇,有人佩服,而方残歌、雷青焰诸多少年才俊,心底却是酸溜溜的一片。
便在此时,蓦地只听有人扬声高叫:“且、且……且慢!”声音未落,一人身形电闪,疾落到卓南雁身前,五指暴吐,直向长剑上抓去。正是南宫世家的二先生南宫禹。罗雪亭神色一冷,正要出言叱喝,忽见卓南雁脚下微错,南宫禹这招“懒龙抱珠”登时抢空,罗雪亭心中一动:“这怪异少年平白无故地得此名剑,必然引得众人妒忌,南宫禹这一出手,正好让众人瞧瞧他的身手!”
南宫禹一抓走空,心中更恼,口中叫道:“你、你有没有……本事得、得剑,可、可得过我……这关!”他口中磕磕绊绊,双掌却快如狂风,这一句话的功夫,“玉龙垂尾”、“乘雷而起”、“扶摇九霄”连环三势,已脱手而出。林霜月秀眉一挑,便待拂袖而起,罗雪亭却低笑一声:“不必急八五八书房,他应付得来!”却见卓南雁身子有若行云流水般地一个疾转,南宫禹这三招急攻,竟全给他在间不容发之际从容避过。
“这南宫禹武功虽高,却是性急如火,只有惹得他心头火起,才能一战而胜。”卓南雁闪退之间,心念电转,当下将龙虎玄机掌法中的一招“流水今日明月前身”施展开来。这一势取意“洗练品”,虽为避敌妙招,但空幻灵动,每一招都是似避似接,闪中寓攻。
卓南雁左掌斜捧长剑,右掌当胸,在阁中绕出一个个或大或小的圈子,趋避之间,双目却咄咄如电地直盯着南宫禹,目光中尽是挑战之意。南宫禹连攻几招,都被他从容避开,给他眼神一激,登时怒气勃发,狂啸一声,宛如苍龙长吟,袍舞爪飞之间,带起阵阵疾风,“擒龙手”的最后七招已然一口气地急攻而到。
众人眼见须发皆张的南宫禹似是身化怒龙,铁爪舒卷开阖,荡起如山爪影,无不骇然变色。但奇的是卓南雁仍不出手,连使“空潭泻春”、“古镜照神”、“乘月返真”三势,身形飘忽,捉摸不定,真如潭映春山、镜照明月。群豪瞧得心神摇曳,竟连喝彩也忘了。阁内一时只听得南宫禹一声猛似一声的呼喝之声,满厅烛火给他奋袂狂舞带起的掌风扰得忽明忽暗,更增威猛声势。
瞬息之间,南宫禹急攻了七招,卓南雁脚下转了四五个圈子,才将这七招堪堪避开。但南宫禹这七招一招猛于一招,二人的距离也是一招近于一招,到得最后那招“鹤腾龙伏”施展开来之后,两人已然间不容尺,呼吸相闻。这“鹤腾龙伏”刚柔并重,实为南宫禹毕生功力所聚,爪风荡起,引得卓南雁衣袂长发,齐齐向后飞起。
“给你!”卓南雁忽地低喝一声,扬手便将长剑向南宫禹抛出。南宫禹眼见那样式高古的长剑直向自己怀中送来,霎时心中大喜若狂:“这小子武功虽怪,却终于抵不住我这一轮疾攻!”双抓疾翻,紧紧扣住了剑鞘。便在此时,卓南雁的双掌翩然施出,正是那招“俯拾即是,著手成春”。这一招举重若轻,自然流畅,南宫禹才抓住宝剑,心头狂喜之下,猛觉胸前一麻,已被卓南雁扣住了胸前要穴。本来他武功奇高,若真是全力一战,未必便输与卓南雁,但大怒大喜之下,心神微松,登时为卓南雁所乘。
南宫禹的笑容立时僵在脸上,双掌酸麻,长剑直向地上落去。卓南雁不等长剑落地,单足轻挑,长剑在空中潇洒地翻了筋斗,平平落在了他的手中。这几招兔起鹘落,自南宫禹以七招疾攻,到卓南雁施展巧招破敌,都不过是瞬息之间的事情,众人瞧得心旌荡漾,顿了一顿,才忍不住震天价叫好。
罗雪亭更是喜得如饮醇酒,缓步上前,单掌在南宫禹肩头轻拍,笑道:“老弟,这一回又当如何?”内力到处,南宫禹穴道自解。这时候南宫世家这位二当家的,脸色紫红一片,却再也说不出话来。罗雪亭目光如电,却向卓南雁扫了几眼,忽然大咧咧地笑道“南雁,你年纪轻轻,怀此名剑,为天下武林所妒,反为不祥,不如还将此剑献给老夫!”
罗雪亭一直息事宁人,此刻却忽向自己张口索剑,卓南雁心中微觉奇怪。但他本也无意此剑,便将长剑恭恭敬敬地递过去,道:“此剑本为石镜掌门送给堂主的寿礼,晚生也正好借花献佛!”罗雪亭眼中闪出一片赞许之色,慨然道:“好!旁人送的寿礼我可以不收,小老弟独占鳌头,我这寿星佬说什么也得领你这份情!”接过长剑,命二弟子孙残镜将长剑收起。
当下摘星阁内筵宴重张,群豪归座。罗雪亭要卓南雁来坐在首席,卓南雁推辞不过,却道:“那便让晚生的结义兄弟一同过来!”罗雪亭听得这武功奇高的少年还有一位兄弟,更想见识结纳一番。刘三宝喜滋滋地走上前来,跟卓南雁一并坐上首席,登觉扬眉吐气。众人想不到卓南雁这样矫矫不群的人物竟会跟这样一个满脸稚气的孩子义结金兰,心下更是暗自称奇。
当下卓南雁便在林霜月身边坐了,他憋了一肚子的话想说,但不知怎地,林霜月的神色已回复了往昔的冷傲淡漠,对他更是一派冰霜。推杯换盏之间,他不住向林霜月望去,却见林霜月倒跟罗雪亭、莫帮主几人略略应酬,但那双美眸却连瞅也不瞅上他一眼,卓南雁心中不免泛起阵阵轻愁。
南宫世家和霹雳门适才铩羽而归,这时不免落落寡欢。石镜先生、丐帮莫帮主却是喜形于色。席间辛弃疾纵论天下大势,众人不免感慨万千,罗雪亭更是极倡江南武林四海归心的大义,莫帮主和石镜先生高声附和,南宫禹和雷青焰虽然神色漠然,却也没有明言抗争。
酒过三巡,罗雪亭忽向卓南雁道:“小老弟,你随我出来一趟!”领着卓南雁的手,走出摘星阁。夜幕深垂,浩瀚苍穹上只挂着几颗疏朗的微星,便显得格外寂寥。那一轮皓月早升起来,清亮得似是刚给天河的水洗过。两人兀立在玄武湖畔,摘星阁内起伏的笑声隐隐传来,但给对面浩淼的烟波一衬,登时显得渺小虚幻。
良久,罗雪亭才一叹:“老弟,你这身武功很好,尊师是谁?”原来棋仙施屠龙归隐庐山多年,传给卓南雁的剑法掌法,又加上了不少近年悟得的新招,便连罗雪亭的如炬法眼,也没瞧出他的师承派别。卓南雁倒不再隐瞒,将数年前易怀秋写给罗雪亭的书信递了上去。
“风雷堡易怀秋?”罗雪亭借着些微的月色,瞧见了信封上的刚劲挺拔的几个大字,立时一惊,展信细读,更是双手发抖,颤声道:“你、你竟是卓藏锋卓盟主之子?”卓南雁默然无语地解开衣襟,露出胸前的明教火焰纹身。
罗雪亭盯着他胸前闪耀的火焰,眼中光芒如电闪动,沉沉道:“英雄有后!苍天有眼!”蓦地仰头大笑,老眼内泪花涌动。
卓南雁叹道:“当年风雷堡被龙骧楼袭杀,晚生受易伯伯嘱托,本当来投奔堂主,后因机缘巧合,被师尊施屠龙收为弟子……”当下便将当年遭遇简要说了,谈及易怀秋惨死,厉泼疯遭劫,他虎目之中登时又迸出精光,一字字地道,“晚生这便要去一趟龙骧楼!”
罗雪亭沉声道:“你要去救厉泼疯?”卓南雁点头道:“晚生更要给易伯伯报仇雪恨!”易怀秋眼中精芒乍闪,道:“你要刺杀完颜亨?”眼见卓南雁凝立不语,他才徐徐叹道,“你武功虽高,但要对抗‘沧海龙腾’这天下第一人,却还远远不及!”卓南雁却道:“要杀一人,未必全靠武功。”罗雪亭向他深深凝视,道:“你要潜入龙骧楼?”
一阵微风拂来,那轮月在舒卷的片云中忽隐忽现,湖上银光闪烁,便多了几分凄然迷离之色。卓南雁长吸了口清冷的夜气,道:“终究要试试!”
“那只是一条死路!”罗雪亭的话语霍然变得冷冰冰的,仰头望着月亮周围那层白晕,叹了口气,才慢慢道,“日晕而风,月晕而雨,明日只怕要有一场风雨啊!”一语说罢,蓦地振衣而起,大步流星地向摘星阁走去。
“久闻雄狮堂主苦撑江南武林危局,对抗龙骧楼多年,为什么我说出要卧底龙骧楼,他却忽然变得如此冰冷?”卓南雁望着这位气吞斗牛的老盟主飘然走远,心中蓦地腾起万千疑思。他一个人伫立湖边,眼望着银波流淌,心底觉得百无聊赖,暗道:“难道我来这里,竟是来错了,罗雪亭只不过是个徒有虚名之辈?”回思初遇此人,这罗雪亭或是豪气千丈,或是出言诙谐,却是个心雄万仞、难以揣摩的奇人。
怔怔地立在那里,也不知过了多久,蓦地听得一缕柔和的箫声随风飘来,卓南雁猛一回头,却见铺满银色月光的覆舟山顶却有一袭窈窕的白影,正自抚箫而吹。“霜月!”卓南雁双目一亮,立时腾身而起,直向山顶掠去。
覆舟山不算高,以卓南雁的绝顶轻功,更是片刻就掠了上去。但这片刻功夫,卓南雁还是觉得好长好长。林霜月正悄立山巅,虽只让他看到半张侧过去的俏脸,但雪裳霜袂,云鬓风鬟,借着月色,已觉丰神绝代。在他眼中,只因林霜月在,这满天的月色,蓦然都清亮明丽了许多。
自他向山上掠来时,那箫声便倏忽低了下来,在夜空中若断若续,伴着柔柔风声和溶溶月色,更显得说不出的轻婉柔媚。卓南雁立时呆在那里,这样的人物,这样的箫声,这样的月色,不正是妙绝人天的一袭梦境么?他凝立山顶,竟不敢稍动,只怕自己略一莽撞,便惊破了这美梦。
过不多时,那箫声终于渐低渐息,余韵却在山顶袅袅不绝。卓南雁轻叹一声:“此曲只应天上有,月牙儿,再吹一曲成么?”林霜月才回眸望了望他,淡淡地道:“我只是想将用箫声唤你过来。再吹一曲,便会招来些不相干的俗人了。”这时她转过头来,借着皎洁的月色,那流波美眸宛如两汪给初月笼照的清泉,水波月华在那里盈盈闪烁,美得不带丝毫人间烟火之气。
卓南雁见她脸上虽然还笼着一层高傲矜持,但神色间已不似席上那样冷漠,忍不住轻笑道:“适才席上为何那么冷冰冰的?”林霜月嗤的一笑:“跟你在一起,我从来不都是这般冷冰冰的么?”两人自幼相处时,都是毫无拘束,此时久别重逢,反倒各自有些矜持。直到林霜月这破颜一笑,二人才拘束顿消。
眼见她那娇靥上雪肤娇嫩细润,便如刚刚绽开的白莲花瓣,卓南雁不由呆了一呆,忍不住痴痴道:“月牙儿,你……你好美!”林霜月玉面微红,嗔道:“几年不见,一见面便这么胡言乱语!”顿了顿,才问,“这些年来,你过得好么?”
当下二人并肩坐在一块大青石上,絮叨起往事来。果然卓南雁走后不久,林逸烟便即出关,这位明教日尊教主却从来都对自己的侄女甚是宠爱。他出关之后,眼见林霜月苦修“金风雨露功”之后武功精进,大喜之下,竟将她收为弟子,这一来林逸虹便再不能为难女儿。
林霜月得了“洞庭烟横”亲传武功,功力自是突飞猛进。而林逸虹修炼神功有成,出关之后,自然野心勃勃。这一回林霜月奉教主兼师父之命亲来建康,一是要崭露头角,二来便是要给潜伏多年的明教扬威。行到建康,正好瞧见南宫禹一行,林霜月恼那南宫禹不可一世,便巧施手段,盗了他的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