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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寄风一愣,那人飘然落在他前方几尺,轻袍缓带,面若冠玉,微微笑着。
陆寄风只觉得他有几分眼熟,却认不出他是谁,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叫道:
「你是……你是师父?你是师父!」
他走了过来,师徒名分确立了十来年,陆寄风才第一次看见他的相貌,比想象中还要年轻许多,约莫只有三十来岁,温文儒雅,实在不像是会武功的样子。
他重重捶了陆寄的胸口一拳,笑道:「还没死啊?笨儿子。」
陆寄风也不跟他客气,两手便往他脸上一捏,眉间尺痛得掩脸退后,道:「你做什么?」
陆寄风道:「看你是不是又易容了,我哪知道你的真面目是什么样子?」
眉间尺道:「我没事天天易容做什么?要不是为了你……罢了,你不相信,看这个,信了没有?」
眉间尺把头一仰,指着颈上一道红痕,被衣领遮掩着时看不见,他这么一指,陆寄风便看出是利刃割喉的重伤痕迹,那就是在通明宫被黑衣人所伤的痕迹,怵目惊心。
眉间尺笑嘻嘻地说道:「见到爹,你还不跪?」
陆寄风道:「原来你这么年轻,假冒我爹,哼!再等八百年吧!」
眉间尺道:「我的年纪当你的爹,绰绰有余,为师早已过了不惑之龄了,如何,驻颜有术吧?」
确实是看不出他有四十几岁,但这也没什么好骄傲的。想到自己竟为了这个家伙,拒绝当司空无的徒弟,陆寄风不由得有几分悲从中来,再怎么说,当司空无的徒弟都比当眼前这个家伙的徒弟来得光荣啊!
但是见到他平安无恙,陆寄风依然满心欢喜,道:「我以为你遭了不测,很担心你……」
眉间尺回想起彼时的凶险,玩世不恭的脸上也出现一点惧色,微笑道:「我命大,要杀我不是那么简单,我是来带你回剑仙崖,我有事要对你说。」
陆寄风道:「我现在要到平城观去办点事……」
眉间尺道:「不必去了。」
「为什么?」
「你被人利用了,你知道吗?」
陆寄风一愣:「什么?」
「此事说来话长,现在有人一直跟在我屁股后面,咱们不方便说话,先找处僻静之所,我再慢慢的对你说明原委。」
陆寄风一愣,「有人暗中跟着你?」
眉间尺笑笑不语,径自先奔了出去。陆寄风只好追上,两人才奔出数里,便听见一声呼喝,背后奔出数人,呼喝道:「包围起来!」「别让他跑了!」
接着几道身影,掠过他们的头顶,挡在前路。
陆寄风定神一看,那些人都是道士装束,个个都佩着剑,前面三人,后面两人,左边一人,右边两一人,一共八个挡住了陆寄风与眉间尺,八把剑或前指,或横在身前,都是蓄势待发的样子,而仔细一看,更会发现这八人所立的方位,看似随意,但其实结了稳固的剑阵,陆寄风和眉间尺想要脱出此阵,绝不是那么容易的。
陆寄风道:「你们是何人?」
前方一名高大的男子道:「停云道长座下弟子,贫道乾阳君。」
陆寄风一听是停云道长的弟子,心中略宽,问道:「为何阻拦我们?」
乾阳君道:「自然是为师父报仇!」
陆寄风不解,道:「停云道长怎么了?」
乾阳君悲愤地说道:「你少在这里装蒜!师父西归了,就是死在你们两个手中!」
陆寄风大惊,道:「什么?这……这不可能,停云道长他离开我的时候,还好好的,这其中必有误会……」
「人都死了,什么误会!」
乾阳君悲愤莫名,就要振剑,另一名道士发话道:「师兄,稍安勿躁,别忘了师伯的吩咐。」
那名道士转头望向陆寄风,道:「陆寄风,贫道坤阳君。」
他先自报了道号,态度较为客气,陆寄风对他点了一下头,等他说下去。
坤阳君说道:「你也算是本派的人,我们不会为难于你,只要你和眉掌门随我们回通明宫,诸位师伯自会听你们辩解。」
眉间尺哼了一声,道:「跟你们回通明宫,那还有活路吗?就算不死,被你们关了起来,十年八年的不放人,凭什么?」
乾阳君道:「你不敢吗?做贼心虚!」
眉间尺道:「在下就算作贼,也不心虚,况乎没做?你们说谁杀了停云那牛鼻子?你们谁见到了?」
背后的一名道士说道:「我见到了!我亲眼见到的,就是你杀了师父!虽然你蒙着脸,但是你的背影,你的声音,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眉间尺转过头去,望向那名高瘦的道士,怒道:「你胡说什么?你又是谁?」
那道士恨恨地说道:「我是巽阳君,你一定没料到那一剑没杀死我,因为我的心脏比别人生偏了一寸。」
他扯开衣领,瘦骨如柴的胸口上,在心脏的地方还包扎着,血迹透出了伤布,殷然可怖。
眉间尺诧异之色略现,剑眉一挑,道:「我没见过你,我也不知是谁伤了你。」
乾阳君道:「眉间尺,你以为你一问三不知,就能脱罪?别把我们都当傻子,如果你问心无愧,就跟我们上通明宫,对质清楚。」
眉间尺哈哈大笑,道:「我说没杀人,就是没杀,何必跟你们进通明宫对质?」
陆寄风心知停云道长武功不弱,应该不会轻易中袭,甚至被杀,再说眉间尺也才死里逃生,实在不必故意树敌。
陆寄风便说道:「各位道长,我师父没有道理杀停云道长,你们硬要咬定是他,总有个原因……」
乾阳君道:「很好!你要我们说原因,我们还要问你原因!你为何要杀弱水师叔?」
陆寄风道:「弱水道长是死于妖女舞玄姬,并不是我……」
乾阳君眼带讥色,道:「他死于舞玄姬?呵!我倒问你,他死于舞玄姬的什么妖术武功?」
「他是死于舞玄姬的花影铭心,心脏被真火灼为灰烬而死……」
众人都面带冷笑,乾阳君道:「那么他的督脉,也是舞玄姬以截江手给断了?」
陆寄风没听说过什么叫「截江手」,因此有些困惑。截江手是通明宫的一路掌法,剑仙门的武功多与通明宫相通,陆寄风所学的内家心法虽是剑仙门为底,但还是十年来通明宫传授的多,他截断弱水道长的督脉时,顺手就断,并不知招名。
陆寄风道:「弱水道长身受重伤,是我断了他的督脉,阻止真气攻心……」
乾阳君悲愤地冷笑道:「你断了弱水师叔的督脉,反倒是救他?哈!陆寄风,你的谎扯得可太好笑,把我们都当做三岁小儿!」
陆寄风听他这样说,仍镇定地说道:「难道弱水道长身上没有花影铭心的毒招?」
乾阳君道:「师叔的尸身之上,就只有你的毒手!」
陆寄风大吃一惊,道:「这……这怎么会……?」
他亲眼见到弱水道长的心口被烧,也试过他的真气,怎么会尸体到了乾阳君等人面前,换了个死法?
眉间尺道:「徒儿,你见识到这群牛鼻子的莫名其妙了吧?别跟他们胡扯,咱们走!」
他拉着陆寄风,便往前跨出一步,乾阳君喝道:「哪里走!」
眉间尺只一动,前方三人的三把剑尖已同时招上眉尖尺的三处要害,眉间尺来不及出剑,闪过两剑,噗的一声,乾阳君的剑尖没入眉间尺肩头寸许。
眉间尺受伤,陆寄风忙道:「此间定有误会!」
他随手出剑,长剑一转,镪镪镪三声格去紧接而来的第二招,将乾阳君等三人逼退,来不及看清背后,风紧剑至,已刺向他的后心。在此危急之时,许多反应根本都是不暇细想的,陆寄风直觉地就判断出对方的剑位,反手一格,长剑划出,对方惨呼了一声,踉跄跃退开去。
陆寄风心中暗道:「糟了,真的伤了人。」
「离阳君!你怎样了?」坤阳君忙叫道。
那名受伤的道长掩着脸,血从指缝间不断汩汩流出,惨叫道:「眼睛……我的眼睛……」
乾阳君仇恨地望向陆寄风,道:「你分明是畏罪伤人,还有什么话好说?」
陆寄风见已不能善了,道:「我一时失手,并非有意……」
「不必废话,看你们要活着上通明宫,还是死的上通明宫!」
嗤嗤风响,当头两剑刺到,陆寄风斜身窜出,一剑格退了前面两名道长的攻势,左右两边的剑者也同时抢上,三把剑由左右两边攻来,陆寄风身子一旋,长剑一转便挡去众剑,但尚未稳立,前后四剑已同时刺到,配合得绵密无间。陆寄风觑见破绽,身子扑倒,躲过那四剑,那前后四剑竟自己相击,而双双震退。
但这是因为其中一人被陆寄风刺瞎了双眼,退在一边,没有上前同战。若是方才陆寄风没有伤他,也不会露出了那个破绽。
他们的八卦剑阵已缺其一,威力自然大减,可还是凌厉之极,七把快剑忽进忽退,攻势不绝。陆寄风又要保护眉间尺,又要对上七人,也无暇分心,手中长剑快招翩连,清音不断,在八人剑阵中穿梭游移,瞬间便接下了百来剑,八卦剑阵走到了离阳君的方位,登时破绽大出。
陆寄风抓着眉剑尺,一剑直冲生门,便脱出了阵中,乾阳君自背后追攻,以轻功跃上,一剑刺至,眉间尺叫道:「小心背后!」
陆寄风连看也没看,反手便当当两声,击退乾阳君,乾阳君被震退之余,更兼心惊,他已算是当世的高手,虽然不是从未败过,但这样看都不看就能把他击退的,却是前所未有。
陆寄风转过身来,数剑急攻,七名道长各自连忙挥剑抵挡,陆寄风一把快剑,转瞬间就连攻了七七四十九招,那七名道长各自急挡了七招,竟完全无法还手,全惊得或冷汗,或热汗,汗流不止。
眉间尺看陆寄风一人反守为攻,一把剑将七人斗得全无还手之力,武功神妙,当世无匹,不由得又惊又喜,他看了一会儿,发现陆寄风全是以本门的武功还击,心头更是宽慰无比。
一旦攻守易位,胜败就分了,那七名道长习武已久,岂有不明白的道理?他们心知不是陆寄风的对手,但是还是奋力还击,剑法一丝不乱,果然是名家风范。陆寄风不愿与通明宫误会更深,他发出一声长啸,拉着眉间尺跃出数丈,道:
「各位道长,承让!」
乾阳君等人大汗淋漓,面面相觑,没想到陆寄风在完全占了上风之际,会自动退出战局,不再逼杀。
坤阳君喘了口气,摄定心神,道:「果然名不虚传,陆寄风,多谢你点到为止。但是师父和师叔的仇,依然不能就此罢手!除非你上山说清楚!」
陆寄风道:「我确实不知事由,还请道长明说。」
乾阳君怒道:「你要我们明说什么?」
陆寄风道:「弱水道长是死于魔女舞玄姬之手,此事在下亲眼所见……」
乾阳君又打断他:「你说你亲眼所见,还有没有别人见到?」
陆寄风道:「没有。」
乾阳君道:「哼,那就奇怪了,师父与师叔相偕下山找你,他们应该都一起行动的,为何魔女没杀师父,只杀了师叔?」
陆寄风道:「停云道长没有与我们一同战魔女。」
乾阳君道:「师父不可能让师叔一个人落单的!」
陆寄风道:「当时局面危急,我说不清,但是事情发生在虎牢云家大宅内,云家上上下下百余人,都可以作证。」
乾阳君道:「好,那我问你,你说师叔被魔女亲手杀死,师父为何没有将你带走,只带了师叔的尸体离去?」
陆寄风道:「这是弱水道长的遗嘱,他交代了我诛杀魔女的法子,并且要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