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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想要干脆拂袖而去的赵一白一听刘义真问这话,马上打消主意,立在原地要听,被刘义真的卫士推到一旁,也不以为意。
柳衡发着抖,道:「我,我自己学的……」
「哦?你很聪明,剑法很好,要不要跟耶益孤勒比比?」
柳衡急忙用力点头,又跪下道:「请给小人机会,领大人的赏!」
众人一听,都有些失望。想不到这小小的剑道奇才,品色如此卑下,为了赏银而求宠于显贵。
「哈哈……拿去吧!」
刘义真将锦囊丢给他,柳衡连忙爬上去紧紧抓在手中,不停叩头道:「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你不必比了,以后你就跟着我,好好给我讲你这剑法。你跟着本公,富贵少不了你的!」
柳衡喜色难掩,既得意又欢喜,叩头叩得更用力,口中说着:
「多谢桂阳公,多谢桂阳公!」
见到少年如此趋炎附势,众人更是皱眉掩鼻,不愿再看这幕丑戏。
云萃连忙躬身道:「在下已备盛宴,请刺史公移驾!」
刘义真笑笑下座,左右替他披上貂裘,刘义真下巴一扬,道:「小孩子,你也来!」
柳衡巴巴地跟了上去,对刘义真而言,柳衡就如同一个新奇有趣的新玩具一般,因此刘义真身边亲信也都识相,自动让出地位,让柳衡能紧跟在刘义真身边。
云萃亲自护送着刘义真及一行随从前往开设筵席的大厅,酒菜齐备,歌舞声色之娱自不在话下,令刘义真及一行人皆十分尽兴。刘义真在比武中大出风头,还得到柳衡这个高手,更是满心欢喜,在酒宴里眉飞色舞得意非常。云萃始终小心应对,但眉间难掩忧色。
筵席直到深更半夜仍未散去,刘义真已有几分酒意,召手要柳衡过来,低声问:「小孩子,我问你,刚刚坐在云萃后头的小子,叫什么名字?」柳衡忙答道:「他是我们公子,叫云拭松!」刘义真呵呵冷笑一声,道:「云拭松?他刚刚竟敢耻笑本公,此辱不报,本公威名岂不如同儿戏?」
说着,刘义真神色间带着一抹不善的笑意,不知打着什么主意。
第二章 凝霜殄异类
云萃忙着招呼刘义真等人,云拭松便负责在偏院款待群雄。他生性豪爽,和这些草莽英豪非常投缘。偏院的酒宴里没了刘义真的贵族派头,群雄更是放怀划拳喝酒,呼卢喝雉,叫嚷吵闹声喧腾了一晚,也毫无顾忌地大骂刘义真的臭架子和官威,人人皆骂得尽兴、喝得开怀。
直到将近天明,云府中的偏院所摆设的酒席也渐渐散去,云拭松已大醉,摇摇晃晃地送群侠至门口,和众人一一道别之后,才扶墙而归。云家管家要扶着他,云拭松摆了摆手,呵呵笑道:
「我……没醉!你……去歇着吧,我自个儿还能走……!」
管家还欲再扶,云拭松有几分火大地推开了他,喝道:
「老奴别多事!忙你的去!」
说着,云拭松便摇晃不稳地朝后院走去,管家知道少爷脾气强,也只好袖手由得他独自往院内走。
云拭松转入后堂,一时酒意难支,扶着树跌坐在地,口里喃喃说道:「刘义真……什么桂阳公……呵!那臭架子看了就讨厌……要不是爹怕事……我……早就给他两耳刮子,管他是不是宋王的兔崽子……」
云拭松醉言醉语,睡眼迷蒙,浑然没察觉眼前已悄悄被几人包围。
那几人正是刘义真的侍卫,他们互视了一眼,讪笑地踢了踢云拭松,云拭松睡意正浓,推开其中一人的脚,骂道:「叫你这奴才别扰我,你聋了吗?」
这时,只听耳边响起刘义真的笑声:
「云公子,你说谁是奴才?」
云拭松一愣,睁眼一看,这才看清眼前众人,除了刘义真,以及他身后的柳衡之外,几名护卫团团包围着他,有的持刀佩剑、有的带弓箭,或是其他各色武器,神情间皆带着不善的笑意。
云拭松酒意略醒,扶着树站了起来,冷看着刘义真,道:「我说谁是奴才,谁认了就是谁!」
刘义真冷笑道:「你们做了外族的顺民这么多年,早就奴性入骨了!今日你又和那个拿拐杖的老头,朋党为奸,私通外敌,这可是抄家灭门之罪!我爹克复长安,绝不能容许你们这种毫无节操的小人败坏汉风!」
云拭松听了顿时满腹怒火,叱喝道:「呸!谁败坏汉风了?收复长安的是长安人,你来这里坐收渔利耍威风,还谋害龙骧将军,当天下豪杰都是奴才!你凭什么?就凭你爹是宋王?」
刘义真笑道:「没错,我就凭我爹是宋王!不要说这长安,整个朝廷都是我刘家的,我爹说谁做仆射,谁就做仆射;我爹任谁当将军,谁就当将军,就连皇帝都不敢吭一声!你这小小的云府,就算我不高兴,也能一把抄了,到时候你家女眷都赏给我的侍卫取乐,叫你来给柳衡洗脚,你也得乖乖的洗!」
一旁的卫士们也跟着哄笑,云拭松气愤不过,大喝一声,就朝刘义真扑去,当胸打了他一拳。刘义真一时猝不及防,被云拭松这一拳打中心口,跌倒在地,云拭松扑了上去,踩住刘义真的脸,喝道:「看谁给谁洗脚!」
刘义真大惊,身边的护卫们也急忙怒吼着:「大胆狂徒!」「不要命了!」
护卫们扑上前七手八脚地拉开云拭松,刘义真的脸被踩得都是污泥,气得脸色铁青,跳了起来,吼道:「把这小子的脚给砍了!」
护卫们压住云拭松,拔出刀来就要往云拭松的脚砍去,云拭松大惊,慌急之中双臂一屈,使出柔劲甩脱护卫,拔脚便跑。刘义真怒吼道:「不中用的东西!把他给我抓回来,本公要亲自断他手脚,让他知道利害!」
众人齐应,朝着云拭松追了过去。
云拭松被激得酒意全消,边跑边想道:「糟了,我竟然踩了桂阳公的脸……万一他真的抄了咱们家,可怎么办?」
云拭松听见身后卫侍们的阵阵怒吼,有人喊着:「云家臭小子!再逃就抓你爹去牢里代你受罪!」「你这小鬼已经犯了抄家灭门的大罪,想逃哪里去!」
云拭松越听越害怕,脚下不由得跑得更快,他毕竟还是个少年,从未闯过如此大祸,边跑已不由得边哭了出来,满脸是泪,却不敢稍停。云家深苑范畴甚广,有几处废园是连云拭松自己都很少经过之处。此时他慌不择路,绕过几处水亭,竟转入云家旧祠。但见此处古木蔽天,荒草高逾腰际,阴暗不见五指。云拭松隐约记得这里有座祠堂,小时候他闯了祸,总是躲在那里,绝对没有人找得到他。慌乱之中,云拭松凭着记忆,果然找到旧时的那座祠堂。
但见黑暗之中,那座高祠巍然矗于枯木林间,虽已陈旧黯淡,却仍有股沉重庄严,宛如沉默的帝王陵寝一般。基石上爬满龙蛇之迹,老藤顺着墙面攀爬着,掩盖半边石墙,叶影枝桠中显露出的窗棂,透出古木的幽幽淡香,两旁矗立的翁仲石像也神情端凝,似乎正守护着这座废祠。
云拭松推开祠堂沉重的铁铸大门,铸铁上虽灰土斑斑,被云拭松的手抹过之处,尘土底下的铁铸乳丁竟仍散发出沉厚浑然的光泽。这时只听身后的卫士大叫着:「小鬼逃往那里去了!」
云拭松吓得忙奔入祠堂中,虽然伸手不见五指,却凭着隐约的记忆钻进后堂,躲在后墙的一处高龛底下。高处的神龛里,供奉着一只灰暗陈旧的巨大铁箱,上面蛛网遍布,已缠得铁箱外观上只显出一层白雾。
刘义真和柳衡以及卫士们追至废院,一见到古木参天,处处伸手不见五指,追进去也不见得找得到人,刘义真不由得大怒,喝道:
「姓云的小子躲在里头,以为本公就找不到他了吗?一把火给我烧了这个院子!」
柳衡一听,连忙唤道:「大人,千万不可!」
刘义真怒道:「谁说不可?本公烧了这里,还要抄了云家!把云家老小都押解到建康去生生世世为奴为婢!」
柳衡一缩头,吞吞吐吐地说道:「大人……小人的爹也是在云府干活的,我听我爹说……这里是龙虎重地,镇压着灾星,万一……万一不小心触犯了星神,是会引起天下大乱的……」
刘义真一愣,冷笑道:「什么星神?」
柳衡道:「小人也不清楚,这里一向严禁任何人出入,我爹说云家世代都守在长安,就是为了看守星神,所以不能离开……我看……还是不要再进去了,只要叫云老爷把公子交出来就行了!」
刘义真光火地一巴掌就朝柳衡扇去,喝道:「你这小奴才,倒指点起本公来了?我刘家受命于天,只有天地鬼神敬我的道理,我还怕起这些妖魔鬼怪了?」
说着,刘义真对手下喝道:「点火!」
卫士们点起火折,刘义真一声令下,纷纷将火折朝林木丢去,枯木古藤本来就十分干燥,一时之间便迅速地燃起,登时火光冲天,照得一片光明,也照得那座古祠金辉交映,在熊熊烈火中,宛如被镀上一层金光,灿丽非常。
刘义真和卫士们见到古木林中竟矗立着那座典雅高巍的古祠,一时都看呆了。
※※※
此时,天色将明未明,云萃的书房里,还有烛光朦胧,款款低语。
榻上,云萃与眼前的俊雅文士各倚一侧,抵足长谈,不知天色将明。
原来他们是交情过命的结义兄弟,已有四、五年不见。
封秋华并未特意退隐,只是行事低调,不出头争胜,因此没有事迹流传江湖。他听说云萃发帖邀请了许多关、陇高手,便也来拜会义弟。
好不容易有了单独相处的时间,两人一谈起话来,似有千言万语,说之不尽。
一直说到今日发生之事,封秋华道:「一叶知秋,观宋王之子,其余可知矣。我看,晋朝是不久了。」
云萃道:「大哥,你的意思是……」
「宋王恐非人臣,迟早要行出曹操之事来。这些年我观他的作为,虽权倾天下,却不脱奴隶性情,刻薄阴险,用兵也只普通,比起魏武,远远不如。这样的人因缘际会,得了名望兵权,恐怕百姓还有苦日子要过呢!」
「唉,遍地都是烽火,何时了局!」
封秋华道:「贤弟,你心地慈善,又是个聪明的人,富也富够了,何不看破尘世,修真习道,免得在战火中汲营呢?」
云萃苦笑了一下,道:「大哥,我云家世代定居长安,无非为了遵守祖先遗训,绝对不能离开……」
封秋华一摆手,又道:「那也罢了,既然是贤弟家训,倒是愚兄失言了!但有一事不能不慎!你的家僮柳衡,是什么来历?」
云萃道:「小弟实在不知。柳衡之父是我家长工,从我爹时就在我家做些杂事,从未听说他习过武功。后来他病逝,我也继续照看他的后人,柳衡这孩子向来安分守己,我从不知他的剑法如此高妙。」
封秋华沉吟着道:「他的剑法……我瞧着有几分像一个人。」
「像谁?」
「剑仙——眉间尺。」
云萃差点从榻上跳下来,失声道:「剑……剑仙……眉间尺?他不是……通明宫的仇敌吗?怎会……怎会……?」
封秋华神情凝重,道:「也许是我看走眼了,只是他的招式路数,有剑无人,有点儿眉间尺剑里无痕的意思。柳衡没有根基,招式翻来覆去,不出三招……」
「只有三招?」
「没错,使起来却变化自如,有如无穷,这也是眉间尺当年成名的特色。或许这三招是有人模仿了他的剑意,所创写的新剑法,学成这样,也算高明了。」
云萃听毕怔了半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