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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不出李鸣所料,多尔衮骄横任性,拉不下脸皮,谎称有恙回国,改派阿济洛亲王进京朝贺,就这样,不可一世的多尔衮悄悄走了。
武凤楼三人虽然挡退了多尔衮,但因为心中悬挂江剑臣之事,回京的路上,始终提不起上次那“鞭敲金镫响,人奏凯歌还”的劲头。哪知过了滦河,开平还遥遥在望时,蓦地四条长瘦的身影,阻在了三人的马前。
武凤楼的马匹走在最前面,一眼就可以看出,原来是秦岭四煞弟兄阻住了去路。武凤楼知道在昔日奸宦魏忠贤的麾下,秦岭四煞的为人,比那一毒、二客、三僧、五鬼、六怪、七凶、八魔等人要正直得多。就在对待女魔王侯国英的忠心上,除去晏日华韩月笙以外,就数他们四个人了。今日突然拦住了去路,不知为了什么?
忙率李鸣二人下马,刚想询问原因,秦岭四煞之首左青龙冷然问道:“我们岛主现在哪里,目前情况如何?三位公子又是如何对待她的,请武公子直言相告,以免发生误会。”
武凤楼一来知他们四人为人正派,二来也知他们对侯国英的赤胆忠心,很和气地答道:“三婶娘现在可能存身于京城郊外的白衣庵中。”
他说的是真心实意的,因为女魔王悬念江剑臣冒死二次闯进大内,侥幸遇到铁豹东方森轻敌,才乘机逃逸出宫。可怜孤身一人,处于四面楚歌之中,除去投靠白衣庵,她还能投奔何处呢?
不料武凤楼话刚落音,大煞左青龙的脸色陡然泛青,语音也更为冰冷的追问道:“三位公子对我们岛主持何等态度呢?”武凤楼正色说道:“贵岛主是在下婶娘,是我们三人的长辈,不知左大哥何出此言?”
没等左青龙再问下去,四煞侯玄武恨声说道:“武公子乃当朝宠贵,我们兄弟乃亡命囚徒,兄弟之称,实不改当,只想请问是谁手捧圣旨,逼侯岛主削发出家的?”
武凤楼一听侯玄武问出这句话来,知他们必定听信人言,误会了自己。他先不忙着解释,反口追问道:“侯四哥从谁的口中听说?”
突然,路旁两棵柳树上各有一人异口同声答了一声“我们”,话到人到,两条人影飞落而下,正是女魔王心腹潇湘剑客韩月笙和风流剑客晏日华二人。
武凤楼正色说道:“二位错了。捧圣旨的是我不假,可我并未逼三婶娘出家,此事可由鸣弟和玉儿作证。”
二客四煞一听武凤楼所言极为诚恳,六个人互相一对眼神,韩月笙道:“话虽如此,传言也未必无因,请武公子陪我们一齐去一趟白衣庵如何?”
武凤楼为取信于他们,不得不点头答应,并打发李鸣带着曹玉先回朝中奏报,他自己就陪同六人一齐向白衣庵方向赶去。
武凤楼所骑是大内良驹,而二客四煞的马匹也无一不是良驹,七人一路纵马飞驰,很快就来到了白衣庵前。七个人一齐甩鞍离镫,栓好马匹,来到白衣大士庵门口,由武凤楼上前叫门。
庵门一启,一个老年婆婆以惊奇的眼神盯着他们,武凤楼很和气地问道:“老人家,你们庵主悟因大师在吗?”
老年婆婆摇了摇头,表示悟因大师不在。武凤楼又赔着笑脸问道:“有一个姓侯的年轻女子可在此处?”老年婆婆还是摇头,并且现出不耐烦的神情。
秦岭四煞刚想发作,被武凤楼摇首阻止,眼睁睁看着老年婆婆关上了庵门。
武凤楼突然心中一动,向二客四煞说道:“三婶娘为了我三师叔,两次拼死闯宫,绝不会轻易出家,也不会离此他去,咱们再去那片树林中找找如何?”
六人默然。由武凤楼领行,六人随后,各牵马匹,来到了女魔王侯国英和江剑臣分手的地方。
只见树林前面新搭起了一个小小茅棚,一个身穿灰布僧衣的带发女尼,端坐在棚边。还没容武凤楼细看,二客、四煞已丢下马匹,扑奔了过去。
直到这时,武凤楼方才认出棚内女尼正是去年还位居武官正二品、手握五万兵符,统率过数以百计的绿林豪客,叱咤风云的一代女魔侯国英,只见她一头秀发已高高挽起,用一支黄杨木簪横别其上,一件又宽又大的灰布僧衣,遮住了她那刚健婀娜的躯体,白衣高腰袜子和两道脸的灰布僧鞋,代替了粉底绣花靴子。一张清水脸儿,已瘦削得看不出往日的一点风彩,此时正玉掌合十,闭目端坐。
头一个就是大煞左青龙忍不住了,凄然低呼了一声“岛主”便咽住了。
武凤楼不禁默然一叹,也低唤了一声:“三婶娘!”
侯国英还没睁开双眼,两只眼角已滚出了泪珠,她也被这些忠心于她的属下感动了。及至听到了武凤楼的低唤,她才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风流剑客晏日华道:“属下从青城派中获得了消息,没敢让二位老爷子知道,暗约四煞兄弟、偷偷地找来。请岛主念我们六人的一片诚心,放弃出家之念,起驾回岛吧!”说完跪了下去。其他几个人都一齐单膝点地。只有武凤楼一个人悄立棚外,监视外面的动静。
女魔王侯国英扫了晏日华一眼,清水脸上现出了一丝苦笑,但还是轻轻地摇了一下头,表示拒绝。
潇湘剑客韩月笙颤声求道:“石城岛矗立汪洋大海之中,岛内存粮足够十年之用,所有岛卒皆岛主昔日的旧部,实可称是可战可守之地,我们弟兄皆岛主心腹,又有两位老爷子辅佐,虽不能扬威宇内,还可以退而自保,岛主何苦如此,以失众人之心。月笙斗胆,强求岛主立即起驾。”
侯国英在韩月笙慷慨陈词时,不光玉容惨变,就连遮在僧衣内的娇躯也微微颤抖。秦岭四煞面有喜色,晏日华也卸下了肩上的包袱。显而易见,那是女魔王以往易钗而弁的特备服装。
哪知正在大家认为劝说有望的时候,女魔王一眼看见晏日华带来的衣包,竟然一下子又触动了心病。她欠身起立,逐个扶起了众人,凄然说道:“月笙所言,不无道理,我那五万旧部,足可当二十万雄师!何况还有我的两位盟兄,都是宇内称雄的人物,不仅多尔衮望洋兴叹,就连当今万岁又奈我何?率部抗旨拒捕,非不敢也,有顾忌耳。
各位请想,我侯国英离别盟兄,抛弃旧部,割舍娇儿,为的什么?还不是为了我丈夫江剑臣一人?试问,剑臣能随我回岛么?况且我树敌太多,眼下仇敌不无蠢动,我又能因我一人苟全,而陷石城岛于四面环攻之下吗?我的秉性,各位深知,请原谅我愧对大家了。”说完双掌合十,向二客四煞稽首行礼。慌得六人还礼不迭,无不心中惨然。
大煞左青龙直了直脖子,硬梆梆地说:“岛主孤身一人险居四面环伺之地,别人我不管,我左青龙一定要随待左右,以助岛主半臂。”
侯国英向左青龙送去了一丝感激的目光,但嘴中却是冷冷地说:“众弟兄都随我多年,光叫你一人留下,他们又将如何?只要你们忠心跟随我义妹国荣,多照顾枫儿,我侯国英就感激不尽了。我晚课已到,各位请回吧!”说完,真的又一旁盘膝闭目静坐去了。
武凤楼巡视一下茅棚,只见了几件用具炊具,这种茹苦含辛的修行,恐怕连出家多年的尼僧道姑都不能忍受。知道要想改变侯国英的境遇,除三叔江剑臣以外,绝无第二个人能够办到,心虽不忍,也只好悄悄离开了。赶到编修学士贾佛西所住的文渊阁,想请求贾叔父想个办法。
哪知刚到阁外,突然里面传出三师叔江剑臣的说话声,武凤楼就放轻脚步走了进去。只见贾、江二人正在对奕,江剑臣听到脚步声,连头也不回便问:“是楼儿回来了?”
武凤楼知道凭自己的轻功造诣,是瞒不过三师叔耳目的,怪不得他能被推许为天下武林第一人。遂马上垂下双手,肃容答道:“是孩儿回来了,请师叔训示。”
江剑臣推棋而起,几步走到贾佛西的书案之旁,从那堆积如山的奏折、公文及草拟的各项文书中间,取出了一份朱笔御批,顺手递给了武凤楼,又悄声问道:“楼儿,你有多久没去看望魏银屏了。”
猛听三师叔提起魏银屏,武凤楼不由一怔,师叔所问不容不答,连忙说:“幸得老驸马千岁疏通,青阳宫中我还是每月两趟,没有大事缠身,孩儿从不间断。”
江剑臣抬起头来,两只大眼睛,明显比以前陷得更深了,脸色也更加苍白。他看出武凤楼有些茫然不解,又加重了语气说:“你今晚必须去看看她。”说完,缓步走了出去。
语气的沉重和决断,武凤楼头一次听到,他的心陡地一凉,马上就想到青阳宫去看望身陷牢狱的魏银屏。但猛地想起手中还拿着一张三师叔递给自己的那份朱笔御批,连忙仔细看去,只见是一本花名册,封面上写着“附魏阉逆党花名单”,御笔朱批是“按首从处决”五个龙飞凤舞大字。
事不关心,关心则乱。
武凤楼心悬魏银屏的安危,慌忙用手揭开了封面,才发现这册附逆名单不是三师叔从侯国英手中拿到的那一份,这上面赫然名列第一的竟是魏银屏。武凤楼惊得眼前一黑,几乎一头栽倒。
待定了一下心神后,为怕看错,又仔细看,一点不错,武凤楼的精神一下子崩溃了。
文渊阁编修学士贾佛西悄悄走近了他,伸出一只手将他扶住,低声说:“这份名单,是皇上亲自圈定,东方公主亲手抄录,又经皇上加了朱批,算铁案如山了。”
武凤楼听到“东方公主”四个字,两只有些失神的眼睛,陡地闪出凌厉的寒芒,一顿足,就闪出了阁外。贾佛西学士一声“勿得莽撞”还未说完,武凤楼已跳下了台阶。
贾佛西心中一凛!知一场君臣失和之争必然难免,急忙派人去请老驸马冉兴。他自己也更换朝服,直奔大内乾清宫。
来到宫门外,只见秉笔太监王承恩正满面愁容地站立等候。一见贾佛西到来,一把扯住他的袍袖,惶然说道:“万岁爷一向圣明,不知为什么偏在魏银屏的事上,甘愿失信于武公子,岂不使藩邸从龙之臣心中怨恨圣上,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呀!”
贾佛西心头一凉,知武凤楼急怒之下,必然对崇祯皇帝有不恭之语,弄得不好,就是个“大不敬”的罪名啊。慌忙一撩朝服,登上御阶,朗声奏禀:“臣贾佛西叩见圣上!”
乾清宫内闪出大太监曹化淳,只听他道:“万岁口谕,准贾佛西朝见。”贾佛西一进乾清宫,就看出气氛不对了。崇祯高居帝位,武凤楼垂手侍立,两个人都紧紧地绷着面孔,好像都在生着闷气。更好像君臣之间互相较着什么劲似的。
一见贾佛西进来,崇祯皇帝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先赐绣墩令贾佛西落座,然后指着武凤楼向贾佛西说道:“武皇兄本是朕的先师伯衡公之子,又是寡人藩邸辅佐之臣,凤阳皇陵乔装扮朕、亲冒毒矢、铲除魏阉,功推第一。更在凤阳和朕折矢盟誓,约为兄弟,本当矢尽忠贞,辅佐朕躬,不料他为了区区一女犯,逆朕龙鳞,岂非咄咄怪事。卿和彼有叔侄之情,请替朕作一次说客如何?”
贾佛西见皇上已把事情全摆在明处,知道小皇帝想利用自己向武凤楼施展策略,暗暗佩服小皇帝的聪明果断。话自御口说出,为臣子都哪有违抗的余地。
刚想寻找措词,从中加以周全,却听武凤楼抗声奏道:“臣武凤楼三代世受皇恩,本不敢冒犯天颜,自取罪咎,但古有名训:民无信不立,臣父子甘冒一死,搜查魏阉罪状,致遭奸阉毒手,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