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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看不出门道的徐宗寿,还在咒骂威逼四个家将快下手。江剑臣早双臂翻飞,长袖如带,在一阵不可捉摸的回旋、穿掠、狂挥、怒圈中,既夺下四人的狼牙棒,也出指点了他们的软麻穴。
四名家将可不像侯爷那么傻,别看让江剑臣夺去手中的狼牙棒,又被点了穴道,他们真恨不能跪下给江剑臣磕响头。
因为,他们的侯爷终于不再威逼了。
李鸣带着十名锦衣提骑也来了。
挨了大扁担,还不知上面有钉子的徐宗寿,还想再凶横撒野。
缺德十八手李鸣早冷哼一声,说:“徐宗寿,别看老子的老子怕你武阳侯,那是老子的老子官职没你大;如今老子的老子决定告老回家抱孙子,你就吓唬不住老子的老子了。你只要敢冲老子龇龇牙,老子这就敢收拾你,就怕你胆小不敢试。”
也许人真是苦虫,真的不打不成。劈头挨了缺德太岁的一顿臭骂,他反倒软了下来,只示李鸣放过他的独生儿子徐幼宗。
李鸣乘机要挟他交出朱纯臣。
武阳侯撮着自己的牙花子老半天,最后还是派人明请暗抓哄出朱纯臣。
李鸣根本不肯放过,也不能放过花花太岁徐幼宗。见果然哄出朱纯臣,他的缺德主意又来了,暴然喝叱了一声:“朱纯臣,你身居高拉,又蒙万岁恩典,钦命你来主考秋闱,理应报效朝廷,日夜坚守考场。是你私自藏匿此处,欺男霸女,寻欢作乐,还是受人勾引?讲!”
理直才能气壮。别看朱纯臣是世袭的成国公,真赃实犯落到缺德十八手李鸣手内,他自然硬不起来。如今让缺德太岁拿话一垫,又恨徐家父子出卖了自己,索性有水大家一起膛,狠下心来,一口咬定说是被花花太岁徐幼宗扯来此处的。武阳侯这才品味出是上了李鸣的恶当,几乎气得当场吐血。
李鸣所以要制造成贼咬一口、入骨三分的局面,主要是吃准花花太岁徐幼宗的嘴巴容易撬开。又是成国公朱纯臣的酒色朋友,手上只要有了他,就不愁罗织不到成国公朱纯臣的罪名。
在将朱纯臣、徐幼宗、甜死人田陶三人推进一辆马车厢内时,主犯郭虹裳突然苦笑道:“江侍卫,事至而今,我不得不承认五毒神砂这一门全完了。你能不能让我输得明白些?”
李鸣刚想劝阻师父,江剑臣早点了一下头。
她古井不波地悄问道:“是不是朱岫烟那该死的丫头泄的密?”
江剑臣又点点头。
她的那条右腿业已跨上了马车,又转脸问道:“那该死的丫头,大概还在你的保护下?你江侍卫真敢喝这碗大胆汤?”
江剑臣道:“那是自然!”
突从左侧小蓬山畔的一片枯草丛中,闪出一个灰衣人。半个时辰后,这个蛇一样的灰衣人,竟然出现在朝天宫的那座幽静跨院内。
灰衣人竟是五毒神砂郭云璞家族中剩下的唯一亲丁、潞王府的内总管、钻进江剑臣心脏内的恶女朱岫霞的生身母亲郭紫云。
以恶女的心傲胆大,敢做敢当,加上武功机谋皆臻一流,如能走入正道,确堪称女中奇英,也足能为武林放出异彩。可惜如上所说,她太阴狠毒辣,冷酷无情,凉薄自私了。
她竟在一眼瞥见屋门外生身母亲时,颤抖地喊出:“有贼!”
骗得女屠户娇躯一拧。
早铁下心来剪除女屠户的恶女,右肘一顶床面,带伤的娇躯暴然弹起,一指正好点在女屠户李文莲脑后的风府穴上。
风府乃人之头部要穴,甫经点中,不死必残,侥幸不死,人也准得变为痴呆。恶女所以出指飞点此穴,还有她的险恶用心。
她先从自己的内衣中,摸索出一只碧光晶莹的玉瓷小瓶,拔出塞子,倒出一粒黄豆大的朱红药丸,一仰俏脸,吞入了腹内。郭紫云一句“事已紧急”没说出,恶女早将玉瓶放回原处,叫了一声:“娘,你干得还是不够好。”
郭紫云那张本就惨白的面孔上,又增添了灰青颜色,咬牙道:“娘的好闺女,你亲手宰了娘爱如性命的男人——也是你的生身父亲,娘都没有责怪你。还是按照你字条上所说的办,如果干得还是不够好,只有交出老命了。”
恶女不自觉地痉挛了一下,但仅仅只是一刹那间的痉挛,随即又恢复石像般地僵木和冷漠,只有目光闪出的厉芒仍锋利如刀剪。
郭紫云可能看惯了女儿的这种脸色,只是略微情急地说:“举凡纸条上开列的,娘没打折扣地办完了,现在只剩下你我母女了。”
不容娘往下说,她早抢着说:“娘的心思我明白,是想携带罕世四宝赶快走,挑选一处谁都找不到的地方去纳福。”
再次阻止娘亲开口,恶女的声音寒得宛如冰茬子道:“可我还没有颠覆整个先天无极派,还没有除去独步武林的江剑臣。”
明显看出娘亲想反对,她索性离开卧床,投入娘亲怀内,说:“一千步,女儿已经走完了九百九十九,女儿绝不肯功亏这一篑。娘,赶快取出你那筒七毒子午绝命弩,分别在女儿和女屠户身上射一支。”说完,退到挂剑的墙壁下。
和女儿同样城府深沉、心黑手狠的郭紫云,称赞道:“娘真为有你这女儿而骄傲,你这一手算盖了。怪不得你刚才服解药,既能杀死女屠户,还让江剑臣不怀疑。娘帮你走完这一步。”说完,掏出七毒子午弩来。
恶女先伸脚将女屠户挑翻背朝上,然后急切地说道:“估计江剑臣、李鸣快回来了,娘亲赶快发弩,好能提早离开。”
听到江剑臣快回来,郭紫云内心发毛,先将一支毒弩射入女屠户肩后的灵台死穴,后用手把一支毒弩插进恶女的右下腹。哪知,就在她用极为准确的手法干完这一切,身躯半转时,恶女强忍小腹剧痛,以闪电般的迅疾手法,抽出女屠户挂在墙上的那口飞虹剑,插进生身母亲郭紫云软肋的笑腰穴内。
笑腰穴乃人身麻穴之一,在软肋骨末端,相当肾脏位置,用手指点中,全身都瘫软无力,剑一深入,肯定会追魂夺命。
郭紫云在极端震颤惊悸之中侧过脸来,她几乎不相信这是事实,会是自己亲生的唯一的女儿用剑捅的她。心脏顿像被手抓紧揉搓一般难受,两边脸颊上的肌肉,也一个劲儿地不停抽搐。
恶女眼圈一红,道:“娘,孩儿对不起你,但我不得不这样,因为只有三个人能泄露出我的底细。一个是真正的郡主朱岫烟,一个是我亲爹,还有我生身的母亲您。朱岫烟业已痴呆。”
说到此,苦涩地一笑:“我爹既在武汉死去,所以我才想让娘快些去陪他。娘刚才不是说,爹是您爱如性命的男人吗?”
恶女眼看娘亲两眼可怕地大睁着,行将断气,她愣能狠下心肠再将手中的飞虹剑一送,她自己也翻身倒在了地上。这次,是李鸣帮助了恶女。
就在朱岫霞松开所握剑柄不到半个时刻,从郭虹裳最后两次问话,悟出有些不对劲的李鸣,就陪同师父风风火火回来了。
可怜江剑臣只盯了现场一眼,就像被人在头脑上狠狠地砸实了一下,顿时两眼发黑,全身发.冷,手脚冒冷汗,呼吸也沉滞。
从来失机不乱章法的缺德十八手,双眸之中也喷出火焰来。
江剑臣毕竟是条铮铮铁骨的硬汉子,先忙验看二人的伤势。
一抚就知李文莲早已断气,心中再悲痛得肝肠寸断,他也必须轻轻起掉她肩后的毒弩,再将她放在昨晚所睡的床铺上。等江剑臣弯腰抱起地上的恶女细看时,发现她比在武汉惨多了,除去衣衫比上次完整、身上没有太多的血污外,脸色早已泛成青灰色,嘴唇干裂,双目紧闭,脉搏业已摸不到了。
江剑臣用虚弱干哑的声音说:“现场无不表明,一切罪在为师,我不该大意轻敌,给郭紫云从东花园漏网之机。更不该让她从我和郭虹裳最后两次对话中,听出朱郡主现在朝天宫。”
缓过一口气,江剑臣更为虚弱干哑地说:“更让为师悔恨的是,我明知郭紫云时刻都在图谋杀害郡主夺宝物,反而让她得了手。”
事关重大,缺德十八手李鸣,立即截住师父的话头:“徒儿请师父赶快看看宝物在否?再仔细验看郡主是否还有救?”
江剑臣轻抱恶女,皱眉道:“进屋我就看出,她二人中的是七毒子午绝命弩。别说你文莲师姑被射中灵台死穴,业经死去;郡主也奄奄一息,无法解救了。只好先将她救醒过来,尽点人事而已。”
假装昏迷不醒的恶女,心中暗忖:江剑臣算是入我圈套了;就连向以聪慧绝伦,智计过人的李鸣,也让我给糊弄住。只可惜我连老娘都搭上了,真要狠不下心来杀死江剑臣,岂不赔得太惨!脑中越往这方面想,越能感觉出江剑臣抱她的双臂在颤抖。
更让她心中暗惊的是,在江剑臣先替她起弩、清洗包扎伤口,后将她揽入怀内、输送真气时,她竟有一种心安理得的自豪感。
是因为那是在骗取吗?怎么会有心安理得的感觉?自己凭什么心安理得?还有那种隐约的自豪,是自豪江剑臣已达到三花聚顶,五气朝元了吗?一个接一个的问号,浮入恶女的脑际,耳边又传来江剑臣一连串的呼唤声,呼声是那样的焦灼,那样的心急如焚。饶让她再狠毒无情,也凛凛颤栗。
继之传入她耳内的,是江剑臣的“郡主醒过来了”的惊喜声。若不是一再强自抑制,恶女势非激动得溢出泪水不可。
她不敢不睁眼睛了。
适巧,秉笔太监派一位年老太监,送来一份有关犯人的供词。
江剑臣才不得不把恶女轻轻放回卧床上,接过那张供词来。
注目一看,上写——主凶郭虹裳,女,现年二十八岁,乃奸阉魏忠贤青阳宫唯一供奉五毒神砂郭云璞之长女。心切父、母、叔、兄等人之仇,化名艾紫菊,隐入扈老驸马府内,亲手杀死两位副主考。并指使扈青云生掳冉伯常,用作人质,捕获后供认不讳。
从犯扈青云,男,现年二十二岁,既贪主犯之艳,又恋其妹郭霓裳之色,受其指使,在风阳府托词将姨表兄冉伯常掳为人质。
从犯朱纯臣,世袭成国公爵,男,现年三十九岁,因和主犯姑母郭紫云有染,恋奸泄密,并故意推迟到任时间,逃避罪责。
凶犯郭紫云,女,四十五岁,阉党郭云璞之妹,行凶后被杀,业已验明正身。
江剑臣默默将供词交给李鸣:“为师本灰心世事,厌倦江湖,想不到再次卷了进来,并还拖欠了两条人命债。”
闭目片刻,接口道:“为师从来不欠他人恩,除郡主之外,只欠白马金鞭齐家良的一份情谊,可惜自今没找到孤儿齐六。”
李鸣知道孤儿齐六的突然失踪,是窝在师父心中的一块大病。其实,孤儿齐六的失踪,何止是江剑臣的一块心病。
因孤儿齐六是江剑臣亲口向其父齐家良允许收徒的,但江剑臣却迟迟没去认领他的这个徒弟,才让他那最大的对头、北荒一毒叶梦枕钻了空子,不光促使孤儿齐六弃师转投,另拜叶梦枕为师,并挑拨齐六恨钻天鹞子江剑臣如仇。
江剑臣又道:“冉伯常乃老驸马冉兴之独子,现被软禁在彭泽龙宫内,咱们豁出死命也得救回他,你掌门师兄一人势力太孤。”
突见恶女挣扎着要说什么。
江剑臣心中一动,暗自忖思:若不是她泄露这项秘密,别说案情至今不能大明,谁也不信,也不敢相信主凶会藏在扈老驸马府中多年了。此次震惊朝野的巨大凶杀案,应该说是以她为主破获的,莫非她还能说出一些秘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