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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才像个样子,有什么事你就跟小民说吧!”梁龙江嘉许地点头。
“潘冬冬是我家烧锅的。”陈默看着梁民平平淡淡的第一句话,却让周遭所有人大吃一惊。“烧锅的”是土到不能再土的俚语,只有东郊煤矿那边的下井工人,才会这样称呼自家老婆。
“你说什么?”梁民连嘴唇都哆嗦了起来,要不是场合不对,他觉得自己一定会一拳砸到对方脸上。
“请你帮个忙,以后别再看着她流口水了。不然就算你爹在场,我都会把你的屎捏出来。”陈默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已多出了一种野兽般的光芒,“你要是不信,现在就可以试一下,她就坐在那边。”
梁民完全呆住,明明是只要一个转头动作就可以证明的勇气,明明父亲跟好些市委干部就在身边,但他却发现自己在那种目光的注视下丧失了所有力量。他的心在不由自主地狂跳,甚至能听到僵硬的颈骨由于试图发力而咯咯作响,可无论尊严在灵魂深处如何挣扎哭号,身体就是无法动上半分。
陈默眨也不眨地盯着他,良久之后陡然露出一个爽朗笑容,“瞧你那点出息,我说说你不会当真了吧?没啥事我上去了,你坐着歇会,再顺便帮我加加油。”跟着又看了看瞠目结舌的梁龙江,“对不起啊,梁市长,我俩关系向来好,玩笑开惯了。”
陈默走向舞台后,梁龙江也带着脸色煞白的儿子回到坐席上,眉宇间有着隐隐怒意。
北厅这边,从斗酒一直看到现在,也一直安静到现在的杨宗凯,淡淡开口:“你这个小兄弟挺不错的,就是气盛了点。”
“该气盛的时候不气盛,还叫年轻人吗?”卓倚天笑得森然。
第三十四章 泼墨山水大写意(上)
大厅里很安静,所有视线都聚焦在陈默身上。
有人看着他黝黑平凡的脸庞,有人看着他仔裤上的补丁,也有人在看着他脚下的帆布球鞋。
卓家七姑娘向来是叛逆代言人,今天无疑再度让众人跌破眼镜——她带来的这个小子活像刚在后厨忙完活的帮工,居然也堂而皇之地坐在了晚宴席间,梁家父子与其对话的过程虽然短暂,但离得近的嘉宾照样听到了不少料。
他到底是什么路道?就连罗佬都禁不住在疑惑,问起身边的美艳老板娘。林轻影却只是摇了摇头,若有所思地端起高脚杯,在杯沿留下一抹唇印。
“不是你店里的保安吗,你怎么会不知道底细?”罗佬只当这狐狸精又在骗自己。
“我每个月发他800块薪水,你觉得他连命都会卖给我吗?”林轻影淡淡地反问了一句。
陈默的衣服一直都是妹妹在洗,有时候他在外面磕过碰过,小丫头见到衣裤上磨损的地方,总会拿出自带的针线包,缝好后再送到男生楼来。
笑破不笑补,陈默从不觉得自己在着装上有什么问题,此刻对着那些刺来的目光,压根也没往这方面去想。他的眉头始终紧锁着,右手食中二指在腿侧轻轻敲击,通往舞台的短短一段路,竟走得无比漫长。
“这孩子在干什么呢?是不是腿软了?”黄艳秋见他迟迟不上台,在那里有如老翁踱步一般,语气中已透出了几分讥诮之意。
潘冬冬嘴唇动了动,刚想说话,却被母亲严厉的眼神逼了回去。
“年纪到底还太小……”贾青说到这里,不由得看了看梁民,“阅历跟小民也不能比,不适应这种场合没什么好奇怪的。”
“这种家庭的孩子,还谈什么阅历!生活当中接触最多的就是柴米油盐吧?”黄艳秋哼了一声,爱怜地在儿子头上摸了摸,“哪像民民,从小就有艺术细胞。为了画画,我还专门带他去威尼斯采风,一路上的辛苦就别提了!”
“那次收获大吗?”贾青颇感兴趣。
趁着母亲在跟梁民说话的当口,潘冬冬悄悄望向大厅中央。
为了暖场,主持人不得不走下舞台,再次采访起受邀的灾民代表。嘉宾们早已等得不耐烦,但碍着卓倚天,却是不敢表现得太明显,交头接耳的动静如潮水般悄然蔓延。卓倚天本人倒是洋洋自得,还在为陈默干净利落的一击赞叹,认为必定是自己的野兽派教育起了作用,这臭小子才会突然开窍。
“两条腿的动物也是动物,对视就是挑战,自己觉得打不过,就只有夹着尾巴逃了。”卓倚天显然是没过瘾,抓着杨宗凯一阵吹嘘,“怎么样,我看上的小子不错吧?那帮王八蛋觉得自己有点地位就了不起,我去他妈的!外面一层皮扒掉,他们还能剩下点什么?!”
她这番话说得肆无忌惮之极,总算同席几人早已溜到隔壁桌上,这才没有被震到当场腿软。杨宗凯却只对其中的一句话有了反应,平静地问:“你看上他什么了?”
“能屈能伸,敢退敢进,这才像我的徒弟嘛!”卓倚天将一双长腿架在旁边的空位上,刚想再夸几句陈默,忽然警惕地瞪了眼杨宗凯,“你不是还在打老子主意吧?”
杨宗凯缓缓坐直身体,沉稳如岩的目光落在卓倚天脸上,仍带着一如当年的呵护之色,“你倒不如先考虑考虑,你的小徒弟怎么过关。人能进化成万物之灵,靠的不是爪牙,你说的王八蛋至少在这个场合有拿得出手的东西。”
卓倚天望向已经停下脚步的陈默,嘿嘿一笑,“我不是他的保姆,他也不是没断奶的娃娃。男人活在世上,总有些东西是需要自己去面对的。”
“还演不演了?不演下去吧!”越来越大的骚动声中,一个私企老板早已灌饱了红酒,终于按捺不住。
卓倚天听得分明,却无动于衷。
陈默敲击的手指在这个时候停下,眉头渐渐舒展,径直走向潘冬冬所在的席位。到了跟前,他无视周遭的目光,向着潘瑾瑜大力鞠躬,“潘先生,我想请教您几个问题。”
即便是潘冬冬都没有想到,他选择的不是上台,而是先到这里来问父亲问题。梁家人互相交换着眼色,黄艳秋夸张地笑了起来,拉了拉贾青,“这算是哪一出啊?”
潘瑾瑜坐着没动,有如实质的锐利目光慢慢落在陈默脸上,一言不发。
一只冰凉的手掌伸来,在桌下拉住了贾青的手。贾青转头看见女儿脸上全无血色,不禁怔了怔。
她知道女儿怕的不是别的,而是陈默一直在试图坚持的尊严,很快就要被丈夫无情剥去。在贾青原本的判定中,这对所谓的小情侣不过是在经历青春期的懵懂过程,却没想到女儿用情已经如此之深。
这样的场景对于贾青而言并不陌生。
早在二十多年前,潘氏家族还没有强势崛起,那时候的潘瑾瑜在贾青的诸多追求者中,可以算是条件最差的一个。潘瑾瑜首次踏入贾家大门的情形,几乎跟此刻一模一样,面对贾父冰冷的审视,他同样是鞠了一躬,略显单薄的身形仿佛海潮前的孤岩。
再怎么说,丈夫年轻时身后还有着商界家族在支撑,现在的陈默又有什么?贾青在心里暗叹了声,轻轻松开了女儿的手。
父亲当年的想法,如今贾青才算是切切实实有所体会。
迎着潘瑾瑜的目光,陈默没有一丝闪躲。
在这一刻,潘瑾瑜发现眼前的陈默既不显得畏惧,也看不出逞强意味。眼神中那股与年龄不符的宁定,让他仿佛一个苍老少年。
良久,潘瑾瑜刀刻般的眉峰稍微抬了抬,淡淡开口:“请教不敢当,你是冬冬的同学,我也勉强算是你的长辈,有话就说吧。”
陈默没说半个字,伸手端起潘瑾瑜面前的高脚杯,将杯中红酒泼在了地上。
举座皆惊。
梁家夫妇只当这穷小子受不了潘瑾瑜冷淡的态度,羞恼之下发起狂来。黄艳秋早就恨不得把陈默扔出酒店,此刻却心花怒放,想要看他还能做出些什么,最好是把整件事弄到再也收不了场的地步。
潘冬冬霍然站起,打算拉着陈默离开,再不忍受这一切。令她没想到的是,潘瑾瑜却没有丝毫怒色,只是在定定看着地上泼溅的红酒,脸上逐渐现出了一种奇异神情。
陈默似乎是觉得还不够,又端了个酒杯,将酒洒在他面前。
整个大厅中就只有主持人在唱着独角戏,就连被他采访的灾民代表都开始望向这边,以为很快就会看到大打出手的场面。
潘瑾瑜仍旧没有动怒,那种古怪神色更浓了。
陈默放下酒杯,抓起一支象牙筷,点了点桌面,就仿佛在提醒对方,自己的挑衅行为。
在梁民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潘瑾瑜缓缓伸手,也拿了一支筷子,点向桌面。两人的动作细节几乎完全一致,都是食指屈起,以拇食中三指执筷,筷头点下时与桌面呈斜角。
不同的力度,却让潘瑾瑜那支筷子触到桌面时几乎悄然无息。
陈默的眼神骤然发亮,把手里的象牙筷换成握匕首的握姿,在桌面上一拖一提。潘瑾瑜照做之后,放下筷子,再不看对方一眼。
陈默再次鞠躬,转身走出大厅。
席间一片哗然,暖场暖到满头大汗的主持人看到这小子居然就这么走了,不禁傻眼。
“潘兄怎么打起哑谜来了?”梁龙江坐在席间,慢悠悠地发问。
潘瑾瑜自嘲般摇了摇头,随口找了个话题跟梁龙江聊了起来。
跟满脸干练的副市长相比,潘瑾瑜无疑更具书卷气,总是显得不温不火。此刻见他无意回答自己,梁龙江不由暗自皱眉,却并未表现出来,哈哈一笑带过。
主持人正想要宣布进入现场募捐环节时,陈默回到了宴会厅。他走得突然,来得也快,一手拎着个巨大的塑料桶,另一只手居然倒拖着一支拖把。离得近点的嘉宾全都看到,塑料桶里盛满了墨汁般的黑水,不禁面面相觑。
“陈默同学,让你表演节目,你怎么干起保洁来了!”梁民冷冷的问话,引发了全场哄笑。
陈默充耳不闻,大踏步走上舞台,许多嘉宾这才看到他腰后还插着根毛刷,看模样颇像是刷烤肉蜜汁的那种。席间的笑声更大了,之前那个已经喝到上头的私企老板,更是敞开嗓门吼了声:“有羊肉串没?”
几名工作人员就站在台边,陈默看了眼墙上的投影幕布,转头问:“这玩意怎么放下来?”
那几人都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就像没听见。陈默挠了挠脑袋,试探着伸手扯了下幕布。所有人都看得出他这个动作足够小心谨慎,可偏偏整张幕布一下子就脱落下来。PPT仍显示着那幅《十四朵向日葵》,光明之花在梁民眼睁睁的注视下瞬间凋谢,幕布架砸上地面的声音让他咬起了牙。
“山寨的啊……”陈默喃喃自语,台下卓倚天早已笑倒。
摸了把洁白的墙面,陈默打量了一下四周,将那台钢琴缓缓推向墙边,滚轮滑过地板的“吱吱”声越来越清晰,台下开始变得沉寂。等到陈默粗手粗脚合起琴盖,拎着塑桶拖把跳上钢琴,将这台昂贵高雅的、十分钟前还在鸣响着艺术篇章的乐器之王,踩在二十五块钱一双的帆布鞋下,整个大厅已经鸦雀无声。
第三十五章 泼墨山水大写意(下)
“它们跟随你的意念而行事。”
陈默还记得莫老头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那种神棍表情。
拖把跟那桶黑水都是从酒店厨房找的,烤肉刷也一样。陈默原打算找大桶酱油,却正好撞上厨房今天在洗墨鱼,不免喜出望外。晚宴让厨师们忙到腿软,从进去到出来,连看他一眼的人都没有。
学木偶戏那段时间,老班主任为了锻炼他的手感,都是让他先在旁边看,再想,最后才上手。
在潘家书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