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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来得及布下火力拦截,以及己方人员未曾就位,是那小子突围的最大前提。但与此同时,组长也被对方的恐怖力量所震骇,他从未见过这种人,即便是植入超级芽的洛璃也完全无法相提并论。
那小子不惜拼命也要上甲板,显然是明白再呆在舱内,只会成为瓮中之鳖。组长却并不认为这是个多高明的主意,当然,也说不定来自东方古国的乡巴佬,从来就没听说过世上存在一种叫“夜视仪”的玩意儿。
墨绿色的视界里闪着细微红点,漫长艰难的搜索过程到了货船中部,终于有所发现。在部下低声呼叫之后,组长先是看到了货仓里的女孩,随即下令四散找寻,认定那小子就在附近。
果然不出他所料,又一个人体轮廓很快出现在了大口径镜头当中。组长调整了一下头盔上的夜视仪支架,举枪瞄准,一个深呼吸后扣下扳机。
那人颤了颤,从货仓滑轨边滚碌碌滚下,泡在甲板积水当中动也不动。
“把尸体跟那小妞都带走!”组长狞笑着发话,想了想又补充道,“别伤着小妞,留着她的力气,像死人一样可就不好玩了。”
“头儿,我们这么多人,她能撑到最后吗?”耳机里传来部下亢奋的问话。
“我排第一个,至于她有没有命轮到你们,就得听上帝的安排了。”组长嘿嘿笑了几声,觉得某个部位有点涨得发痛,顶在湿漉漉的裤裆里颇为难受。收尾活计自然有别人去干,他吹起口哨,心情愉悦地转身,想要先回桥楼等着小妞送上床来,却几乎撞到那个悄然无息站在身后的人。
组长没来及做出任何反应,便已倒下。
当真正的黑暗袭来时,这条壮汉脑中就只剩下了唯一的念头,“他是怎么看见我的?”
陈默没有去取对方的头盔,也完全看不见那具造型古怪的夜视仪。
现在用来“看”的过程,与死有关。
死。
当这个只存在于想象之中,无比遥远也无比虚幻的概念,一下子变得触手可及,其他所有的一切都变得不再重要了。极度的恐惧、不甘、愤怒、狂躁,最终混杂成了最原始最本质的兽性,身为万物之灵的他已经跟任何被逼入绝境的动物毫无区别,唯独只剩下那股从每个细胞中溢出来的嘶嗥。
我不想死。
陈默听说过人类的胎儿在未完全成形时,身后会生着尾巴。他相信这是真的,因为人本来就是野兽。
用狗急跳墙来形容之前的破困,并不过分。白小然的出现改变了现状,逼得他不得不用每天只能打上一把的王牌,去赌许多东西。洛璃要是不出现,这把牌就算打出去了也毫无意义。
现在卓倚天跟铁牛手上有了临时保命的筹码,陈默冲出桥楼时唯一在考虑的,就是自己究竟怎么才能带着白小然一起活下去。
他问过白小然巨闸开关,也按了,却毫无动静。等到了外面,更没想到会是这种天气,甲板上的照明线路被风暴完全破坏,两人唯有靠着记忆一点点摸向中部货仓。这是个难以形容的过程,每一步都像走在鬼门关边上,陈默原本以为白小然会崩溃,没想到小丫头只是死死地抱着他,即便巨浪袭来时整条船倾斜到可怖的程度,她也依旧一声不吭。
两个人看不见任何东西,在暴雨和飞溅的浪花之中彼此依偎。陈默能清晰感受到小丫头身上的体温,她的存在感是如此鲜活而真实。
因为担心白小然会被浪头卷走,陈默绑起了她,坐在旁边喘了片刻。
超限期早已耗尽,脑袋昏昏沉沉,阿瑞斯机器人将修复重点放在了止血上,陈默没去数到底有几处枪伤,只觉得整个身体都在往泥沼里陷。
自从他抢到那枚戒指,机器人就开始向宿主的潜意识中传递着某种讯号,躁动不已。陈默摸了摸透湿的口袋,铁指套倒是还在,于是便顺着它们的意思,将戒面上的尖针扎向自己掌心。
这个近乎莽撞的举动,使得戒指内的芽体样本顺利回归,重新拼接成完整的阿瑞斯序列。在感应到机器人近乎欢呼的潮涌沸腾之后,陈默发现一直隐约存在的那丝冰寒感,竟也活动起来,融入机器人的循环潜流当中,互相融合再不分彼此。
“吞噬者”是基因病毒,同时也是进化型纳米机器人,被莫老头粗陋却霸道的杀毒器一番清剿,竟是产生变种,在陈默体内残存了下来。阿瑞斯机器人在防御方面的学习进化,令它们已经不再是敌手,现在重新达成完整序列,变种吞噬者更难逃被剿杀的命运,只得主动放弃抵抗,选择被同化。
也就是说,选择陈默作为宿主,而并非入侵对象。
陈默并不知道这场看不见的战争已有了定局,他离开白小然身边后,走出不到百米,忽然在风雨中定住脚步。
这是奇异的感觉,有点类似于小时候闭着眼睛,让人用手指指着自己的眉心处,即便不用看,也会在逐渐接近的过程中产生麻痒。
他全身的寒毛都在倒竖,猛地蹿出,枪声随即响起,甲板上多出一排弹孔。
陈默躲到了集装箱后面,不明白对方是怎么发现自己的。巨大的危机感让他开始喘息,如此被动的局面无疑将死亡拉近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在船舱中他可以去拼,但现在却完全成了睁眼瞎。
第二次枪击在陈默肩头炸起一蓬血花,他没找到枪口炽焰从何方喷出,只得再逃。
对练家子的有效感应,必须是在近距离前提下,而枪手的自身力量无法相提并论,他几乎无计可施。
就这么死吗?
夹杂着雨点的狂风劈头盖脸卷来,割得皮肤生疼。他瞪大了眼,扫视填充在海天之间的浓烈之黑,嗅着咸湿的海水味道跟身边弥漫的铁锈气息,在这些可能是最后的感官体验之中,颅脑深处有个什么东西在越来越明显地收缩膨胀,砰砰出声。
渐渐的,一个极淡的影子在黑暗中现出——左前方,三十米处,大约180公分左右,强壮的男性轮廓。
这人正在游目四顾,摆出持枪姿势,但陈默却看不到对方手里有任何东西。
他只能“看”得到血肉之躯。
变种吞噬者对活体基因的贪婪感应,再融合阿瑞斯机器人的战斗防御机能,为陈默揭开了一层崭新视界。随着两种机器人各司其责,逐渐调整到最佳契合度,陈默的视网膜开始接收到模拟定位信号,那个人影越来越清晰,并最终变成深红色,就像周身跳跃着火光。
这名孤身出舱的枪手是倒在甲板上的第一个,组长成了第二个。
十多名战斗小组成员很快发现,之前组长射中的竟是自己人的尸体,于是抬起枪口严阵以待。最外围一人连声呼叫组长,却不见回应,正悚然间只感觉到后颈上微微一麻,顿时软倒。
迸发的火舌很快映亮了这片甲板,有人在怒吼,有人在惨呼,也有人在惊恐哀嚎。夜视仪中能够捕捉到的那头野兽,在暴雨中带起了白茫茫的水线,竟仿佛也同样能看得到他们。
夜视仪看得透黑暗,却看不透雨幕,猎杀者与猎物之间已相互转换角色。
清空甲板之后,陈默再次进了桥楼,发现驾驶舱里空无一人。操舵面板和集中控制台浓烟滚滚,早就被弹雨打爆。
“龙王号”的船长似乎并没有与船共存亡的职业荣誉感,对洛璃也显然谈不上忠心。这些年跟境外势力合作虽说带来了巨额财富,但始终是他的心病,每每想起可能付出的代价,便会寝食难安。早在底层传出枪声时,他就有意识地偏离了航向,以为是国内探员上了船,之后见情势继续恶化,便索性带着心腹放下救生艇逃了。
货船已离海岸线不远,风浪渐小,跟十死无生的枪战搏杀相比,船长宁愿冒险驾艇上岸。此刻陈默看到他一不做二不休的手笔,就算再不懂船上设备,也能大致看出这下事情麻烦了。
陈默走出驾驶舱,发现莫红眉静静地站在门外。
女孩看了看他身上的几处枪伤,淡淡说:“底舱还有一队守卫,想要为难洛璃,你得先过我这关。”
“我跟你爷爷是朋友,那个蓝眼睛小娘们可不是他朋友。”陈默皱了皱眉。
莫红眉凝视着他,像没听见这句话。
“你爹是跟人动手死的吧?你爷爷让我去湛阳找你,不想让你再学武。”陈默最后一次尝试沟通,提及关键。
回答他的是一记大开碑手,正中胸前。
陈默在爆发期间也硬拼不过莫红眉,这会儿早就成了强弩之末,更不是对手。然而莫红眉这一掌却拍得他毫无异样,只不过各处伤口齐痛。等到连环数掌过后,他身上的弹头居然全都被大开碑手的雄浑暗劲逼了出来,掉在地上叮当作响。
“还好骨头没事。”莫红眉停手微微一笑。
陈默的拳头也顿在空中,看着她既熟悉又陌生的清丽容颜,有点恍惚。
船体在这时猛烈震动了一下,然后又是一下,地动山摇,好些集装箱都飞了起来,撞出甲板滚入海里。
陈默脸色大变,再也顾不上别的,摸到中部货仓去找白小然。天色仍旧漆黑,他到了地方只摸到一地缆绳,顿时僵在了那里。
良久之后,他陡然有所感应,惊喜不已地望向远处甲板。
一个小小的身影正在那边蹒跚而行,嗓音嘶哑,喊着他听惯了的称呼:“陈默哥!你在哪啊,你听到我在叫你吗?!”
随着尖锐刺耳的摩擦响动,飞溅的火花划破黑暗,不远处翻出货仓的巨大集装箱向着女孩凶猛压下。
“龙王号”开始倾斜下沉。
第九十一章 深山
白小然醒来时下意识地遮住了眼,阳光正直射在她脸上,耳边是海浪声息。
她挣扎着坐起,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怪石嶙峋的滩头上,前方是大海,身后是连绵起伏的莽莽大山。右腿在隐隐作痛,但她却没有去在意,脑海中如同放电影一般,下意识地过了遍最后记得的东西。
瓢泼大雨中,她被扑来的他抱起,狂奔出一段距离之后突然踏空,两个人从湿滑甲板上坠海,后方传出集装箱沉闷的撞击响动……蹿起火头的货船像半截墓碑,很快竖直在洋面上,底舱爆炸的场面简直如同世界末日。想到还在舱内的表姐,她几乎失去了所有思维能力,被他拽着在浪头中载沉载浮,远离货船。
此刻陈默正躺在身边,双眼紧闭脸色如死。白小然推了推他,哑声叫道:“陈默哥,陈默哥!”
陈默低哼一声,慢慢醒转。
白小然稍微定了点神,想要扶他起来,右腿却在发力时痛到钻心,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陈默看了看四周,视线最终定格在女孩的腿上。整条右小腿肿得很高,腿肚上插着支锈钢筋,小指粗细,深陷肉中,也不知是不是昨晚被爆炸气浪卷出的。
那段火云冲天的景象到现在还让陈默心有余悸,周遭海面上全是密集的杂物入水声。他只有将脊背冲着沉船方向,一边狗刨,一边将白小然护在怀里,却没想到对方还是受了伤。
闪电映亮的海岸线轮廓,救了两个人的命。这是陈默长这么大游过最远的距离,所幸白小然学过游泳,她要是个旱鸭子的话,或许现在的结局又是两样。
被按上伤处时,白小然全身发抖,泪水在眼框中转来转去。陈默盯着钢筋头上黄斑斑的锈迹,迟疑了片刻,低声说:“我得把它拔出来,你能撑得住吗?”
“陈默哥,我不怕。”白小然咬牙回答,闭上眼睛不敢再看。
她身上的衣服已被日头晒到半干,白生生的小手被海水泡得起了皱,气色憔悴无比。陈默怜惜地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