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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他妈扯淡!”陈默见她连嚼东西的力气都没有,便撕了生肉在嘴里咬成小块,阴沉着脸喂给她吃。
白小然见他这么喂自己,心中温暖,虽然没半点食欲,但还是乖乖张嘴。
吃完东西,女孩头疼欲裂,颈背处抽得厉害,像有根大筋在那里硬拉着,要把上半身往后扳成一张弓。她很清楚,这跟破伤风的症状极为相似,却没有跟陈默提及此事。
“陈默哥,我要去嘘嘘。”白小然慢慢撑起身,这次没再显得不好意思。
陈默抱着她到了巫庙外面,不肯走远。白小然只说他在旁边,自己嘘不出,险些要瘪嘴哭泣,才令他就范。
解手不过是借口,白小然坐在一块大石上,喘了片刻,安静下来。
伤处敷的草药还在传来凉丝丝的感觉,外面的布条扎得不松不紧,陈默每天都会换洗,细心到甚至不像个男人。但白小然却比谁都明白,他才是那种真正的男人。
男人跟男孩有着本质区别,陈默就像本厚重的书,打开每一页,都写着不同的内容。进山后白小然被“竹子是蛇祖宗”一说引得发笑;后来亲眼看到他采来艾草,蚊虫居然围在两人身边不敢靠近;现在以草药治外伤,同样是她从未经历过的事情。
所有这些东西应该都是他从平凡祖辈那里,传承得来的智慧与经验。他一开始就是个穷小子,但在生存方面,却比梁民、潘惊城之类的富家公子懂得更多。
大山的领地辽阔到令人绝望,在都市中自己受的这点伤,很简单就能被治愈,但在这里却无疑意味着致命。身体的每一个讯号,都证明已经撑不了太久了,白小然觉得是时候该做点什么。
没有拖累的话,他必定能活下去。
女孩起身慢慢走出几步,却不是朝着巫庙方向。与此同时,她听到不远处的树林里有着细微声息。
走出林带阴影的那头斑斓猛兽让白小然僵在了原地,刻骨的恐惧狠狠攥住了她,想到陈默还在附近,她瞪大了毫无生气的双眼,不管不顾地放声尖叫,“陈默哥,快跑,快跑!”
猛兽像是被激怒,张开血盆大口,发出一声低沉咆哮,向着她猛扑过来!
白小然知道就算跑也没有任何意义,索性闭目待死,脑中闪过这段时间跟陈默朝夕相处的场景,又是凄凉又是甜蜜。
陈默哥真的会跑吗?她突然想起关键一点。
砰然闷响传来,白小然睁开眼,只看到一条斜刺杀出的身影已借着惯性狠狠撞在了猛兽身上,令它当场翻倒在地!
阿瑞斯机器人正在全面修复伤势,一旦抽调它们完成爆发,身体必将会崩溃。自身力量则处于从未有过的低谷期,陈默现在却不得不站到猛兽面前,凭着赤手空拳跟对方的利爪獠牙来一场野性对话。
他已无路可退。
猛兽被撞倒后很快站起,粗壮的前肢微微伏下,扑向陈默。力与美的极致在它身上得到了展现,肌肉在跃起时如水银般流动,吊起的眼眸中倾泻着杀戮之光。
陈默躲过了扑击,跟着一记撩腿,由下而上踢中猛兽柔软的腹部,竟将它超过500斤的庞然身躯踢得一歪。猛兽吼声如雷,陡然回身咬来,却被陈默重拳击中鼻子,不由自主摇了摇笆斗大的脑袋。
“陈默哥,小心后面!”白小然叫道,语声中带上了隐隐哭腔。
从陈默后方悄然掩来的雌兽,要比正面这头略小一些,同样有着斑斓美丽的皮毛,以及令人望而生畏的恐怖爪牙。它们向来是独来独往的王者,只因交配期而走到了一起,像这样协同捕猎的次数并不多。
陈默身上的危险气息让雌兽感到了不安,嗜血天性却仍旧促使它加速起跳,咬向对方后颈。
陈默早就有所感应,侧身躲过这一扑,又是一拳砸上雄兽鼻子。即便是以他现在的体能状况,这两拳也让雄兽有点吃不消,倏地张开大嘴,一口咬住陈默手臂,正要甩头发力,陈默却反手扳住它的颚骨,硬生生将手臂抽出,臂肌被锋锐的獠牙割开极长伤口,跟着第三拳结结实实地砸下!
雌兽要远远比雄兽敏捷得多,一个纵越之后,利爪搭上陈默的脊背,连撕带扯抓下了大片皮肉。陈默连看也不看,倒踹一腿将它踢开,单手揪住雄兽的颈花皮,连续几拳砸落。一拳比一拳重,一拳比一拳猛。
雄兽鼻前鲜血淋漓,终于后退。雌兽竟似被陈默狂野的杀气所慑,跳到雄兽身边,喉中低低呜咽。
“砸死你们,砸死你们!”白小然摸了石子胡乱扔来,一瘸一拐地走上,全身都在发抖,却将生死抛在脑后。
雄兽对着陈默眼中冰冷的光芒,迟疑良久,偌大的身躯忽然回转,与雌兽一起蹿入林中。
陈默再也支撑不住,仰天而倒,背后伤口深可见骨。白小然挪到跟前,将他抱在怀里,放声大哭,再也没了半点放弃求存的念头。
几只山雀被退回密林的猛兽惊动,扑簌簌飞起,直冲高空。它们很快掠过这道山岭,前方的大地辽阔平坦,河流如带。更远处的农田泛着青绿,依稀可见一个小小的村庄坐落在河边,炊烟袅袅升腾。
数小时后,陈默跟白小然站在山顶,看到了这片美丽新世界。
第九十三章 异国
“阿琴,阿琴!”
稚嫩的叫声划破了小村的宁静,海伦从吊脚楼走出,抱起奔来的男孩。
“怎么了?”她刚洗完头发,湿漉漉的棕色长发披在身后,像株雨露未干的美人蕉。
男孩早已气喘吁吁,用力吸了吸鼻涕,指向村口,“有人生病了……”
跟着他和其他孩子,海伦很快看见了一男一女两个陌生人。
这两人的年龄都不大,少女已经失去意识,被同伴背在身上,手脚都软软地耷拉着。海伦奔到跟前,探了探少女的额头,大声呼喊起村里的其他义工。
几名金发碧眼的男性义工很快奔来,七手八脚接过少女。海伦注意到少女的同伴似乎很戒备,仔细看了看那人,不由大吃一惊。
在巴扎村,海伦被每个原住民称呼为“阿琴”——土语中仙女的意思。
海伦从大洋彼岸来到Y国已有9个月了,她今年二十二岁,虔诚的天主教徒,同时也是教会义工小队里唯一一名医生。当初为了偷偷跑来这片战火纷飞之地,她费了很大的力气骗过家人,离开M国的整个过程像是一场逃亡,所幸在教会的帮助下才得以顺利登机。
这种跟自杀没多大区别的救助行动,在旁人看来无疑透着疯狂,但她却坚信,一切都是天主在指引自己行事。
Y国的战乱持续数月之久,在那段时间里她经历了许多肮脏丑恶,救过无数难民。如今大局平定,只有少数荒僻地区存在动荡。巴扎村所在的四番区,属于新兴武装势力领地,日子并不算太平,这正是义工小队至今没有返程的原因之一。
在Y国170公分高的男性都可以算得上彪形大汉,海伦看得出面前的年轻人,多半不是这个国家的子民。
他身上至少有超过五处枪伤,衣衫破烂不堪,袒露出背部的恐怖伤口。那里有一整片皮肉被撕去,留下的巨大抓痕深达骨骼,看上去就像他刚刚挣脱屠宰场的铁钩。海伦救治过各式各样的伤员,但现在这个,却令她感到了极度震惊。
没有人能在受了这么重的伤之后,还站得像杆标枪。
但他却是个活生生的例外,而且看样子,还经过了长途跋涉。衣裤上那些数不清的破口,应该是山里白茅荆棘留下的痕迹,海伦无法想象在背着那少女的情况下,他是怎么坚持到了现在。
年轻人背部伤口没有出血,这是海伦注意到的第二处古怪地方。
她来不及考虑太多,分别用Y国语和英语说了遍“跟我来”,便匆匆向村内行去。
完成清创手术后,海伦开始为少女静脉输液,吊了瓶甲硝锉,再加两支青霉素。少女微微痉挛了一次,呼吸急促,症状相当明显。海伦很清楚消炎药物只能起到片面作用,但手头却拿不出半支破伤风抗毒素。
药物紧缺向来是最大的问题,海伦默默地看了少女很久。那年轻人站在充当手术室的房间里,注意到她的神情,目光隐约变了变。
“会没事的。”海伦向他露出一个微笑。
年轻人还了个笑容,像是花岗岩在扯动,漆黑的眸子里融化了些许冷漠。
“我帮你看看伤口,不用紧张。”海伦之前已经问过不少问题,却无一得到回答,这会儿索性用回了英语,只当自说自话。
细细检查了一遍,她发现那些货真价实的枪伤竟然全无炎症迹象,包括背部的撕裂伤口,也可以用好到不能再好来形容。
这样的定论似乎很不恰当,一如用青春貌美来形容老妪,但海伦确实从未见过任何病患身上存在如此干净的伤口。那些新生的粉嫩肌体与薄膜下清晰可见的血液流动,都仿佛生命力由内而外的漫溢,海伦甚至发现其中一处枪伤已长好了大半,只剩半指长的窟窿还未被肌肉组织填充。
弹头被取出了?这种复原力和免疫力,还能算是人类吗?!
“你究竟是谁?”海伦不由自主地问,声音有点发颤,觉得眼前这一切就只能用天主的庇佑来形容。
年轻人居然真的回答了她,答得费力无比:“我是Z国人,我叫陈默。”
憋出这两句洋鬼子话几乎要了陈默的老命,向来最拿手的“好肚油肚”居然没在此时派上用场,让他很有点措手不及。
“啊,你是Z国人!我很想去你们国家,有那么伟大的城墙。”海伦对东方古国的历史文化向来着迷,在大学选修的就是Z文课,这会儿显得惊喜不已。
陈默见这洋妞的普通话比自己的英语至少强过百倍,愕然之余倒是松了口气,“这里是哪儿?”
“Y国。”海伦眨了眨对于东方人而言长到过分的睫毛,很奇怪他怎么会连身在何地都不知道。
“日!”陈默脸色微变。
海伦看了看窗外夕阳,对Z文的深奥程度,有了更直观的体会。
“我朋友的伤要紧吗?”陈默又问。
这次海伦迟疑了一会儿,才缓缓告诉他实情。
陈默没想到小丫头会真的感染上破伤风,最后一丝侥幸也荡然无存,“哪里有药卖?”
“买不到,但是我可以想办法。”海伦坚定地说。
“你要去金牙上校那里?我绝不同意!他是头时时刻刻都在发情的猪猡,你现在自己送上门,哪会有什么好下场!”片刻后,等在吊脚楼外的史蒂文气急败坏吼出了声,白皙脸庞涨得通红。
其他十多名义工都知道斯蒂文对海伦有意很久了,一时无人说话。
金牙上校是四番区武装势力首领,有十七个老婆,除原配以外全都是百里挑一的美人,而当他第一次看到海伦,却愣在当场足足有五分钟没说话,喉结抖得像是癫痫的老鼠。这个凶名卓著的暴徒原本带着部下来征土地税,走时却成了十足的绅士,笑容可掬依依不舍,向村民宣布晚点交也没关系。
要不是这批义工的国籍让他有些忌惮,或许现在第十八个老婆已经被扛回家了。
斯蒂文毕业于麻省理工大学,家族在整个州的富豪榜都能排得上名次。早在教会时他就已经注意到有着四分之一中东血统的海伦,后者那双浅灰色的冷艳眼眸让他神魂颠倒不能自已,这次不远万里来到这个亚洲小国,除了为她以外再无别的原因。
“只是一点抗毒素的话,上校应该会给的。”海伦看了眼史蒂文,平静地回答。
“那得看你付出什么代价!”史蒂文有点后悔这次贸贸然跑出来,结果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