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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德,是副市长。”
天文市副市长朱白驹睁开眼睛,抽出一张散发着中药气息的湿巾擦了擦脸,随后戴上眼镜,他对着车内的后视镜微微整理了一番仪容,重新扭上解开的衣扣,并一丝不苟的把领带结拉到了最上方的位置。
文化局局长张求德非常了解这个党校同学对于个人仪表的注重程度甚至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他摇下车窗,一边拔出车钥匙准备等候侍应生过来引路,一边对朱白驹说道:“大春酒庄的老李今天准备了羊肉烧酒,等一会我们见过高先生,就去他那边。”
“伏羊?老李有心了啊。”朱白驹缓缓点了点头。高先生就是高戈登,老戈登护照上使用的汉名。
“嘿嘿,还不是我那个表妹闹得,她每年呐,都要在天气最热的时候回国吃伏羊,据说能排汗排毒,吃了冬天不怕冷,真不知道哪里听来的。”张求德提起自家远房表妹的时候,一脸的得意。
“哎,这回还多亏了秋雅,不然我们也拿不下那个两亿的大单。”朱白驹叹出口气,他随后意气风发道,“虽然昭武和大藏两市与我们是兄弟省市,但既然人家外商硬要在我们这里投资搞大中华总部,那我们也没有理由往外推不是。”
“是啊是啊。”张求德笑眯眯地说道。两亿的投资可不常见,尤其是在文化领域。
光凭这一单,天文市至少能新增五百个就业岗位,这还不算对于相关产业链的带动。有这分功劳在身,今年的考核他怎么说也能拿个高分。下一届改选,他张大局长说不准就能进常委,而身边的朱副市长,到时候就得称为朱市长、朱副书记了。
这时,戈登厨房的侍应生走到车窗边,彬彬有礼地问道:“请问是张求德先生吗?”
“嗯!”张求德不悦地皱了皱眉,没有被称呼为张局长让有些不舒服,反倒是朱白驹神色淡然,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侍应生为张求德拉开车门,请他下车。另一位侍应生跑上前来为朱白驹开门,却被朱白驹摆手阻止,他自行开门后走出轿车,看了眼聚集在后门的几个穿着厨师夹克的年轻人。
“请这边走。”
侍应生微微移动脚步,用身体挡住朱白驹的视线。
“您请。”张求德讨好地请朱白驹先走,自己则落后他半个身为,以示恭敬。
两人穿过小马路,从专为贵宾客户预留的通道内走入二楼的一个带露台的小包厢,各自坐下。
“这里的风景不错。”朱白驹是第一次来戈登厨房的二楼用餐,他没有在张求德特意拖出来的座椅上坐下,而是坐在了露台里的餐桌上。
清爽宜人的微风扫过露台,朱白驹舒服地闭起了眼睛。
经过大半个世纪的绿化种植,天文市,尤其是天文市中心城区的绿化覆盖面积已经达到了一个极高的标准。空气中不再遍布讨人厌的沙尘,像他这种人,也敢穿白衬衫上下班,不用再担心被路边的风沙一吹,衬衫就变灰了。
“求德,来这座。”朱白驹对张求德招了招手,对于这个党校同学,朱副市长一贯是若即若离,他十分瞧不上张求德身上的官僚习气和那种小农社会的宗族思想,天文市的大小官员都知道文化局的张求德大局长提倡爱家、爱族、爱国这种三爱主张,喜欢把个人和小团体的利益凌驾在体制之上。
说难听点,张求德就是在以权谋私。
“看看外面,这就是我们的城市。”朱白驹是吃过炸鱼薯条的正宗留洋派,很清楚张求德的这个思想,迟早会在这个工业化的时代出乱子。不过他认为自己这个党校同学会那么想,只是和那些所谓的文化人待久了,思路被他们同化了,本质还是不错,属于可以挽救的对象。
张求德看着夜幕下的天文市,尽管从戈登厨房的二楼露台看出去,眼前尽是一片华光,各种叫得上名和叫不上名的灯光在夜幕下闪闪发亮,把整条街照得和白天一样亮,却又保留了夜幕的安宁,要是换成他那几个诗人朋友来这,说不定能诗性大发一回,吟几句“华灯初上”的酸文来当下酒词。
“确实好看。”但胸腹里没有半点文墨的张大局长憋了好久,才想出了一句名人名言,“此间乐,不思蜀啊。”
“不思蜀?哈哈,求德还是这么爱说笑。”朱白驹轻笑了几声,他听出了张求德的弦外之音,却不信张求德真得认为戈登厨房比大春酒庄更好。
刚才的话,只是一种表态而已。
朱白驹回过头,突然看见在一街之隔的地方,刚才在楼下见过的那几个穿厨师夹克的年轻人拿了一个迎宾用的装饰栏横在街道上,象征性地打出一道彩光,当作等候区。
几个代驾司机打扮模样打扮的中年人穿着很正式的工作装,拿着餐盘进入等候区。
“小弟。”朱白驹叫住了为他们倒水的侍应生,指着那群正忙碌着铺开摊位的年轻人问道,“那些也是你们戈登厨房的人吧?他们在忙什么?不知道这条街上不能设摊?”
说到最后,朱白驹的声音内已然带上了一丝威严。
“那是我们的副店长和林主厨准备的优惠试吃活动。”侍应生并不知道身前坐得是天文市的副市长,一个电话就能让这家餐厅关门的大人物。不过这不代表他不懂得如何应对,“假如先生愿意,我可以让他们换一个地方。”
“试吃活动?你们家又有新菜了?”张求德插嘴问道,他是戈登厨房的常客,无论公私,都应帮这家店讲讲话,不然在明天的试吃会上,又怎能拉得下脸公事公办呢?
“为一个比赛准备的菜式,负责的是林主厨。”侍应生回答道。
“林主厨?你们又聘用新厨师了?”张求德见朱白驹的神色如常,便心知副市长刚才提到违章设摊,只是吓唬一下眼前的年轻人,要他说真话,没有追究责任的意思,“那个老戈登也会让人插手厨房工作,真是稀奇。”
“不,是玩家主厨,戈登厨房内永远只有一个主厨。”侍应生有些自豪的说道。从普通侍应生一步步走到如今这个位置的老戈登是业内的传奇人物,许多侍应生就是受到他的励志传奇感召才毅然决定加入这个行业,从最基础的招待做起。
“玩家主厨?这到稀奇。”朱白驹哼了声,他屈起食指,敲了几下桌面,“把他们准备的菜式全部端上来给我们瞧瞧。”
“先生?”侍应生把征询的目光看向张求德,张大局长在预约的时候就物色好了菜式,并且厨房也准备的差不多了。
“打包,全部打包吧。”张求德在朱白驹的面前还是不敢造次,虽然那单2亿的投资是他牵的头,但朱白驹不是那种看人情办事的人。张大局长熟知这个党校同学的为人,他很清楚,朱白驹要不是看在自己为天文市新增了几百个工作岗位与一笔可观赋税的情况下,根本不会答应自己在工作之外的时间出来吃饭。
公私分明四个大字,可是朱白驹最爱送他人的墨迹。
私底下,别人却管他叫共死分明。
侍应生很快就推着一辆堆满一次性餐盒和一次性纸杯的餐车进入这间单间,一名侍应生撤去他们的水杯,换上三个干净的高脚杯和一个烈酒杯,分别往里面倒入橙汁、柠檬冰茶、姜汁苏打水与一种黑乎乎的玩意。
“这个是?”朱白驹微微皱起眉,看着那杯散发出淡淡酸腐气味的黑色液体。
“厨房茶吧?以前乔巴西菜社把这个当员工福利。”张求德端起了烈酒杯,美滋滋地喝了一大口后,颇为享受地砸了砸嘴,冲朱白驹笑了笑,“不怕您笑话,以前在文物处的时候,我最喜欢去乔巴西菜社检查建筑的保护情况,就为了喝上这一口。”
“是吗?”
朱白驹也喝了一口,黑乎乎的液体要比闻起来好喝,感觉有点像是加糖的混合咖啡,不像意式,也不像美式,口感有点儿像超市就有卖的速溶咖啡冲泡的混合咖啡,淡淡的,缺乏咖啡应有的苦涩滋味,快餐得很。他细品之下,又觉察到了一丝浓厚的醇香滋味,好像在吃手工制作的牛奶巧克力,那种不怎么甜蜜的浓醇芬芳,仿佛有一股内在的沉淀,实在难以用言语去描述。
“您觉得怎么样?”张求德很高兴在朱白驹的脸上看见他曾经也有过的脸色,他对着前来加茶的侍应生吩咐道,“我自己来自己来,你把一壶都留下就行。”
侍应生瞥了眼尾随上来的一名年轻人,在后者的点头允诺中放下了廉价的电热壶。
那个身穿厨师夹克的年轻人和一名侍应生手捧装有前菜的一次性餐盒,一齐放到桌上。
“晚上好,先生们。”他放下餐盒后没有马上离开,而是背着手,向那两张不久之前还在显示器内见到过的脸孔,自我介绍道,“我是负责厨房工作的林凌,这一次的玩家主厨。两位的用餐服务,将由我来招待。不足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第二百零一章 危机边缘(下)
朱白驹与张求德听到自称“玩家主厨”的林凌说出不同于稚嫩外表的客套话,不约而同的浮现出了一丝笑容,他们想当然的认为是老戈登在背后教他这么讲的。
那么这些菜,也是老戈登做的喽?
老戈登的手艺,张求德还是比较信得过的。他一边拆开一次性餐盒,一边对林凌问道:“你们高老板在哪?”
“戈登先生在工作。”林凌神情镇静地看着张求德,还好他在听侍应生说有贵宾包厢的客人点他们的菜时便觉得事情有些蹊跷,于是自作主张的跟上来一看,并没有和老戈登通过气。
老戈登最不喜欢厨师私自与客人接触。
“工作?你们老板……”张求德想说什么,却被朱白驹阻止。
“求德,先吃吃看。”
朱白驹今天来的本意是为明天戈登厨房的落选来给老戈登解释与赔礼道歉,在他看来,一个无关大局的比赛哪有新增五百个就业岗位来得重要。不过既然遇见了明天将要参赛的玩家主厨,那试一试手艺也无妨。
反正他这个恶人是要当到底了。
朱白驹用廉价的塑料勺舀了一大勺油亮的菠菜,送到鼻子前闻了闻后,皱起眉头问道:“里面放了奶油?”
“融化后的车打芝士。”林凌很清楚朱白驹闻得出那股味道,车打芝士是不列颠土特产,他认为朱白驹之所以那么问,大概还是存着考究的意思。
异地相处,林凌也不认为一个连胡子都没有的小赤佬能做出什么美味的菜。
已经三下五除二吃完整盘凉拌菠菜的张求德却放下勺子,用湿毛巾擦了擦嘴道:“这不是老戈登的手艺。”
“喔?”朱白驹停住了手,张求德别的本事没有,在吃上面,那绝对是一流的,他说不是老戈登的手艺,那十有八九就不是老戈登的手艺了。
事情变得有趣了。
“为凉菜调味的是我。”林凌大大方方的说道。戈登厨房的菜单上没有凉拌菠菜这道菜,也没有菠菜沙拉,因为做这道菜要摘掉很多老叶,只有最嫩的叶尖部位的口感才会与熟鸡蛋碎、口蘑、培根丝和蒜蓉相衬,才容易被油醋汁浸透入味。这与老戈登物尽其用的理念背道而驰,“很高兴能符合您的口味。”
朱白驹尝了一口后,夸奖道:“口蘑处理的很好。”
有过留洋经历的他其实远要比张求德更喜欢这种偏西式的调味方法,然而却只字不提主料里的菠菜,只提配菜。
林凌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口蘑确实处理的很好,他为此差点把手指都给削了。
张求德不敢苟同的喝了一口厨房茶,没有说话。
朱白驹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