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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魂战士,怎么会在这里?”炼舞吃惊。狱奴不是说了吗,亡魂战士不会与他们为敌。
顾幽却马上明白了过来,亡魂战士的任务是追杀拥有黑色藏字石的人,而自己身上正好有两块藏字石。只是,亡魂战士是怎么知道的?除非有人告诉了他们。那么,是谁告诉他们的呢?只有一个人知道,可是,顾幽不愿意相信是她。
“你好啊,修士。”门外的一个亡魂战士说。
“什么?修士?”顾幽肯定自己是第一次听过这个词语。
亡魂战士笑笑,他觉得顾幽故意在自己面前装傻。他说:“狱奴小姐命令我们,来这里等候你,尊贵的修士阁下。听说,您的身上有黑色藏字石,是吗?”语气里有掩饰不了的得意。
狱奴……命令……来这里……等候……
突然之间,顾幽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原来,这一切都是圈套,而自己正是狱奴设在这个圈套里的玩物。买凤凰果,然后到潮汐旅店等她。这一切,安排得是多么恰当。多么精致的计划啊!
顾幽低下头去,看着抱在怀里的凤凰果,看着那血液一般的红色,感觉到莫大的讽刺。她一再地玩弄,可是自己却一再信任她,一再地由她摆玩。
“哈哈,有意思。”顾幽笑了,笑得满脸的容光都在那一刹那消失不见。怀里的相思果全部落到地面上,不安跳动了几下滚得满地都是。心里的相思,也摔到了地上,摔得粉碎。
“我再次被这个女人耍了。”他的拳头紧紧握在一起。
那个亡魂战士得意地走近,说:“修士,交出你的藏字石吧。”
“然后呢?”顾幽瞪着战士从头盔的缝隙里露出的狭小双眼。
“然后?”亡魂战士轻蔑地笑,“然后,当然是我们杀了你。”
“做梦!”顾幽爆发出一声怒吼,身体里所有的能量集中在右拳上。狠狠地一拳,砸在冰冷的钢铁上,亡魂战士的头盔被砸得凹馅下去,鲜血从鼻孔和嘴里喷在顾幽白色的长袍上。血滴在布料上迅速晕染开去,像一副泼墨的画。
亡魂战士被拳头砸中的同时,他手里的十字斩同时撕裂了顾幽的胸口。
紧接着,顾幽的右拳再次砸过去,砸在头盔的凹陷里,亡魂战士无力地倒了下去。其他七个亡魂战士同时向中间围拢,十字斩上绽放着寒冷刺骨的光芒。炼舞伸出手,想推开顾幽。
可是,只是短短的瞬间,七截细细的尖刃从顾幽身躯上不同的地方伸出。
过了两秒,炼舞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过了两秒,鲜血才从伤口顺着尖刃喷出。炼舞的脸上沾满顾幽的血,被炽热的血烫红了脸。他的瞳孔放大,视线凝固在顾幽的侧脸。而顾幽直直望着旅店外灰蒙蒙的天空,眼神里写满忧伤,写满绝望。
荒茫的,忧伤。
永恒的,绝望。
“顾……顾幽……”炼舞多希望,顾幽是在跟自己开玩笑啊。“顾幽,你……你醒醒……不要玩了……顾幽……”
十字斩的锋芒同时从顾幽的身体里抽离,鲜血更加肆虐地浸湿了顾幽的长袍。白色的长袍几乎全被染成了红色,像震怒的火苗,烧灼着顾幽的整个躯体。
失去了支撑,顾幽的身体软软倒下去。炼舞扶住他,轻轻在他耳边说:“你……你怎么可……可以……离开……你还没有找到……失……去的……”
“你身上没有黑色藏字石,我们不杀你。”一个亡魂战士对炼舞说。
“……记忆……你还没有找到你的记忆……你还没有想起,你的记忆里都有什么……”炼舞喃喃地说。
亡魂战士不耐烦地大吼:“滚开!”
炼舞抬起脸来,亡魂战士看到了他眼里的红光,像是浸满了血。
“做梦!”炼舞说了一声,一支手支撑着顾幽,另一只手从其中一个亡魂战士的身前划过。那个战士的脑袋左右摇摆了几下,从脖子上脱落下去。他手里的十字斩,已经扣在炼舞的手里。
一道锋刃刺进炼舞的肩膀,另一道随即从他的后背钻进去。
炼舞手里的十字斩脱落,掉到地上。他用脚踩翻十字斩,十字斩跳动起来,一名亡魂战士的右腿被削去,身体垮踏。
又两道锋刃刺穿了炼舞的身体,他却始终支撑着顾幽的身体。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多余的力量反击了,一定要把顾幽带出去。
强行将自己的身体从四道剑刃上滑出来,炼舞扭转身体,将顾幽背在背上,如风般地从旅店里窜到大街上。亡魂战士赶忙追了出去。
炼舞尽量使出森林刺客敏捷的速度,可是背上背着顾幽,而且受了重伤,速度越来越慢。他跑过的地方,顾幽与他的血洒在地上,洒在灰土里,画出了一条略略弯曲的轨迹。而后面,亡魂战士越追越近。
正好,几个光之骑士巡逻而过。
炼舞拉住了一匹马,将顾幽横放到了马背上。马上的骑士拔出了长剑,同时炼舞翻身向上,将骑士踢了下去。炼舞拉紧缰绳,还没有在马鞍上坐稳就控制着马向相反的方向跑。他要把顾幽带到森林,带到孤鸣那里,救活他。
一定要!
两个亡魂战士手里的十字斩旋转着,从他们手里脱离,向着前面奔跑的马匹飞去。
十字斩在空中旋转,旋成了一个圆环。
其中一把在马匹身后突然向下落去,即将斩断马蹄。炼舞拉着缰绳,从马上翻了下来,用双脚将十字斩踩到地上。十字斩接触到地后依然旋转着,在石板路面上留下了环行的伤痕。炼舞刚翻上马,另一把十字斩却从他的背后划过,拨落一大块布片。鲜红的血很快染红了背后裸露的肌肤。
战马急速奔跑,跑过一条条冗长的街,跑过城门,将堵在城门口的几个光之骑士撞翻在地上。带着两个满身血迹的人,冲过死寂的古城废墟,冲进密林。
马蹄每一次砸在地上,炼舞就被伤口的阵痛折磨一次。每一次,都会有更多的血液冲破即将凝固的血堤,消耗着他的生命。
双眼迷离,眼前的一切都仿佛被雾气笼罩。意识里,出现了散乱的光圈,一环环不断重叠,交织。
他累了,需要睡一觉。
只是,他还不能睡。在见到孤鸣之前,在向孤鸣交代一定要医治好顾幽之前,他还不能睡。
“顾幽,我的朋友。你还能听到吗?撑住,再撑一会儿,孤鸣能救你。你能听到我说话吗?我说,撑住,你能听到吗?”
可是,渐渐的,就连自己都听不见自己在说什么了。
第二十章
仔细地输理了头发,又换上一套还带着淡雅花香的淡蓝色长袍,狱奴对着壁镜里的自己开心恬淡地笑。
她纤柔的双手抓住自己两束头发,瘪起嘴。嘴角显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像一个幼稚的小女孩。将剑放在卧室的桌子上,然后走了出去。
刚关上门,却看到神之主教站在门外,看着她。
“主教大人?请问找我有什么事吗?”狱奴问。可是心里却在想,千万不要有什么事,我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呢!
“没……”主教像是有话要说,却迟疑着。
“没有吗?那就好。我走了,主教大人。”狱奴说完就向外面小跑,害怕跑慢了主教反悔。当她快要跑进连接救赎堂与神义厅的走廊时,听到主教在后面喊了一声:“狱奴??”
管他呢,就当没听见。狱奴一口气跑了出去。
南街,行人比以往少了很多。或者说,除了时而匆匆走过的几个人,几乎没有其他人。
狱奴满脑子是鲜红的凤凰果,以及面庞硬朗帅气的顾幽,根本没有想太多。以至于远远看到潮汐旅店的招牌后,又小跑起来。
蹦蹦跳跳地走进了店门,一股让人感到恶心的血腥味迎面袭来。狱奴对这种气息很熟悉,脸上的笑意瞬间泯灭。她站在店门内,像一块木头,好几秒没有再动一下。
那一刻,仿佛连时间也凝固了。
慢慢地,她恢复了一些知觉,不过脑袋里仍然嗡嗡直响。她不敢低头,却又无法克制地低下头去。脚边,是一具亡魂战士的尸体,他脸朝上躺着,面门上头盔凹下去了一块,满脸是血。
再向里看,一颗脑袋躺在一边,与它下面的身体远远分离,血洒了满地。还有一个亡魂战士的腿断开了,躺在地上轻声呻吟。
她走过去,问那个战士:“发生了什么事?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亡魂战士没有回答。
狱奴发疯似的抓起一把十字斩,举起来,“说!不然我再砍掉你另一条腿!”
“不……不要,我说。”战士妥协了,他认识狱奴,同时也知道狱奴不会没有结果地恐吓,说要砍断他的腿就一定会做到。“我们奉命追杀身上有黑色藏字石的人。”
“他们怎么样了?怎么样了?”狱奴的眼泪快要跌出眼眶。
“他们……他们……一个人死了……另一个……也受了很重的伤……”
“谁死了?说清楚,到底谁死了?穿白衣服的还是黑衣服的?”
“白……”
时间再次卡住。
像是被人掏空了脑袋,意识里,什么都不存在了。
她看到了血泊里,落满鲜艳的小果子,染上了鲜血,红得发紫。慢慢蹲下身去,蹲在那些美得残忍的凤凰果边,眼泪滴落。落进正在凝固的血液里,被血液吞噬。落在最爱的凤凰果上,却无发洗去果子上的血迹。
白皙的指尖落在血泊里,将一个又一个凤凰果拾起,擦去血迹,放进自己的口袋。手指被染红,衣服被染红,淡淡的花香在浓浓的腥味里湮灭。
一个,一个。
相思果被相思的人收起,相思的泪漫过脑海,淹没了一切思绪。
“他买了我最喜欢的凤凰果,最鲜美的,最红艳的凤凰果……”一边低声絮叨,一边收拾残离的相思。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他在哪里?”
“不是说好等我的吗?顾幽,你去了哪里?你在哪里啊?”
“你知道吗,我到我们约定的地方了,可是为什么你还没有等到我就离开了?”
“顾幽,你能感觉到吗?你能感觉到我等你吗?”
每一个相思果,就是一句刺痛了心脏的话语。每一个相思果,就是一滴哀伤的泪水。
“顾幽,你在哪里?”
“你还会回来吗?如果你说会,那么我一定等你。”
“你说过的,不要我离开。可是,为什么你要离开我?为什么?”
所有的相思果被收进了怀里,终于,狱奴的哀伤冲破心灵的防线,坐到地上,像丢失了最爱的布偶的孩子,哭得一塌糊涂。
死了……亡魂战士说,顾幽死了,死了……
为什么?为什么他死了?
“死了……死了……死了我也要再见他一面……”狱奴站起来,泪水不断地落下,划过脸庞,滑落到被血迹弄脏的长裙上。
顺着地上被蒸干的血迹,她失魂落魄地走着,脚步歪歪扭扭。随着血迹延伸的方向,每走一步,她的心就向下跌落一个层次。一直跌落,不断跌落。落进永恒的黑暗,被沼泽般的黑暗紧紧缠裹……
在黑暗里挣扎,却始终沉沦。看不到一丝光明,却能看到他的身影。他离自己很近,呼出的气息冰冷,没有丝毫温度。她想抓住他的手,自己的手却从他的身躯穿了过去。
他……没有躯体……
她问:“顾幽,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能握住你的手?”
顾幽淡淡地笑,从来没有看过他如此干净地笑。他把手放在她的双肩,她却感觉不到。他一直微笑,凝视着她的双眼。就像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凝视到了她的心底。
好久,他终于说话了,声音动听,没有任何杂质。他说:“没有了我,狱奴也要好好地活下去。”
然后,梦醒了。在不该醒的时候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