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狱奴说:“我觉得,石板下面没有任何东西。”
顾幽的头微微侧了一下,“为什么?你继续说。”
“我想,亚哲尔不会把自己的坟墓藏在他所设的路标下面。”狱奴说,“而且,这么坚硬的岩石下面,也很难建造出一个墓室。”
“那么,这首诗究竟想告诉我们什么?”顾幽的手又一次触摸过有些滑腻的石板。
悬铃偷偷看了一下顾幽紧皱的眉头,然后说:“诗歌似乎只是在说一个故事,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可是,我觉得亚哲尔一定通过另一种方式隐藏密码。”
“另一种方式?”狱奴问。
悬铃点点头,“亚哲尔应该不会每一次都用同样的方法来隐藏他要传给我们的秘密。纪念碑上的秘密是通过词语借代告诉我们下面有东西,那么我想这块石板一定不是通过诗歌的字面来传达亚哲尔的声音。”
顾幽的视线里,出现了一些奇怪的雪花斑纹。他揉揉双眼,觉得已经有些疲倦了。慢慢站起来,脑袋微微晕眩。
“蚀烛??”炼舞喊了一声,“借把火给我,把这个所谓的王子头发全烧掉。他非说我所看的民间史书里记错了很多东西,真是……”
“内分泌失调。”蚀烛将火焰握进手掌中,代替炼舞说出了最后几个字。
炼舞对蚀烛说:“不愧是好朋友啊,这么懂我的心,连我要说什么你都知道。”
蚀烛无奈地摇摇头,“你那句话已经说了不下百遍了,谁都知道你要说什么。”
“快,借把火给我。”炼舞像站在几步之外的蚀烛伸出手。
蚀烛说:“不是我不借给你,我怕放到你手上把你给烧伤了。”
听到蚀烛的话,炼舞赶忙抽回了手,然后指着站在一边微笑的木冶,对蚀烛说:“没事,你就放心地把火借给我吧。不过,不要给我,直接放到木冶头上去。”
“疯子。”蚀烛笑着骂了一句。
顾幽呆呆地看着蚀烛那火红色的背影,看着随风轻扬的袍尾,看着蚀烛手里明明灭灭的火焰,心里重新有了疑问。独自琢磨了好久,他低下头去看着石板。
突然,心里像是被一点火光点明,他抬起头来,问木冶:“木冶,乌玉石在密封的时候会掉色吗?”
木冶不屑地对炼舞冷笑一声,然后走到了顾幽身边。他说:“乌玉石很娇气,只要遇到水就很容易褪色。”
“水?”顾幽又看了一下岩石里的凹槽,“可是,这里面没有水啊。”
木冶摇摇头,说:“不,空气里含有水分。乌玉石在空气里暴露太久,也会褪色的。而抹在它表面的树脂油,就是为了防止石头与空气接触。”
“那么密封的时候呢?”顾幽指着凹槽,说,“这块石板是被密封的。”
“密封……密封的时候没有空气,当然不会掉色了。”木冶不解地看看黑石板,又看看顾幽。他猜不透,顾幽究竟在想什么。
“那就对了。”顾幽说,“既然石板被密封起来不会掉色,那么亚哲尔又何必在石板上抹上树脂油呢?”
“或许,这只是一种习惯。”木冶解释说,“贵族们对乌玉石的怜爱,已经成了一种习惯。很奢华的习惯。”
顾幽奇怪地笑了一下,仿佛已经发现了黑石板上的秘密,却不急着说出来。他说:“我换一种说法。即使这块石板不是被密封的,它的颜色完全褪去,甚至变成了白色,但是形状不会变,对吗?”
“没错。”木冶点了一下头。
“那就对了。亚哲尔没有必要让石板的颜色永远存留下去,因为他要留给我们的是石板上的文字,而不是石板的颜色。”顾幽说。然后,他看着蚀烛,说:“蚀烛,借给我一把火,好吗?”
“怎么你们都爱借火?”蚀烛疑惑地问。
木冶看着顾幽,说:“你要用火?我说过了,在乌玉石上抹保护油是贵族的习惯……”
顾幽打断木冶的话,“可是你应该知道,这块石板的主人不是普通的贵族,而是亚哲尔。相信我,秘密就将被解开。”
蚀烛走了过来,手里已经燃起了火焰。
木冶挡在蚀烛前面,对顾幽说:“你想烧掉石板上的油?不行,这种树脂油燃烧后会在乌玉石上形成一层无法祛除的白斑。”
“木冶,你还是不懂我说的话吗?”顾幽说,“这块石板的价值不是它的质地,而是上面有亚哲尔精心设计的秘密。你说乌玉石贵重,我想亚哲尔留下的话更贵重。”
炼舞也走了过来,拍拍木冶的肩膀,说:“终于看出你最大的特点了,你贪财。为了一块乌玉石就担心成这样,根守财奴似的。如果打开了顾幽的坟墓,说不定有更多的好东西在等着你呢。”
“我的坟墓?”顾幽瞪圆的眼睛。
炼舞捂住自己的嘴,抱歉地看着顾幽,说:“不好意思,说急了。我是说,打开了亚哲尔的坟墓,里面有更多的财宝等着我们的守财奴王子。”说着,他又拍了木冶的肩膀一下,“到时候,别说这么一块乌玉石,千块百块你都能买来。”
“我要那么多乌玉石做什么?”木冶瞪了炼舞一眼。
炼舞翻着白眼,说:“乌玉石珍贵啊,你们那帮圈养野人不都喜欢嘛。如果嫌多用不完,到时候你可以做一个乌玉石棺材嘛,啧啧,多有气派啊。”
木冶又一次无语。
“嗤,抱块石头在怀里也当成是宝贝似的,内分泌失调。”炼舞又补了一句。
顾幽对蚀烛点点头,说:“我想,秘密很快就会解开了吧。”
蚀烛右手高高扬起来,无数的火红色光束从四面八方凝聚过来,火焰球跃上他的掌心。
“停??停??”炼舞喊了起来。
蚀烛将火焰球托在掌心里,疑惑地看着炼舞,问:“你又干什么?”
“我说,停??”炼舞对蚀烛说,“快停下来啊。不就让你点燃石板上的树脂油嘛,用得着这么大的动静吗?你这团火,别说烧石板表面的树脂了,就连石板和我们这几个人都得被烧个干干净净。”
蚀烛收回了火焰,点了点头,说“有道理。”
然后,右手指着岩石里的凹槽,一小团火焰从蚀烛的指尖落了下去。火焰落进凹槽了,落到石板上,突然之间燃起来一尺高的火焰,张牙舞爪地跃出了凹槽。
炼舞感叹了一声:“哇,这种油真不错,如果拿来做燃料……”
“这种油很贵的。”木冶不冷不热地说。
火焰渐渐降了下去,再渐渐熄灭。
七双眼睛,都看向了凹槽里。
黑色的石板,已经完全变成了白色。凹槽里,白色的油烟还没散开,似乎凝固在了石板上面。
“顾幽,请问你找到答案了吗?”木冶礼貌地问。可是,谁都能听出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挑衅。
顾幽蹲了下去,盯着凹槽里白色的一片。他喃喃地说:“不应该是这样的啊,不应该啊……”
风从山谷一头灌进来,从人们的身边掠了过去。白色的烟雾被风吹散,带远。几个黑色的东西,在白色的石板上显得扎眼。
“那是什么?”炼舞大声喊了起来。一边喊一边抱着木冶的肩膀,仿佛正揽着一个亲密的哥们。
木冶推开炼舞,说:“对不起,我不喜欢这种过于亲密的接触。”
炼舞却一把抱住了蚀烛的肩膀,瞪着木冶说:“不好意思,你还不配和我接触,只是我一时激动找错了人。”
“你们看到了什么?”一直站在旁边没有说话的残魂问。他的眼睛看不见,所以只是站在一边听朋友们研究亚哲尔留下的秘密。
“字,黑色的字。”顾幽说,“八个字。”
白色的石板上,所有的字都被染成了白色……除了,那八个字。那八个并没有被树脂油覆盖的字,依然保持着瑰丽的黑色。
“七色天株,可见我墓。”悬铃轻声读了出来。
整首的诗歌,只剩下这八个字,镶嵌在白色里,是那么的显眼。
“七色天株,可见我墓。”残魂重复了一遍。
炼舞刚兴奋了一小会,突然比之前更加疑惑起来。他问:“你们有谁见过七色天株吗?”
蚀烛摇了摇头,“死亡之湖里,只有粉色的天株。”
木冶想了一下,说:“据我所知,天株只有粉色的一种,并没有七色的种类。《天地植物志》里清楚地记载着,天株,是一种肉食性植物,喜欢长在水里,喜欢阴湿环境……”
“去去去,这些东西,三岁小孩子都知道,还什么什么志,内分泌失调。”炼舞挥舞着手,不屑地说。
“三岁小孩子都知道?”木冶微笑着说,“吹牛。”
“你还不信?”炼舞张大了嘴,“好,你不信是吗?要不要我现在就带你去找一个三岁孩子来对质?我认识一个孩子,名叫孤鸣,他比你聪明多了。别说天株,就算你随便找一种植物来,他都能给你讲解得清清楚楚。”
“不对,孤鸣六岁了。”残魂提示炼舞。
炼舞刚才还飞扬的眉毛突然耷拉下来,黑眼球转到眼眶的一侧,斜斜盯着蚀烛。他压低了声音,说:“残魂,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我正说到关键时刻,你怎么能这样呢?”
木冶轻声地笑了起来,“不过,六岁能知道那么多东西也是很不错的了。只是不知道,炼舞是否仍然在吹牛呢?”
“我吹牛?”炼舞指着自己的鼻子,“说我吹牛是吧,随时都可以把孤鸣找来对质。和他比植物知识,你只能算三岁小孩子。”
顾幽无奈地看着炼舞,眨巴着眼睛,说:“等这些事情结束了,我们就去找孤鸣对质。现在,我们还是想想亚哲尔究竟在说什么吧。”
“可是,没有七色的天株啊。”蚀烛说。
顾幽点点头,“或许没有,或许有吧。除了死亡之湖,还有哪里生长着天株吗?”
“纠正一下,”炼舞竖起右手食指,“是归灵湖,而不是死亡之湖。什么破神教,起些名字这么难听。”
“那么,除了归灵湖,哪里还有天株?”顾幽依着炼舞,问。
炼舞摇摇头,“只有这里有。”
“那么,我们先去死亡之……”顾幽看着炼舞逼供似的眼神,咳了一声,继续说,“我们去归灵湖看看吧。”在炼舞的眼神威逼下,他故意把“归灵湖”三个字说得好重。
第七十七章
归灵湖上,繁盛的天株拥挤在一起,掩住了湖面。粉红色与白色相互交织渲染的美丽花朵浮在翠绿色的叶瓣上,像是无数的鸟儿,停在绿色的涟漪里等待飞翔。
风从西边的山谷口顺着无禁河水灌进来,拂动着满湖的天株。花朵与叶瓣在风中微微摇摆,哗哗的声音连成一片,仿佛那些粉色的鸟儿震翅腾上了天空。
植物丛中,还有一些已经腐朽的木板,被天株挤压着,裹胁着,围靠着。那些都是棺木的碎片啊。在这里,生命与死亡的交割,被风吹拂着,离离上演。残忍的生存,带着无尽的牵绊,从人类的脑海里漫了过去。
雾气缭绕,永远无法从山谷里褪出。苍茫的薄幕虚掩着生与死的边界,或是凝固化作一团厚厚的云,或是被风拂着肆意游走,像是一个个白色的魂魄。在迷蒙中,寻找归家的方向。
炼舞看着湖面的最西方,脚步不由地缓缓向前挪出。
在那里,在被风驱敢着的雾气里,他看到了一条小舟。小舟被水推移着驶进了平坦的湖面,一个女子的声音传进耳鼓,朦胧不清。
他走了过去。看不清那两个人的面容,却清晰地记得,那个女子美丽的脸,还有发丛中戴着的那朵小花。
“炼舞!”顾幽突然一把将炼舞拉了回来。
两朵天株依然沾在炼舞的鞋尖上,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