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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医生?”我刚刚下床梳洗完毕,申嬷嬷忽掀帷而入,“十四阿哥到了。”
我取过床头小帽戴好:“十八阿哥呢?”
申嬷嬷解释道:“十八阿哥一清早就跟十三阿哥出去了,年医生睡得沉,小主子不准我们叫醒你。”
正说着,我已听见方公公在外面跟十四阿哥答话声气,不由奇怪:方公公是十八阿哥贴身太监,怎么没一起出门?
因前几天刚下过一场雨浸了一些水,又准备着要拔营往北部围场驻扎,十八阿哥帐内摆设少了三分之二,略显空旷,十四阿哥正坐在东首桌旁椅上,见我出来,仰脸朝我笑了一笑不算,还起身走过来。
他不站起也罢,这一走动,我的视线不觉就落到他腰部以下。
梦里的一切实在太真实,在我还没有完全缓过神的情况下当面见到他,很有些消受不起。
我走的慢,十四阿哥走的快,一晃眼功夫,他已在我身前立定,不由分说一手贴上我额头试了试:“怎么脸通红的?到底还是受寒了?”
我嗫嚅半日,只道:“奴才无恙,劳十四爷费心,奴才惶恐。”
宫廷常用句型一百句我已经会得翻来覆去用,十四阿哥却不爱听,放下手,语气冷了一冷:“老十八跟十三阿哥上哪儿疯去了?我找了一圈都没找着,你一定知道,你带我去。”
我瞄瞄方公公和申嬷嬷,两个都缩着脖子,一个是公乌龟,一个是母乌龟,其他小的,更不用说。
既然找不见,十八阿哥一定是引着十三阿哥到上次策凌、我和他发现的那个小峡谷去了, 别人不说,方公公是知道的,如何噤若寒蝉?他没腿吗?不会带十四阿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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罢了,罢了,自打十八阿哥御花园溺水事件发生,身边换了这一批服侍人,个个都长了三只眼,这次出京一路瞧我越来越受重用,早就达成不成文规矩:背黑锅他们不上,送死我来。
十四阿哥板起脸来,不比四阿哥好到哪儿去,谁敢问他找十八阿哥干嘛,策凌和纯悫小别重聚,总不见得还去麻烦人家,得,我跑这一趟吧。
“口庶!”我打手应了,十四阿哥正叫人取马,营中忽人乱马嘶,吵成一锅粥似的,我隐隐听得有人叫“十八阿哥出事了!”,也有人喊的是“十三阿哥”,我同十四阿哥对视一眼,先后冲出帐去。
才出帐门,我迎面就撞上人牵过马来,也不管是谁的,抢过马鞭子,翻身上马,直接驱马出营,十四阿哥动手比我只快不慢,紧后策骑跟上。
第三十三章
小峡谷位于哈朗圭围场东南角,群山环绕,山峦重迭,奇峰突兀,台壁交错,雄、险、奇、秀,处处是景,景色迷人,唯道路嫌窄,马队进入围猎不便,因以猎为主,多次巡猎均绕过此处,亦无哨卫驻扎,还是策凌一次陪十八阿哥小解时意外发现此处,平时练习射箭我同着来过几回,甚知趋避。
十四阿哥骑术上佳,我领着他一路狂奔,眼看绕过崖角就到,人未近前,先闻熊声咆哮。
我心中大大一沉,预感竟然成真:前次策凌曾在谷内岩崖裂缝发现了有熊居住过的“地仓”,他从洞口熊堆积起来的土堆和折断树枝痕迹判断出是棕熊。
因冬季食物缺乏,棕熊多是大雪时节开始蹲仓蛰伏,到第二年四月才出仓,现在刚入八月,棕熊虽不及蛰伏结束刚出仓时残狠,可万一碰上,不是好惹的,策凌一经发现,便告诫十八阿哥和我不可再踏足峡谷。
当时我看十八阿哥就答应的勉强,现在可好,终于闹出事来了——他一准是拖着十三阿哥帮他猎熊来了,但以十三阿哥的心智怎可能被他一个小孩子蒙骗?莫非……十三阿哥竟不知厉害关系若此?
虽然我老爸是战争电影爱好者,什么《野战排》、《红一纵队》、《拯救大兵瑞恩》、《红色警戒》等等我跟着看了不少,现代影音技术,只要有好的Hi-Fi器材,还原战争血腥场面不是难事,我本身又是夜半恐怖片狂人,自认心理素质比一班人要强的多,谁知看到眼前景象,第一个感觉是我要发疯了。
先前我所骑的马已经被熊吼吓翻,好在是受过训练的战马,但要不是十四阿哥帮我控住马缰,就险些掀我下马,摔成重伤,我急卸下马鞍上佩刀弓箭,冲到地点定睛一看,所见只比我想象糟糕百倍。
十三阿哥带的侍卫倒了约有四五人,横七竖八、血肉模糊地躺在地上,真死了的还好,受了重伤的就声嘶力竭惨嚎,不知道精神错乱没有。
剩下三个侍卫身上都已带血,正护着十三阿哥及十八阿哥在一只魁梧强壮、身高可比NBA大中锋、像座小山似的棕熊疯狂攻击下且战且退——若非十三阿哥够骠勇,我看他们退不出十步!
而我最关心的十八阿哥背对着我,看不到状况,只见到他手里握着一只沾血的羽箭,步伐倒还稳健。
搏斗的这样激烈,射箭根本无准头可言,这样大只熊,除非毒箭,不然就算射中也难说效果,只怕更激其凶性。
要拿刀砍,我有自知之明,我跳起来砍的或许砍得到熊的大腿,不过前提是它的熊掌没有先拍扁我的头。
哪有人猎熊不带五只以上的猎犬群的,光靠人力搏斗怎么行?
“这头棕熊是护仔的母熊,特别凶狠,你留着把刀就行了,身上别带累赘,任何情况下,紧跟着我,明白吗?”十四阿哥在我身旁高地一面低头装枪,一面急促叮嘱我。
我不晓得他几时连火枪和大号弹药也带出来,大喜过望,依言抛了弓箭,抽刀在手,十四阿哥瞥我一眼:“拿好刀,护着自己行了,别乱舞,不要等下划到我,大家都死定了!”
我退后几步,给十四阿哥让出瞄准位置。
此处山高谷深,大起大落,棕熊发出的怒吼声在山谷间激荡,震人心魄,我真担心会否影响到十四阿哥判断,我见过他的枪法,对他有信心,但机会只得一次,这一枪不中,后援再不及时赶到,在场的就真的要来个同年同月同日同死来了。
十三阿哥混战中仍眼观六路,相信他已看到我和十四阿哥出现在谷口,可奇怪的是他却迟迟不向我们这边退来。
“傻子!”十四阿哥放枪喃喃骂道,“他见到你在这里,不肯把熊引过来!”
十四阿哥不说,我也知道十三阿哥不过来还有防着他的意思,这种紧急状况下,有个走火误伤谁也怪不到谁,十三阿哥已经派人回营向康熙求援,只要还能撑,就断不会冒这个险,他却忘了今儿康熙带着大阿哥同蒙古王公们在布扈图围场专场围猎,连火器营也带去了,一时半刻赶不过来,大营里只八阿哥他们在,真有私心,来了也是一样,就策凌或可指望,却不知为何至今不见动静。
十三阿哥现在或可支持,但这样拖下去迟早见血,何况十八阿哥气力不如大人,不能耐久,这两个阿哥任何一人有一点闪失,我不认为康熙会比棕熊更温柔,因卷袖束好裤管,弃大刀,取两把雪亮匕首分别插入靴筒,大喝一声“照顾好我七舅姥爷”,就直接一跳跳下高地,掩身奔向十三阿哥一群人。
我猜十四阿哥的脸色一定青了,但我的脸色应该也好不到哪去,这是什么他妈的世界,刚作了春梦一觉醒来,却要奔向一只熊。
很冒险,很疯狂,但有的时候,不豁出去这么一下也没别的路好走。
将十八阿哥一把揽在怀里,我觉得上天太厚待我了,他没有受伤,脸上的血是别人溅上的,只是他掉了一只鞋,脚掌被地面荆棘划伤,有了几道流血口子。
而十三阿哥,天知道他见着我出现在他身后时那个表情该怎么表述,总之有一点很明显:他的小宇宙二次爆发了。
我亲眼看到他对棕熊来了个空中二段踢,就是助跑、腾空、左脚蹬击其腹部、转体、右脚揣击其胸部、落地、站稳身形后还又不带喘气、直接给熊臂深切了一刀,额滴神啊,我对十三阿哥的景仰之情简直有如滔滔长江之水、连绵不绝!
他这一发威,手下三名侍卫也被激起神勇,几轮抢攻下,把棕熊连连逼退。
电光火石间,我眼光带到十四阿哥已经在那边高地找好掩体,一边抱着十八阿哥小心移动,一边叫道:“十四阿哥有枪!”
十三阿哥大声喝道:“皇上的火器营已经到了,往谷口退!留出熊的后脑和肋部射击位置!”
我的春梦至少有一样成真了,被一头熊追在屁股后面,还要高高低低不时跨过障碍,我充分领悟到什么是刘翔的气势,然而我跟康熙学到的猎熊铁血法则之一是绝不能把后背暴露给熊,因此跑的甭提多别扭。
跑到十四阿哥埋伏处之前,十三阿哥的三名侍卫已经又牺牲了两个:一个是活活被棕熊扯脱半边臂膀,大出血惨叫跌倒,棕熊闻一闻他,一舔、一坐,将他弄死;另一个却是为了保护我抱着的十八阿哥被棕熊一掌拍中天灵盖,眼珠子激飞而出半里。
就在我终于脚下一绊,不支向后摔倒的同时,听到了一声枪响。
我把伏在我身上的十八阿哥小脑袋牢牢按在自己胸前,不许他看到这血腥阿鼻场面。
十四阿哥呼喝一声,抛枪从高地跳下,擎刀与十三阿哥合力围斗后脑炸伤几乎被轰掉半边脸的母棕熊,而仅余的那名侍卫则护在我和十八阿哥身旁。
我的腰被地石突起咯到,十八阿哥又不轻,两下重量一夹,痛的半死,挣扎着爬起身来,才觉手脚都在发抖,一颗心随时会从胸腔里跳出来,又得咽回去。
十八阿哥手中的血箭早丢了,他胆子倒大,搂着我脖子,眼珠子滴溜溜转得快的很:“小年子,皇阿玛的火器营在哪?怎么只见十四阿哥一个帮忙?”
我苦笑,还未及答话,十八阿哥的脸色忽然变了,对着我身后张张嘴,硬是说不出话来。
我的耳朵被刚才一枪震到,还在嗡嗡作响,听不出身后什么动静,忽然想起十四阿哥说这是只护仔的母棕熊,心里骤的一紧:它的仔呢?
最后那名侍卫原本在观察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战况,此时突然转过身来,猛的跳起,举刀向我身后斩下。
我抱紧十八阿哥顺势往前一冲,打了个滚,回身面对,目光所及,果然是一只头宽顶圆、颈下有月牙形白斑、前脚比后脚长的棕色仔熊。
棕熊是熊科最大的动物,这只仔熊虽然没它妈那么肥,目测一百五十公斤是少不了的。
那名侍卫已是强弩之末,一击不中,被仔熊狠狠一掌劈倒、张嘴猛啃,连衣带皮肉扯下一大块,男子凄冽惨叫声中,母棕熊和仔熊先后长吼呼应。
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都意识到我们这边突发危险,但母熊不顾一切地嚎叫着向他们疯狂扑击,他们不得脱身。
一时间,十三阿哥大叫:“小莹子,别乱跑!”
而十四阿哥则把辫子盘顶,咬牙同他暴风骤雨般猛砍母熊,只求速战速决。
熊瞎子视力不好,但嗅觉、听觉都是绝佳,就算不动,我和十八阿哥所处方位也瞒不过它,何况这只仔熊已经受了惊恐、激怒,它一扑,我就是第二个侍卫。
然而我忽然想起熊最怕声响,听两个阿哥那边战况,横竖没法来救。
救十八阿哥是道理,为十八阿哥丧命就没有搞头了,靠人不如靠己,我铁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