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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一眼,只这一眼,便就是一眼千年,冬晨早滴一相逢,便胜却了无数的言语,这样真实的人,出现在他的面前,还是那样的容貌,还是那样的神态。
这一切,他怎么也是看不够的啊。
殇若现在姓晋名若殇,晋若殇,不就是既然是殇,不如忘却吧。即墨予漓好像有一些明白菩萨此番的意思了。
他不觉得一笑,菩萨,果然是世外高人。
☆、第二十二章 刹那间的光华
刚踏进来了的殇若,不,此刻应该唤作是晋若殇,眼神淡淡的,显然对这个新来的四席先生不抱任何希望,她已经知道,往往她自身带着的希望越大,那么,随之而来的失望,便就是越大。
往些年不都是如此么,长得秀美有什么用,一个不会说话的哑巴,换作是她去教习,可能都教习不下来,面对她,还不如面对一根木头来得更加容易一些。
在她陷进自我思绪里头的时候,一道清明的声线穿了进来,就像是在那压弯了梅花树枝的白雪上闪进来的一寸阳光,那一刹那间的光华,竟然让她有些平淡的心微微荡开了波澜,这样的感触,是莫名的,但是却带着丝丝的熟悉。
阿漓。他是叫做这个名字么?怎么会有人叫这样的名字,没有姓氏,没有多余的字迹,只有这两个含在贝齿间无法吐出来的轻柔。
她将目光往上移,只觉得身侧泛着丝微柔和的气流,晋若殇的周身上下如浸在了温暖的热水之中,任凭外头已经是数九寒冬,都丝毫觉察不到冷意。
拢在粉红色小衣里头的手指轻轻一动,有一些感觉她没有抓住,只觉得而对这样的一个人,她没来由的放下了心下那屯积已经的悲哀,和彷徨。
只见得即墨予漓微微一笑,整个俊雅的脸慢慢现出了轮廓,一下子阴沉寒冷的大殿上头亮堂了起来,他之所以要用阿漓这两个字,只是因为他在等。
等她喊出他的名讳。
等她在思维回暖之时,能够唤他作即墨予漓。
抑或者是数久都没有再听过的那两个字。
还没有等着晋若殇回得神来,外头就有一道尖细的嗓音传了进来,甚至她还没有听得清楚,就有人拿着一道明黄色的符文踏进了殿内。
在这个即将拥有西席先生的节骨眼上头,平白穿插进了仿如是九天下来的空洞之音,砸得人的头皮发麻。
而那一字一句官家文书之言,更使得晋若殇的心下惊疑不定,南晋开战,君上便就想起了这个平时十分忌惮的父亲,而最后那一句待得父亲南征归来,她便要入宫为妃,那妃位,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贵妃。
她怎么听都像是在讽刺,君上过河拆桥已经不是一两次了,裁消兵权,软禁,已经成了家常便饭,而这一次,要她入宫如妃,不就是为了多一个质子在手,以防父亲有任何逾矩的动作。
这个贵妃位,不过是一个牢笼罢了,而且这个牢笼外头,是一片的刀光,只要她的家里有一点风吹草动,那血溅三步的,便就是她,晋若殇。
“晋国公,接旨吧。”
大齐护国公晋祈身形微微摇晃了一下,端端正正地叩了头首,大呼了一句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晋若殇若的眼波里头是寒冰之刃,她的头埋得很低,能够瞧到自己身上那粉红衣衫上的一朵盛开红梅,红梅开得极其的艳丽,却透出了血一般的颜色。
她的眼波扫到了白色布靴的脚尖,晋若殇浑身一惊,宫侍前来宣旨,便是代表君王来宣读圣谕,在场之上,务必要尽数叩拜,而他,此刻还端坐在一旁的木头椅子上,宣旨的宫侍竟然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若不是离他最近,她压根不会怀疑,这只是一个四席先生,但现在,只怕他的身份是有待考量了。
即墨予漓坐于一旁,身上的淡淡白晕还没有完全褪去,所以那凡尘宣旨的宫侍瞧不到他的存在,让他这个堂堂的幽冥阎君给一个凡人的宫侍跪下参拜,他认为那凡人只怕会折掉一些阳寿。
他浓密的剑眉微微挑了一些,这一道圣旨不外乎是一道催命符,这位齐国护国公,只怕已经是对当今的君上心寒了去,心死之人再去上战场,只怕,败的会很快。
淡红色的薄唇吐了一道银白的气息,含着无奈的意味,生死薄上明确的记载了齐护国公晋祈,于天元二年春,卒于南征沙场。
而现在,正是天元正年的冬至。
不过,最后那一句册封为贵妃可让他觉得有点啼笑皆非了,他的爱徒可是天界的东华帝君之女,司鬼狱幽冥鬼使之职,给一介凡人的君上做质子,当真是让他差点跳脚。文人小说下载
那宣旨的宫侍踏出了殿门之外,晋祈面上的十分的不好看,但当着即墨予漓的面不好发作,但那几不可闻的冷哼,可是显示出他现在是怒到了极致。
“若儿,还是爹对不起你啊,不能言说已经是一大悲哀,而如今……君上薄情,可真是叫当臣下的寒了心,本侯精忠报国,却落到如此的下场,一将功成万骨枯,天道如此,天道如此啊。”
晋若殇的面色有一瞬间的惨白,父亲,父亲这一次出去,只怕是凶多吉少,她可是已经瞧出了父亲眼瞳里头的慈爱之色,现下这样的一幕,只怕是父亲宁愿战死,也不愿意看到她受上一点的伤。
而现在的她,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恨啊,恨自己是一介女流之辈,恨自己这个嗓子,发出去一点的声音来。
她走上前去,拉起了晋国公的袖口,现在,她唯一能够做的,就是这样默默地扯着父亲的袖子,给予父亲一点温暖的力量。
这一幕落进了即墨予漓的墨色眼瞳里,他叹了一口气,转身跨出了殿门外头,就将这最后的温馨留给她和晋国公吧。
白色的衣衫在殿槛上头荡开清影,冬至的雪落满了整个庭院,几株枯木被雪压弯了身形,这一刻的阳光,让人感觉到了一股寒冷之意,即墨予漓踏在了那雪地上头,身上没有沾上一丝的雪花。
他眼望天空,远上天界的东华帝君,爱女心切,其实一点也不压于这位尘凡的晋国公,菩萨这一番行事,也算是昭然若揭了。
呼,凡尘的冬至,还是这样的冷啊,数百年前也是这样的光景,白雪落下之际,是一道秀美的身影立在其间,那一刹那,无限光华,让他再也无法移开得去眼。
正想着,只见那清俊的面容之上勾起了一抹笑意,他之前未朝那宫侍行礼,跪在脚边的阿若只怕是已经在怀疑他的身份了,那又是什么关系呢,他本来就没有想过要将自己的身份隐瞒于他。
只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菩萨说过,只有灵魂离体之时,阿若的魂魄才会尽数修复妥当。
而现在,她来找他,意义是这么的明显。阿若啊,永远是这么的善良,善良得让他的心微微生疼。
只见那柔软的身子跪在他的脚边,浅粉红的棉布衫衣在白雪里头,格外的秀丽绝丽,阳春白雪只这一抹俏丽动人心,魄人魂。
“你起来吧。”他叹了一口气,就有寒气包裹的白色气息从他的唇线边荡开,这一件事,必不是他能够插手的。父君的一句,难道想要害死她么?让他硬生生的只能远观,而不敢插上一丝一毫的手。
晋若殇没有动,只见白玉的手指伸了出来,在白雪上头散开了漂亮的印花小楷,她写,“先生,还望能够救救家父。”
救?他要如何救,更改生死文册于天地不容,于尘凡不公,让他怎么去救,他闭了闭眼,“这一件事,我,帮不了你。”
天知道他说这几个字用了多大的力气,阿若对于他来说,从来有乱他心绪的本事,而面前的这个人又是刚刚经历了魂魄尽毁的刑罚。
“家父戎马半生,不应有这样的下场。”她的指尖已经微微开始发凉,而这一股凉意让她冷得生疼,父亲官居护国公,为齐国立下了赫赫战功,为君上忠心耿耿,如今却沦到了这样的下场,怎么能不令她心下生疼。
这样一来,要怎么面对母亲,要怎么去面对这样让她觉得无力的结果,朝臣皆道父亲功高,可是又有多少人明白,在功高的背后,是堆成了山的白骨,是一片永远没有办法抹掉的鲜血。
“这是天意命数,皆皆难为啊。”即墨予漓看着跪在她面前的殇若,那盈盈的眼瞳里头,是一弯平静的波纹,但他能够清楚地看到那波纹里头荡着的悲哀。
“为何会这样,天意命数就是这么的不公么?精忠报国竟然要落到如此,这世道当真是混乱无常。”字字珠矶,而划在雪上的手指飞快的书写,那力道可是在盛怒之下才能够写得出来的,她不能喊,唯有这样将一腔的愤恨尽洒在雪地之上。
即墨予漓蹲下身子,那微红的指尖在他的眼底沁出了血,如着雪一般色彩的玉指正急笔地飞书,他怎么会不明白她的心里,这般感叹天地不公的性子,一点也没有变化,是,老天对谁都是公平的,唯独除了他的阿若。
他伸出手来,将还在急笔的指尖握到了掌心里头,那触手可及的冰冷疼得他心如刀绞,这般旁观者的身份,当真是惨白无力啊。
☆、第二十三章 四席先生
洒在白雪上的字迹因这个握指的动作,而戛然而止,晋若殇抬起眼眸,波澜不动的眼波里头,却含上了眼泪。
“想必你已经猜出了我的身份,不过,凡尘之事,在下插不了手。唯一能够做的,就是你的四席先生。”
皑皑白雪,是秋意留下来的悲哀,天地万物原是那般清秀如春,哪奈何天意这样安排决断,身为幽冥阎君,他也无能为力。
晋若殇抬起眼眸,将目光尽放在了面前白衣男子身子,他的身上带着的是柔和的色彩,在她的感觉里头,这个人,对她会很好。
她其实并没有猜出他的身份,只是在怀疑,但这个白衣男子却并没有将之隐瞒,求他,不过因为这是在她看来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但这一根稻草,却没能带给她希望。
水眸眨了眨,望向她面前的这个男子,现在细细看他,清俊无比的脸上,却是一片的温暖,唉,还是没有办法吗,难道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父亲这样丧命于战场么?她自问自己做不出来这等忘恩负义的事。
现在要怎么办呢?
她的肩膀紧了一紧,是阿漓在唤她,男女授受不亲,但在此刻看来,却是这般的相处融洽,以至于让她不想要离开。
“怎么会不知道你的想法呢,只是这一次,宿命如此,无法更改。你现在唯一能够做的,就是陪你父亲最后的这一段时间。”
最后的时间,是啊,凡尘尚短,阿若,你可能看透有一些人,即使是恨之如骨,也是为着因爱而生恨,有一些人,终究是具有血统关系的,这是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改变而去的。
晋若殇的眼眸里头升起了冰一般的颜色,要入宫为妃么,只要父亲能够回来,即便是入那暗不见底的后宫,她也是愿意的啊。
“若儿,若儿。”远处传过来一道急促的妇人声线,看那个样子,倒是与着阿若有几分的相似,想必,这位妇人,应该就是阿若在尘凡的娘亲。
即墨予漓站起身来,总归这是凡尘之地,阿若也还尚在闺阁中,与他这般于礼不合适,他退后了两步,将地方挪了出来。
妇人一见着晋若殇的面,那眼瞳里的清泪刷刷的就往下掉,如梨花带雨一般,“事情为娘的已经知晓了。君王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个道理你要明白。其实你说不说,娘都已经知道,你想要入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