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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眼瞪小眼,还是萧侯率先按耐不住,长叹口气,眼里浮起欣慰之色道:“伯尘果真是人中真龙,一夜之间便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这等手段连老夫都揣摩不出。”
萧侯在赌,赌安伯尘能化险为夷,否则他后续棋子即便下了,也毫无作用。见着安伯尘从容脱险他自然欣慰,可左思右想也猜不到他如何做到,这也是因为萧侯没能进入京伊府,否则以他的眼力或多或少也能看出些许端倪。总之,他愈发笃定安伯尘便是他所要找的人,日后继承他的抱负,祸乱诸侯世家。
“萧老过誉了。”
挠了挠头,安伯尘涩涩一笑,转尔压低声音道:“不知那厉家。。。。。。”
闻言,萧侯目露精光,看向安伯尘愈发的神采奕奕:“好一个安士子,连老夫的布置也猜到。伯尘让厉霖自食其果,厉家定不会善罢甘休,老夫昨夜一番布置少不得打他们个措手不及,难以旁顾。”
昨夜萧侯只作了两件事,一件是大肆渲染安伯尘的“罪状”,传遍琉京,恶名昭彰。捧得越高摔得越狠,反之亦然,只要安伯尘能化险为夷,洗清罪状,他自然会博取包括琉君在内所有人的同情,这样一来短时间内再无人敢动他。至于第二件事,则是针对厉家,后半夜萧侯带着珠宝钱财走访数位御史大夫府邸,献上这些年搜罗所得的厉家种种不端之举。当了这么多年的墨云楼管家,萧侯算得上是除离公子之外唯一一个隐于草莽却手眼通天之人,献上的那些罪状看得御史们头皮发麻,冷汗连连。
虽只有罪名毫无证据,可并不打紧,在大匡诸国的监察体系中,御史总是扮演这等吃力不讨好的角色。只要有罪名,便可先行上报君王,即是所谓的“风闻奏事”,一旦上奏,则会做成堂报张贴于各部公墙,也算是光明正大的打小报告,极容易得罪人。
御史铮铮铁骨,可也不想轻易得罪厉家,只除非厉家犯下众怒,失了王眷。因此,萧侯这一手想要成功,也需依赖安伯尘今日能够成功,若是不成,那些御史也不敢上书琉君,两边不讨好。
听得萧侯所言,安伯尘若有所思,半晌,忽然蹦出一句令萧侯瞠目结舌的话来。
“萧老,何不如趁此机会将厉家连根拔起?”
“这。。。。。。”
惊讶的看向安伯尘,萧侯怎么也没想到,一副人畜无害模样的安伯尘忽然间变得如此心狠手辣起来,他也曾想将安伯尘培养成那等无情无义的大枭,可改变一个人的性情难比登天,需要时间和经历,若无那年刻骨铭心的变故,他萧侯也不可能成为险些颠覆陈国的枭雄。
萧侯自然不知安伯尘之所以说出这番话,并非因为一下变了性子。对于厉家安伯尘固然厌恨,可此前却从未想过将厉家人斩尽杀绝,他之所以这么做,却有两个原因。今日会审翻手为云,让厉霖自食其果,厉家家主仇恨的目光安伯尘如何察觉不到,心知即便今日能逃过一劫,可时日长了厉家定会不惜全力对自己下杀手,为了小命他也得心狠这一回。其二则是琉君,他知道自己见过王馨儿,知道王家罚金失宠之事,罚三金只是失去王眷,以此类推,罚十金则远远不是失去王眷这么简单。更何况,琉君将那十两罚金赐给安伯尘,弦外之音很明显——
本王欲除厉家,若你能为本王解忧,本王便允你日后的厉家。
在京伊府内,也只有安伯尘才能听懂琉君的心意,却也是一个考验,若是安伯尘能扳倒厉家,自然成功进入琉君法眼,若是不能,日后厉家为难起安伯尘来,琉君自高坐金銮,不管不顾。
安伯尘只是一落难士子,哪有这么大本领,可今日之变却让李鈺看到了“藏”于他背后的高人。既是考验安伯尘,也是验证自己的猜想,却又把安伯尘将死,为了自己的小命不得不出手,将他和无邪居士的关系暴露在琉君眼下。
要么隐忍不发,要么一出手便毫无破绽,这便是帝王之术,李鈺的手段。
幸好他怎么也不会猜到安伯尘自己便是那位高人,顶多猜到安伯尘和无邪居士有些许关系,可即便猜到,琉君也不会对外人言,倒也让安伯尘稍微放心。
隐约中,安伯尘只觉得琉君这番暗授机宜更像是两人间的合作,琉君不方便亲自出手,于是软硬兼施请安伯尘相助。可他隐忍了这么久,为何突然发难?这一发难,便是对准了琉京乃至琉国有数的大世家。究竟发生了什么,又或者生出了怎样的契机,才使得琉君有此一招?
摇了摇头,安伯尘看不明,想不通,也懒得去费脑子。琉君有什么打算与安伯尘又有何干,从始至终,安伯尘也只是想保全性命,假以时日从容走出琉京罢了。
即便如今的他隐隐拥有同左、离相抗,得琉君另眼相待的力量,他也未曾改变过心底深处那个简简单单的愿望。
————
(大匡的文武官体制仿汉,监察体制仿明宋,政法待定。。。历史发烧友勿深究。。。)
第一百二十四章 风波又起
萧侯老奸巨猾,手段高超,托他策划“除厉”之计,安伯尘自然放心。
带上李小官和无华、张布施前往依云客栈,一场压惊酒从下午直喝到晚上,有着一帮狐朋狗友相伴,安伯尘不觉多喝了几杯,回到墨云楼已是酩酊大醉。李小官自回铺子,潜意识里他对墨云楼有种说不清的畏惧,即便如今的墨云楼归安娃子所有,他也很少留宿。
秋风高疾,安伯尘步履蹒跚,跌跌撞撞的走进藏玉厅,看了眼空荡荡的床榻,眸中浮起一丝黯然,下一刻扑通一声摔倒于榻,呼呼大睡起来。
今晚的安伯尘只想睡个好觉,却不知随着他从容不迫的走出京伊府,又一波暗流蠢蠢欲动,所涉之地,何止区区七十里琉京。
风卷珠帘,珠帘后,香榻旖旎,云雨罢了一身媚骨的吴国女终于熬不住,熟睡过去。玉指划过王馨儿凹凸有致的胴*体,好似抚摸宠物般温柔,可那只手的主人却一脸茫然。
公主倾国颜,裙下万千众,可她却一瓢不取,不知从何时起,渐渐沉溺于征服世上佳人奇女子的快感中,或许那年从上京回转后,她便已经将自己当作了男儿身。虽披不上金盔铁甲,提不起长枪斧钺,可杀人征战,又何需兵刀。
披上大氅,卷起袖筒,璃珠坐于案前亲自磨墨,随后取出一纸一笔,认真的写着什么。
写罢,吹干墨渍,璃珠将信函用蜡封好,犹豫片刻,还是祭出了崖山飞鸦符。手捏印法,璃珠喃喃念咒,少时火鸦飞出,叼着信函越出高阁,飞过高高的宫墙,飞离琉京城墙,向北而去。
翻了个身,王馨儿睁开双眼,眸中闪过一丝好奇。可下一刻,娇躯猛地一颤,那声低唤被她按捺在嗓子眼,快*感袭来,神色迷离,如潮红晕绽满双颊。
。。。。。。
依云客栈三楼,张布施盘坐榻上,眉宇间荡开丝丝黑烟,仿佛黑蛛吐丝,密密麻麻,连绵不绝。
无论在关中还是关西,亦或在这琉京,他都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久而久之,身边的人习以为常,他自己也慢慢习惯,仿佛没那点苦愁,他就不是张布施。十七岁的少年人,就算家道中落后飘零世间,经历了同龄人没有的坎坷磨难,可如今守得云开见月明,他也不至于如此。
谁也不知道,就连他的恩师那位赵皇叔也未曾发觉,张布施之所以终日愁眉苦脸,却因为在他额心中藏着两把刀。这两把刀连着眉毛,通达心意,只要张布施心生反感抑或恼怒,那两柄刀便会绞成一团,连带着他的眉毛也蜷缩如虫。疼倒是不疼,只不过甚是寒碜,本来好端端一张面庞却因此变得少年老成的模样,每每夜深人静总会令他烦恼不已,越烦恼则越苦愁。
至于这两把刀的来历却因儿时那场荒诞离奇的奇遇,虽让张布施愁容满面,可张布施能够走到今日,眉毛下的两把刀功不可没。
看向面前的白纸,张布施又皱起眉头,手中的笔提起又放下,踟躇犹豫着。
来到琉京一月有余,那件事也终于有了眉目,这偏居江南的琉京比想象中还要复杂许多。有蛇妖,有秘术大家,还有一个擅长入梦之术的无邪居士,张布施几乎可以肯定,那无邪居士便是师父怀疑的神师。然而,隐约中张布施只感觉那无邪居士和安伯尘似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如若不然,一个墨云楼的小仆僮又怎能在短短一个月里崛起于琉京?
可两人之间的关系又不似师徒,否则安伯尘的修为也不会连地品都没,至少张布施从未听说过,有哪个神师传人修为不足地品。
如若将安伯尘也写入密报中,让那位无邪居士知道后,会不会惹恼了他?到那时候,安兄弟。。。。。。
愁眉苦脸的看向窗外,七层墨云傲立琉京,那个自己新结交的少年此时定已呼呼大睡了,张布施神色复杂,摇了摇头,最终还是提起笔。
说到底,因为儿时的经历,张布施还算是个理性的人,成为中都神师传人后,他都是令行禁止,从未违背过师父的心意。三位天生无底洞师兄师姐自然亲近,而他则貌合神离,平日里除了修炼、出任务外,几乎从不和人来往。在琉京遇到无花和尚,虽然很是讨厌,却让张布施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而安伯尘更是个羞涩拘谨的少年,却总感觉他似乎隐瞒着什么,可他偏偏又不怎么会瞒人,每每三人在一起时,张布施表面上不动声色或是愁眉苦脸,暗地里总觉好笑。
笔落白纸,张布施工工整整的书写着:“师尊在上,琉京确有一神秘高人,世家子称之无邪居士,来历不明,有术能入梦,疑似神师,暂无传人。除此以外,还有一蛇妖,一秘术大家。徒欲暂留于琉,查明原委。。。。。。”
书罢,张布施将信封好,双眉间流转出一缕黑烟,裹住书信,转眼化作黑风携着书信向北飞去。
揉了揉背,张布施刚准备睡去,就听隔间传来乒乒乓乓的声响,紧接着又是一声怒吼。嘴角泛起苦笑,张布施摇了摇头和衣躺下,心中暗道,定是无华去招惹了那对来历神秘的年轻男女。下午喝酒时,李小官便和安伯尘提起那少女,当场让安伯尘闹了个大红脸,无花和尚却道那两人是情人,和李小官一阵争执,各不退让,在安伯尘的劝解下才悻悻罢了。无华打定主意要探个究竟,刚才估摸着是偷听人家墙角时被发现了,那少女虽然孱弱,可张布施隐隐能察觉到在她身上有一种古怪的气息,而那个天生白目的少年修为高强,即便自己使出全力,恐怕也只能和他战个平手。
这琉京的日子也算有趣,轻松自在,不像在中都时候每天都要枕戈而眠,战战兢兢的应对第二天的烦人事。。。。。。等回去后,或许也很难忘记。
脸上很难得地露出一丝笑意,张布施翻了个身,闭上双目。
他能睡得着,却有一人直到子时过了依旧未合上眼。
夜雨连绵,噼里啪啦的击打在窗棂上,扰人清梦,却也不知道过多久才能止住。
少女披着大氅,点上红鱼灯,从暗格里抽出一只竹绿色的木盒。
这木盒是司马槿回返后命手下斥候秘密打造,被她藏于暗格中,每日午夜自有训练有素的飞鼠叼来密报放入暗格。直到今日也只有区区三页纸,可每到子夜,司马槿总会点上灯烛,静静的阅读信函。
才两三天的功夫便养成了这个习惯,或许因为从琉京带回的太多,难以忘怀,司马槿虽然苦恼自己为何还那么关心他,却也不敢深想,难得能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