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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然却坚定地摇头:“规矩如此,即便用不着,封在桂花树下,等长生娶妻时拿出来,也是陈年老窖。”
宜悠见他如此体贴,唇边的笑意更浓:“那便都依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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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然这一来一回,便又得许久。
宜悠继续理着账册,穆家只穆然、穆宇兄弟二人,花销再简单不过。以她卖包子算账的经验,很快就扒拉出个大概。
整个穆家最大的开支,便是支给大伯的那笔开支,其余穆宇买点年糕、穆然偶尔给同僚付会酒钱,纯粹是蚊子腿。以穆然如今的俸禄,加上隐形收入,再把采购之事把控在自己手中,她这日子绝对的收入多开至少。
总之算起来就俩字:好过。
日子又宽裕了些,她当然高兴,可也没有特别高兴。这半年她算是看明白,如今时局稳定,只要是自由身,不管士农工商,踏实肯干日子都会不错。
提笔在旁边白纸上写两下,一下掐断穆家大伯的财路,还得让人说不出什么,她得好好想想。
从体力劳动贸然转为脑力劳动的宜悠还稍稍有些不适应,不过此刻她正在努力的融入一个官家夫人的身份。
想了会毫无头绪,窗外传来穆宇清脆的数数声,她抬眼望去,端午、端阳抻开用来套马的麻绳,一人扯着一端,给穆宇跳大绳。穆宇身子灵活,这一会已经到了一百。
仔细听下去,一直到二百他没有丝毫差错。若是换做往常,他只能数到一百。
托着腮,她若有所思。长生静不下心思去学,若是能让他玩着学,倒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边想着她也走进西边厨房,明日回门,总要带些饼子。一般此物都是由公婆准备,但她没公婆,穆家人自从成亲当日见到穆然强硬的态度后,这两天就没露过面。无人帮衬,她只能自己动手。
和着面穆宇进来一趟,帮她生气了火。宜悠刚想让他出去歇着,穆然就进来。
他手上沾着点鸡毛,想来吃刚放下鸡。
“你放下,还是我来。”
宜悠摇头:“穆大哥,这东西对我来说不费劲。”
穆然已经习惯了她四下无人时软软的喊他“夫君”,在外面就是寻常的“穆大哥”。抚去她鼻尖上的面,他颇有些不好意思:“都是我,也没人帮衬着你。”
宜悠心说,比起每日被一大堆长辈管束,早起给公婆请安,而后跟在婆婆身后立规矩,她更喜欢如今干点不轻不重的活,一整日自由自在。
不过这话她只能埋在心里,即便穆然爹娘已逝去,不代表他对穆家的感情全数抹杀。
“这活计又不累,这样,我包出来你烤如何?”
两人就这般忙着,到准备妥帖时,已经是晚膳的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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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天黑进卧房,宜悠拿出另一只荷包:“下午我理着账册想了想,穆大哥如今是官身,身上总不能少了银子。”
穆然接过来,抽出里面的银票。四海钱庄发行,面额是五十两纹银。这些银钱,够一大家子过上几年,着实不是一笔小数目。
穆然将银票退回去:“这还是算了,县衙那帮小子可不是善茬。他们瞧见银票,定要起哄去立春苑。”
“立春苑?”
“就是下坊那边的……”
宜悠脸黑得像锅底:“你去过?”
穆然也反应过来不对劲:“我只是去喝酒,并未……”
“到那地方,谁信你只是喝酒。即便喝,大多数人也是喝花酒。”
边说着她想起昨晚穆然那层出不穷的花样,原想着他是个好的,没想到竟然还是过不了“色”这一关。
“宝贝,我真没……我发誓!”
一时间宜悠哪肯信他:“你过来,说说你都见过哪些个姑娘。”
穆然却不想瞒着她:“花娘都站在楼下,我自是能见着,不过却报不上名号。宝贝,你别气。”
宜悠能不气么?她简直要气炸了!
“枉我还跟你好好商量,你想要孩子,直接让那花娘去生便是。不行,不能这么便宜你,银票还我,明日我就拿去盘下商铺。”
“我都给你。”
穆然急得团团转,他已经说了实话。再说县衙里那帮子人谈事,哪个不是去花楼。他已经很克制,从来都是只喝酒。
宜悠将银票揣到怀中:“我道你怎会去买芳华斋的油膏和香粉,指不定哪个花娘教的。”
“没……那是在京城时将军夫人给的。她说我们这群糙汉子,总得有些能拿出手的东西,去哄姑娘家欢心。”
宜悠是个暴脾气,她那脾气就像夏日的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这会理智回笼,她问道:“当初给了几盒?”
“就五盒,两盒给了娘,剩下两盒咱们卧房一盒,穆宇那边一盒。”
“还有一盒送谁了?”
“剩下的一盒便是那茉莉香……”
“茉莉香?哦……”宜悠总算想起来,是她早上包起来放在箱笼里的。
看来这会着实是她误会,可让她再拉下脸去温言软语,她还真有些做不到。背过身子,她将被子团在怀中,瓮声瓮气的说道:“我知道了,时候不早我先歇息。”
“哎,我打水洗下,马上就睡。”
穆然吹熄了灯,不多时,院内传来井水的声音。水声停歇,卧房门打开,隔了一会穆然爬上炕,牢牢的守住自己那边。
“宝贝,你还在生气?”
黑夜中宜悠只觉他口中的温热透过两人中间半壁距离传到这边,刚洗完冷水澡,却不带一丝冷气,他定是将自己烤热了才进来。
“以后你还去不去?”
穆然皱眉,他当然明白小媳妇很排斥立春苑。
“我自是不愿去,可有些时候,我却不得不去。”
宜悠也明白,穆然又不是皇帝老儿,全天下都得迁就他。有些时候,比如上峰来喊,他就不得不去。她理解,可不代表她能接受新婚两日的夫婿日后要常出入花楼。
“那你去吧,不用理我。”
穆然将心比心,若是小媳妇每日去小guan馆,即便只是单纯的喝酒,他会作何反应?
那时他一定会亲自把她绑回来,缩在炕上,让她给他生十个八个的孩子,而后儿孙闹着,她再也没精力去想其它。
“我不去了。”
宜悠咕噜一下转过身:“你不去?”
“恩,日后我再也不入立春苑这等风月之地。”
他没像别人那样打马虎眼,一边说着不入立春苑,改天又去一红院。他是说,日后再不踏入所有的风月之地。
“若是别人,比如说知州大人喊你,那可如何是好?”
穆然皱皱眉:“那就照实说,我就说我家教严。”
那多没面子!撇撇嘴,宜悠觉的自己真是矫情。方才怕他去,现在又怕他不去。见他深以为然,她不禁更是着急。
“这么说不行,咱们得想个别的缘由。让我想想……”
穆然撑着胳膊,看着小媳妇那发愁的脸。即便她反复无常,他也明白,这一切都是因为她重视他。既舍不得他离开,又怕他丢了颜面。可他心里却明镜似得:比起小媳妇,颜面算个屁。
“就这样!”
宜悠眼睛发亮:“夫君就说,你对香粉过敏,我再打扮的素净些,不涂脂抹粉。”
“可是我先前……”穆然不敢再说下去,他怕又点炸火药桶。
“今时不同往日,哪有人事一成不变的。咱们来场假戏真做,你闻到香粉味,便浑身起疙瘩,如何?”
“这疙瘩怎么起?”
宜悠笑得轻松:“看我的。”
说完她趿拉上鞋子,点燃油灯,拿起妆奁上的眉笔深深浅浅的画几下,再凃点粉黛和胭脂。
“夫君且瞧。”
穆然抬眼,原本水灵灵的小媳妇如今左脸上满是疙瘩。那模样,倒是与生水痘有几分相似。比照着光滑的右半边,那左半边更是格外突出。
“你不是说那粉黛伤皮肤,快些擦掉。”
宜悠吐吐舌头,穆然分明是嫌她丑,还非要扯那冠冕堂皇的大旗。这么老实的一个人,对上她脑子转这般快,显然是真对她上了心。
就着他端过来的热水擦把脸,三两下就干干净净。做姨娘的,装病是必备技能。自重生后,除却躲过与人做丫鬟那会,这还是她第二次化妆。这会她倒是庆幸,自己学了这么一手。
待到小媳妇面容恢复,穆然舒一口气将她抱到炕上,两人裹在一条被子里。
“就依你,不早了,睡吧。”
宜悠没再躲,见他没有要折腾的意思,她也靠近点,贴着温暖的胸膛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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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朝回门,宜悠起了个大早。望着窗外蒙蒙亮的天色,听着院中兄弟俩可以放低声的说话,她欲哭无泪。
出嫁前李氏曾教过她,新媳妇要勤快点,尤其是头半年,装也要装出个样子。可她嫁过来两日的做派,怎么都跟勤快不搭边。
穆然端着热水进来时,就看见媳妇哭丧着脸坐在炕上。
“可是身子不适?来洗把脸。”
洗净布巾,他干脆小心的在她脸上抹着。宜悠机械性的接过来,心中的懊悔又添了一条:她连洗脸都不再自己动手。
“夫君,我是不是太过惫懒?”
穆然胸膛中发出愉悦的低笑:“那是自然。”
宜悠拿布巾捂着脸:“不行,我得下去做早饭。”
穆然拨弄下她乱糟糟的头发,只觉面前的小媳妇像云岭村那只团线球的小花猫,无一处不让人怜爱。
“我看你这惫懒的模样更好,家里事本就不多,若你太能干,要为夫还有何用?男儿大丈夫,本该多承担些。”
宜悠顺着他的话想下去:嫁汉嫁汉,穿衣吃饭,穆然说得有理。
“也是。”
待穆然端着盆下去后,她才寻思过来。她不用全做,可不代表她一点都不做,整日划两笔账册混日子啊!越往下想她越是懊恼,成婚才三日,她便被穆然轻轻松松的绕进去。
似乎,她越来越蠢笨了?
捂住脑袋,方才编差不多的发髻全数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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懊恼了好半日,五人齐齐往沈家走去。临到家门口,她突然想起另外一件事。
若是李氏知道她这般惫懒,会不会恨铁不成钢的教训她一番?想起李氏教训人的场面,她有些不寒而栗。
“怎么不走了?”
“穆大哥,我……算了,我去敲门。”
还没等她走上前,中门已是大开。刘妈妈见到他们忙露出笑容:“我就说,小姐和姑爷今日肯定早来。这不早敞门,正好赶得巧。”
李氏闻讯从门外出来,眼睛盯着宜悠,似乎要把她看出个窟窿。天知道这两日她有多想闺女,虽然两家离得近,可碍于规矩她没法过去。
“娘,我回来了。”
“快进来,外面凉。”
听到解放信号,一旁按捺不住的穆宇忙往里走。还没等他跨过门槛,院内冲来一颗小行星。长生飞奔过来,因为刹不住脚,只得滑雪到她跟前。
“姐姐,你总算回家了,长生好想你。”
穆然望着黏上小媳妇不放的小舅子,脸有些黑。朝后面伸手,他拿出昨日打好的刀。
“长生,这是给你的刀。娘,刀已经封了刃,不会伤到人。”
出乎意料,长生却缩在宜悠怀里,怎么都不去接那把刀。宜悠扒拉开他:“还不快去接,姐姐就在这,走不了。”
“恩。”长生慢吞吞走过去,双手抱住大刀,又退回姐姐身边。
“谢谢穆大哥。”
李氏谈谈他脑袋:“现在要喊姐夫。然哥也真是,人到就好,还弄这么些东西做什么?”
长生撇嘴:“他抢走了姐姐,是坏人。”
宜悠一个没忍住,失笑出声。穆然先是拜了李氏,而后走到长生跟前:“从今天往后,你来我这学刀,都可以看到你姐姐。”
“真